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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同路(中) ...

  •   一天前,郑启廉书房。
      钱飞还是和往常一样,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看着郑启廉脖子上的金色布袋发愣。

      “我这也没什么事,这些天你先去贺家药铺帮忙。”

      啊?
      双眼愕然睁大,钱飞忙抬头看向眼前的少爷,虽呆愣在原地,可心里头已经闪过了无限可能。

      我一走,少爷身边不就没人了,那陈管家肯定会再派人过来的,这不是抢他饭碗嘛?!
      等会,少爷这是要赶他走?
      为啥?
      就因为昨天多拿了那包药,还是说少爷发现我工作时在想新的绘本没专心干活的事了?!

      “少,少爷。”
      他手心冒汗,支支吾吾地开口,还想要为自己挽回一次。

      反倒是郑启廉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不就是让他去帮个忙,这家伙怎么一副急着去厕所的表情。

      “你也别多想,我有个至交好友在那药铺里,听闻最近事多,让你去帮个忙分担点。”

      听着少爷话里把“至交好友”四个字咬得格外重,钱飞了然地点了点头,神情稍稍缓和,可依旧没恢复正常。

      郑启廉感觉对方可能忍不住了,便贴心地长话短说:“陈管家让你到我这儿来,你就听我吩咐便好,当然,也不是白干的,干得好,两倍工资。”

      ?!
      平时工资本就不少,若是两倍……
      “好!”
      声音洪亮,气势磅礴!
      钱飞瞬间斗志十足,简直快憋不住笑了。

      郑启廉又看着钱飞一副舒畅无比的表情,他皱了皱眉,动作细微地闻了闻。
      没味道啊。

      可能还没出来。
      想到这里郑启廉赶紧摆摆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是!少爷!”
      身姿挺拔,步伐整齐,某人几乎是大跨步离开,可刚踏出书房的门钱飞才意识到现在压根就没啥事要他做的啊。
      估计少爷是看我憋不住了,让我到门口来笑。
      真是贴心又帅气啊。

      可谁知来到贺家药铺,也依旧没啥事儿要给他做的,顶多送送药、写写单子、看看少爷和贺公子相处,闲得很,可贺家二老看他辛苦(可能),硬要按照药铺规矩发给他一份工资,自己拒绝也没用。

      就这样,钱飞本人干着有的没的活儿,美滋滋地拿了三分工资。
      哦对,药铺还包饭。

      ——
      可这段好日子没过多久,一月后,敌寇以两国谈判时我方故意挑起矛盾为由,大肆入侵。
      行缘镇虽为一小镇,可它地理位置优越,更是成了敌人炮火所掷的优先选择,迫于无奈,镇上的百姓纷纷收拾行囊,连夜往尚且安全的地方。
      一夜之间,战火纷飞,全民惶惶。

      原本热闹的街道,此时却只有零星几人,只能时不时听得到几声鸟鸣。
      月明星稀,谁人立于灯火下,于夜下交谈心声。

      郑启廉看着贺祝霖,很专注,在心里一笔一划描摹着眼前人的样子,半晌,他才缓缓开口:“祝霖,我要去参军,明早就启程。”
      不似玩笑,郑启廉说得很认真。

      心猛地被提起,贺祝霖看着他,皱着眉说道:“我和你一起。”

      “不行!”
      郑启廉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看着眼前人,解释道,“上头在我们镇招的名额满了,没得去了之前你应该也问过了吧。”
      哪有什么名额不够,这都是郑启廉的私心,他已经花了巨大的价钱和上面打过招呼了,只要一位名叫贺祝霖的人前来报名,一概以名额已满拒绝,绝对不要答应。

      为了不让贺祝霖看出破绽,郑启廉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语气,说来也稀奇,以前都没能成功,可这一次,他生生克服了自己撒谎时的习惯。

      贺祝霖没有说话,眼神静静地注视着郑启廉,像是在思考他有没有说谎,过了会,他才泄气一般垂下眼眸,淡淡应了声。

      “别担心,这么多人呢,等我把敌人打趴下,就回来找你,”郑启廉见他垂着头,看得他也心里难受,想了想,他又装作平时的吊儿郎当样,摸了摸贺祝霖的头,安慰般说,“到时咱们一起去桃花林看花。”
      “还有太阳花,也要一起种。”
      手心的小脑袋上下点了点头,郑启廉还是不放心,他又捏了捏贺祝霖的脸蛋,比划出一个笑脸来。

      感受到那人的担心,贺祝霖努力扯出一个笑脸来,他想了想,从脖子上解下来一条银项链,上头还刻着一个“霖”字。
      然后,极为郑重地交给郑启廉。
      “这是我自出生起便戴着的,这么些年也没经历什么波折,于我来说也算是平安福了,给你。”
      “它会保你平安的。”
      像是在向郑启廉解释,却又像是自我安慰。

      郑启廉静静看着那条项链,心里泛起惊涛骇浪,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声笑了笑,双手小心地接过。
      那条项链就这么静静躺在他手心,映着淡淡的光泽,闪到了谁的心里。

      “会的。”

      郑启廉将挂在脖子上的金色布袋打开,小心翼翼地将项链放在布袋中的小格里,又小心挂回去,一切就绪,他拍了拍胸口布袋挂着的位置,笑嘻嘻地说道:“放这里,挂身上怕被奈那些大炮给弄坏。”

      胸口的位置,是念想,是承诺,是期盼,更是对家国太平的信心。

      这晚,他们讲了许多话,把以往全都翻了个遍,相谈甚欢,感觉怎么说都说不完,可时间不等人,太阳缓缓升起,光芒万丈,却宣告着离别的起始。

      “此去,万事小心,活着回来。”

      “好,等我回来。”

      贺祝霖这么看着郑启廉,身影渐渐远去,逐渐淹没在黑暗中,天边斜阳恍若听客,静静聆听少年的脚步。

      或许下次再见之时,便是家国安定之日。

      ——
      战乱横行,大部分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家人开始了逃亡生活,如今镇上只有一些不愿离开故土的老人,和每日每夜会送来这里暂时避难的受伤的战士们。
      还有同贺家药铺那样,甘愿留下来帮助受伤的将士的人。

      事发当晚,贺家药铺的四人开了个小会,所有人都不愿离开。

      至于钱飞为什么在这,贺祝霖问他时他是这么回答的。
      “我怕死怕痛,你想啊,那子弹打在身上,嘶,这皮肉都破开了,这得多痛啊,反正我是不敢去前线。”
      “但这种后备援助我做做也会,倒不如帮个忙,等真的快要破开这镇子的门了,我肯定拔腿就跑。”
      “真的,我连行李都准备好了。”

      钱飞有些羞愧地摸了摸头,但的确,在药铺干活的这些日子贺家人对他的好是没话说的,感觉那二老对待他都和对待贺祝霖差不多了,现在外头受伤的人多,药铺肯定忙不过来,自己留下来还能帮点小忙。

      这几日药铺每日都会帮送来这里的伤患治疗,一忙起来便是一整天,一开始贺祝霖还会经常去想郑启廉,但现在送来的伤者越来越多,每日都被药铺里的事填满,他也没这么闲再去胡思乱想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许是前方将士稀缺,镇上又开始招人,可这次街市空空,哪还有什么人?

      贺家药铺。

      秦虹紧紧拽着贺祝霖的手,听了儿子想去报名的想法,她极力劝阻。
      “霖儿,别去,外面世道太乱,太危险了,不能去啊。”
      指尖发白,她眼眶发红,情绪格外激动。

      “母亲,国人要有国人的样子,这是您告诉我的。”
      贺祝霖安慰般拍了拍母亲的背,这不是他一时冲动下的决定,自从招人政策一出来,他一直在想,下了决心,这才向父母开口。

      思绪渐渐回笼,秦虹想起那夜自己亲口同孩子说的。
      ——

      “霖儿啊,”秦虹将一大块鸡腿夹到贺祝霖碗里,看着那孩子满眼放光的样子笑了笑,说,“母亲问你个问题?”

      “嗯嗯,您说。”
      嘴里啃个大鸡腿,贺祝霖含含糊糊地回答。

      “若是有一天,这镇子出现很严重的疫病,需要父亲母亲去帮忙,你会赞同我们去吗?”

      嘴里的动作顿了顿,贺祝霖放下了夹着的鸡腿,睁大眼睛看着父母亲。
      过了会,他才皱着眉开口回答:“会。”
      语气坚定,惹得贺承刚和秦虹也有些惊讶。

      “医者救死扶伤,若是小镇危难,有能力的自然应挺身而出,父亲母亲精通医术,定会用尽全力救治病人、控制疫病,” 贺祝霖抿了抿嘴,双眼微微泛红,他声音有些颤抖,继续道:“但是我会担心。”
      “很担心很担心很担心,因为我是你们的儿子。”

      “是啊。”
      秦虹和贺承刚对视了一眼,她温声笑了笑,又给自己孩子加了块鸡腿。
      “国人,就要有国人的样子。”

      ——
      “如今敌寇当前,若国人都贪生怕死,那我们就对不起那些冲锋在前的战士,。”贺祝霖扶母亲到座椅上,双膝下跪,扣了三个响头,紧皱着眉,说:“但孩儿不孝,对不住父亲母亲。”

      秦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紧闭着眼,努力调整自己情绪,随后,睁眼看向自己的孩子,一时没有说话。
      是从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已经从原来的牙牙学语的稚嫩孩童已经长成如今血气方刚的少年了。
      性子固执,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看了自己的孩子许久许久,久到贺祝霖都以为她难以表态,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还是妥协了。
      “好。”
      “自己小心,记住,我和你父亲在等你回家。”

      “嗯。”

      贺承刚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背,点了点头。

      “父亲母亲,照顾好自己。”
      贺祝霖知道父亲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朝着父亲点了点头,又不放心说了些宽慰的话。

      临行前,他看向钱飞笑了笑:“这几日,幸亏有你的帮忙,多谢。”

      钱飞看着贺祝霖,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为何少爷如此在意眼前的人。
      他们是一样的,哪怕没有青梅竹马的羁绊。
      这种人,注定并肩而行。

      他抿了抿嘴,极为郑重地对贺祝霖深深举了个躬。
      “保重。”

      “你们也是。”

      贺祝霖又看了眼父母,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

      “儿啊!”
      待人走远,秦虹终于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跪倒在地上不住地抽泣。

      贺承刚缓了口气,将秦虹搂在怀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孩子离开的方向。

      那是战乱的方向,也是少年热血所向。

      或许,心中有光,真的能所向披靡。
      ——
      半年后。
      “小贺,又来一个,你先处理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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