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亲世代]明月东升》静水幽深

35、羞辱

　　辛西娅失去意识的时间并不太久，被狠狠摇晃了一阵，又有一股冰冷的水泼在身上，很快就清醒了。
　　一点幽绿的光映入眼帘，在模糊中渐渐清晰，那是一只银色的圆形吊灯，光线有些发绿，一些微微摇曳的光从窗口中透入，也带着些幽绿的色泽，映照着潮湿、粗糙的石壁，和靠墙放着的头盖骨之类的东西。
　　这是……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
　　辛西娅立刻意识到不妙，翻身起来。
　　“哈，小泥巴种想逃走呢！”一个尖锐的，饱含恶意的声音响起，后背传来一股沛然巨力，将她撞倒。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辛西娅看着撞倒她的粗壮木料，向上看去，看见了一只比她人还大的手。巨人吗？怎么声音这么耳熟？
　　不对。她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自己。
　　她躺着的“地面”，是被雕花扶手椅围着的一张小桌子，旁边一顶古怪的帐篷，是只金属盒子，远处那个反射着吊灯幽绿光泽的光滑石雕，是只墨水瓶，那根撞倒她的粗大木材，是一根魔杖。
　　不是巨人，是她变成了拇指姑娘。
　　想到开柜门时闻到的酸味，辛西娅很快明白：缩身药剂。
　　七年级的罗齐尔和诺特，六年级的阿莱克托卡罗，五年级的艾弗里、穆尔塞伯和斯内普，四年级的雷古勒斯布莱克，三年级的巴蒂克劳奇，七张大脸围住了这张桌子，每一张脸上都带着纯粹的恶意。
　　他们就是如今斯莱特林那个小团体的核心成员，或者说，食死徒预备役。他们占据了这张桌子，周围都没有其他人，不远处另外一些斯莱特林们明明看见了，却还是扭过头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怎么不叫？小泥巴种还没搞清楚状况吗？真是蠢东西。”又是一股冰冷的水当头泼下，将刚刚捂热一点的衣服冲得冰凉，这一次的液体比刚才的明显粘稠，黏糊糊地滑入衣服的缝隙，是南瓜汁。
　　辛西娅没有叫，因为叫也没有用处，她的大脑在飞快转动，寻思脱身的方法。
　　可是，论魔法，她的魔杖要么被他们顺手拿走，要么还在球员更衣室；论体力，一个拇指姑娘能干什么？
　　“真脏。”卡罗看着她一头黄乎乎的黏液，发出作呕的声音，随即炫耀起新学的咒语，“清水如泉！”
　　一股冷水从她的魔杖中涌出，并不强劲，但冲在拇指姑娘身上不啻高压水枪，将她一下子冲倒，顺着水流在桌上漂了出去，几乎瞬间就到达了桌子边缘。
　　“小心一点，阿莱克托。”罗齐尔眼疾手快上了一个冰冻咒，将这一片水连同水中全身湿透的辛西娅一并冻住，“让她跑了我们玩什么？”
　　“我有个想法。”穆尔塞伯忽然兴奋起来，“西弗勒斯，你的蛞蝓在哪里？”
　　斯内普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在架子上，自己去拿。”
　　穆尔塞伯一溜烟冲了过去，不多时回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只小瓶。他用镊子挑了一只最大的，用魔杖指着它轻声念到：“灵魂出窍！”随后将它扔在桌上，满脸都是残酷的兴奋：“对了巴蒂，你不是有相机吗？这么难得一见的场景可以拍下来。来吧小东西，我们给你找了老婆。”
　　蛞蝓迅速扭动起来，爬向被冰冻咒禁锢了一切动作的辛西娅。
　　辛西娅终于惊慌起来。她并不怕虫子，魔药课上赤手捏蛞蝓也没有压力。但现在，这条虫子比她还大，灰黑的身躯满是亮晶晶黏液，兴奋地向她爬来，试图缠住她，太恶心也太可怕了。
　　在蠕动的蛞蝓攀上她衣角的那一刻，强烈的恶心和恐惧终于化作某种涌动的力量，冲破了冰冻咒的禁锢。辛西娅一步跳起来，用力举起旁边金属盒盖，对准蛞蝓的脑袋重重砸了下去。
　　她用尽全力，蛞蝓的头部当即被砸扁，黏糊糊的汁液溅了一身。
　　“你这泥……”穆尔塞伯当即大怒，正要再挑一只，一个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卡洛琳不知什么时候回了斯莱特林休息室，发现那几个人又聚在一起，听到了穆尔塞伯兴奋的声音，无意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傻了。
　　“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你不是也很讨厌这些耀武扬威的泥巴种吗？”卡罗反手用金属盒子扣住辛西娅防止她逃走，带着点残忍的笑意看了一眼卡洛琳，“还是你以前说的那些话，真的就是为了挤进来撒的谎？”
　　“可是……”卡洛琳被她的目光逼视，不由紧张起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桌上，“你们会被发现的。”
　　“只要不弄出人命，谁会发现？等我们玩够了，自然会把她扔到合适的地方，西弗勒斯的记忆魔法棒极了。”
　　卡洛琳脸色白了一点，带着些颤抖和哀求，看向人群中两个有点索然无味神色的男孩：“雷古勒斯……西弗……”
　　诺特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要想玩可以一起玩。但是，如果你帮她逃跑或者告密的话……”
　　“这是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不会有外人进来，大家都没有意见，所以走漏了什么风声我们都知道是谁做的。”卡罗用一种甜腻腻的声音笑着，“是不是啊？善良的‘贵族’小姐？”
　　卡洛琳神色难看，她的室友弗林特招呼她：“卡洛琳，我们正要找你。”一边说着一边给她使眼色，将她拉走了。
　　“胆小鬼。”艾弗里不屑的撇了下嘴，“管她呢，我们继续。”
　　“不过蛞蝓是比较恶心，我们玩别的。”雷古勒斯说。
　　这个提议得到了除了穆尔塞伯以外所有人的拥护，或者说大家真正想玩的，是《魔药之书》中记载的那个故事：一位巫师将缩身药剂倒入迫害过他的村庄的井中，然后穿着钉靴追逐那些缩小的村民。
　　卡洛琳被弗林特找借口叫到一边，可那边的声音仍不停传来。“10分！”“20分！”的叫嚷，靴子跺地的“砰砰”，少年男女们的欢呼和大笑……
　　身边的弗林特，还有另一个混血室友凯西奎恩有意无意地按着她的手，避免她过分激动惹祸上身。卡洛琳小口地，急促地喘息，不敢转身，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全身颤抖。
　　你们的贵族风度在哪里？
　　你们的优雅骄傲在哪里？
　　你们哪怕愤怒都会彬彬有礼，哪怕算计都会获尽人心的成熟心智在哪里！
　　承认，或者不承认，真相就在那里，不遮不掩，赤裸裸让人心惊。
　　她想哭，但又不敢。她的斯莱特林，她心爱的蛇院，怎么会这样的……丧心病狂！
　　缩身药剂，这是三年级的课，能把一个活人缩到拇指姑娘那个比例，制药者不言而喻。她曾经那样想过：西弗勒斯被逼杀掉邓布利多之前都是清白的，他的灵魂纯洁而完整，他在食死徒的地位全部来自于才华而非功勋，他为黑魔王贡献了很多魔药，帮助成就大业，却没有动手杀过人。
　　一些熟悉的句子跳出脑海：
　　“你知道他们要对玛丽做什么吗？”
　　“那只是个玩笑！”
　　多么理直气壮，他们没有用任何真正具有杀伤力的魔法，没有让辛西娅损失哪怕一根头发，或许追着踩她会让她受伤，但有西弗勒斯这样的魔药大师在，只要没有当场丧命，那些物理损伤就根本不能真正伤害巫师。
　　靴子踩地的砰砰声还在继续，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心地响起：那样就不可怕了吗？
　　血统论者的普遍理由是，魔法只能由血缘传承，麻瓜种巫师是用诡计从真正的巫师这里骗到了魔力，所以“泥巴种”们都该死！可他们拒绝回答，那些普遍在三五岁出现第一次魔力暴动的懵懵懂懂的熊孩子们，是怎样用“诡计”得到这一切的。
　　哪怕蛇院文也很少做这样的设定，他们没办法解释莉莉和赫敏（她们很有可能就是女主）的众所周知的好成绩，更没办法解释那完美的V殿S殿，怎样用混血的身份超越那些真正纯血的巫师。
　　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也怕看到辛西娅的神色。
　　卡洛琳没办法告诉自己，辛西娅伊斯特罪有应得——她一没有针对过任何斯莱特林，二没有嘲笑歧视成绩不如她的学生，三不曾勾三搭四招蜂引蝶（小巴蒂克劳奇曾以此吹嘘自己‘完美’的拍照技术），卡洛琳甚至见过她劝阻四人组一些幼稚的举动，就连球场上赢球也是正当的。
　　尽管球赛结束不算很久，但莉莉等人已经发现了辛西娅失踪，卡洛琳回公共休息室之前，她们正和男孩们一起四处寻找。同为穿越者，卡洛琳甚至有一点羡慕辛西娅，羡慕她能像赫敏一样成绩出众，羡慕她敢当众顶撞老师，更羡慕她能把四人组变成八人组，能得到这些原著人物真正的友谊。
　　政治矛盾不能解释这一切，立场争端不能让这一切合理……这只是个玩笑、这只是个玩笑……不，她听见了穆尔塞伯的话，太清楚让这种她碰一下都起鸡皮疙瘩的软体动物缠在女生身上意味着什么，把一个同学变小了在脚下追逐践踏意味着什么！世上绝没有这般恶毒的玩笑！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砰砰的声音忽然加快，夹着一堆叫骂，似乎是艾弗里和罗齐尔的脚踢在一起，同时摔倒，还撞翻了站在一边防止逃窜的斯内普。
　　三个男生哎呦哎呦跌成一团，混乱之中，体型过于小的拇指姑娘失去了踪迹。
　　卡洛琳无声松了口气。
　　“门没开，公共休息室没有窗子，她可逃不出去。”穆尔塞伯冷笑着看周围的柜子、摆设和窗帘，“看着门口，我们找找。”
　　“等等弗林特你的猫呢？借我们用用。”卡罗头也不抬地说。
　　弗林特有些犹豫，却败在卡罗恶狠狠的瞪视下，只得不情不愿地回宿舍抱她的猫。卡罗却仍没有放过她们，上上下下扫了她两眼，又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脑袋低垂的卡洛琳，冷哼一声：“如果你们敢把她藏到宿舍的话……弗林特，我记得你爸爸在魔法部工作对吧？”
　　弗林特哼了一声，闷着头进去了，不一会抱着她的猫米莉出来，万幸能带进霍格沃茨的宠物是猫而不是狗，嗅觉和依从性都要差一些，米莉在柜子窗帘那玩了会，打翻了几只瓶子和一堆头盖骨，便窝回主人怀里，半步也不愿再动。
　　七个人只得骂骂咧咧再搜了一边，窗帘、柜子，扶手椅，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都被搜了一边，连一些同学的书包都被强行打开看过。
　　辛西娅趴在吊灯上，静静看着这一切。三个男生跌成一团的时候，她偷偷变成了花豹，尽管仍受缩身药剂的束缚，变成的花豹也小的可怜，但大猫的身手比人类敏捷太多，一身斑点是天然保护色，奔跑速度和攀爬能力更是一流。
　　缩小的体型不会减少这些优势，只会让她更轻巧，更敏捷。那些堆放的头骨为她提供了良好的落脚点和藏身处。
　　三个男生互相攀扯着摔倒之时，她已经窜去了窗帘下面；等他们翻身起来，她已经爬到了窗台高度；等几个人发现失去了猎物满地乱找时，她已经爬到了柜子顶端；等他们开始到处翻找时，她已经冒险跳到了银质吊灯上，一个拇指姑娘绝对上不去的地方。
　　花豹的思维比人类简单一些，辛西娅努力不去想蛞蝓和刚刚追踪而来的十四只脚，小心地将自己的影子藏在吊灯银托盘内，看着这几个人在地下室耀武扬威。忽然意识到，在伏地魔崛起的过程中，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真正遭到清洗的学院，其实是斯莱特林。
　　混血，除了像斯内普这样从打手做到核心的死忠党，在学院内部不再有任何地位。他们都被翻查了书包，但谁也没有反抗，仿佛早已习惯了低人一等。即使一部分人有所不满，但学院所推崇的精明让他们在这时候更倾向于顺从而非反抗。
　　几个食死徒预备役不敢在学校公然杀人，所以没有真正踩她，但光是用足尖踢来踢去，就足够让她重伤。
　　拼命攀爬的时候不觉得，一旦休息，便能感觉到全身被碾压过的疼痛，眼前一阵阵发黑，应该有大量内出血。辛西娅知道自己急需救治，但是……
　　她看了看下方冷漠中隐隐有些快意的斯内普。或许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是故意引诱他去看狼人？花豹扭过头，看向了前方用力低头，却掩不住不忿的卡洛琳。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一个决断，是用记忆换性命，还是去相信卡洛琳曾经受过的教育，以及在正常教育体系下成长起来的良知？
　　搜索持续了很长时间，尽管在斯莱特林已经取得了说一不二的地位，几个人终究不能杜绝同学院学生们出入。只得悻悻承认不慎让人逃了出去。罗齐尔开始指责斯内普的药把人变得太小难以寻找，斯内普冷着脸回敬他应该把自己腿截短一半就不会绊着别人。
　　吵吵嚷嚷之中，卡洛琳站了起来，向室友说：“我出去一下。”
　　弗林特看着书没有听见，奎恩只点了下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卡洛琳一步步向外走去，极力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色和轻快的步子，没人能听见她心跳如鼓。
　　她很紧张，但紧张里仍有一种隐秘的兴奋——穿越之前她还在上初中，穿越到现在还是个学生，所有人看她都是孩子，谁也不认为她能够担当什么。辛西娅是第一个将自身安全托付给她的人。小姑娘头一回担当重任，一步步往外走，竟有一种谍战般的刺激感。
　　临出门前，弗林特的声音忽然响起：“卡洛琳你去哪？”
　　卡洛琳被她这一声吓得抖了一下，稳了稳才回应道：“我有点饿了，去厨房弄点吃的。”
　　“帮我带一份。”弗林特没有抬头，很随意地说道。
　　“好的。你需要吗，凯西？”她微微抬高声音，让自己的语气轻松愉快一些。
　　奎恩看了一眼仍在互相指责的几个人，默默摇了摇头。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和魔药教室一样在地下室，距离厨房并不远，而校医室却要穿过大半座建筑。卡洛琳几乎一出门就开始后悔找了这么个借口，怕回去迟了被盘问。但人都出来了，也不容她想东想西。
　　她动了动肩膀，毫无动静，仿佛之前兜帽里那一下是自己的错觉，她没敢回头看也没敢摸，只是尽快向前走去。
　　不过今天或许是她的幸运日，当卡洛琳走到斯莱特林休息室和魔药教室的分叉口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下来。
　　莉莉伊万斯。
　　卡洛琳大大松了口气，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