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双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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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却还算悦耳的口哨声代替了钟琴，在霍格沃茨的塔楼间幽幽升起，轻灵的曲调如猫头鹰张开羽翼，无声无息从夜空中划过，神秘又梦幻。
雪鸮洁白的羽毛、黑湖上闪耀的灯光和灯光中的熟悉城堡……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熟悉感随着音乐侵入心田。她皱了下眉，忽然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仿佛一通冰水从头顶泼下，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这是、这是哈利波特系列主题曲！《海德薇之歌》！
这里还有一个穿越人！
是谁？是谁！
卡洛琳下意识看向门厅口半身沐浴月光的“莱姆斯”。他和周围许多学生一样，听见了那显然用声音洪亮加强过的口哨声，左顾右盼地寻找声源。
不是他，又是谁？！
自己辛辛苦苦改变了西弗勒斯的命运，是谁对卢平做了相同的事！
卡洛琳用力推开众人，扭头向乐曲来源处跑去。莱斯特兰奇的斥责、艾弗里和穆尔塞伯的幸灾乐祸、小卡罗的嘲笑、西弗勒斯的冷漠……一时间所有事情都从脑海中淡退，只剩下了那从城堡中飘出的轻灵乐曲。
口哨声仍在继续，在声音洪亮的加持下缓缓流淌，一遍又一遍。没有声带加成的口哨声抹平了个人的音色特征，却没有改变多个半音跳跃带来的魔幻感。城堡下的学生们听着这个声音，开始叫嚷着“吹什么吹？”“谁啊？”的声音不知不觉都消退了。
楼梯在主塔楼中间游弋，画像在夜色中窃窃私语，幽灵在城堡的暗处飘荡，发出磷火般的微光，月光从变幻的花窗中洒入，照亮了一角形容古怪的雕塑，或是悄然出现的半掩的房门……这一切与那神秘的，梦幻而飘忽的曲调恰恰相合。即使毫无音乐知识的人，也觉得这个调子和月光中霍格沃茨太过相契，因此不愿打断。这本是为霍格沃茨而生的乐曲，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这座奇幻城堡的最佳注解。
乐声若隐若现，很难判断具体方位，却始终不断，将她引入城堡深处。
如果刚刚穿越那会，她一定会因为这场景太像一个陷阱而拒绝前往，但现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认为自己不会在这座城堡中受到任何伤害。
卡洛琳气喘吁吁地在楼梯上爬着，爬了一半楼梯还变了个方位，让她不得不停下来等着，忍不住怀念前世司空见惯的电梯——这也不是第一次了，霍格沃茨楼梯搞成这样，设计者初心究竟是什么？
转过一个楼梯，又一个楼梯，穿过长廊，又一条长廊，皮皮鬼向她砸来两个不知什么的玩意儿，她也没去反击，画像里的人看着急急匆匆跑过的女孩，低声细语。
一间少有人踪的空教室里，辛西娅正侧坐在窗台上，看着远处渐次升起的明月，用魔杖指着口唇，吹着只有穿越者能听懂的歌。
没有画像，没有会动的雕花窗户，没有任何具有魔法意识的，可以听见或者感知对话的事物存在，只有在这样的地方，穿越者才能自由交谈。
是她？是她！是她！！！
卡洛琳平复着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目光定定地落在辛西娅金红色的领带上。
这是个狮院党，是小蛇们怀揣偏见的敌人。她的神色在瞬间变得愤怒而鄙夷，你丫的穿过来和那些蠢狮子一起欺负小蛇！胜利的立场果然会使人盲目吗？
“你做了什么？！”她的声音有点尖利。
“你做了什么，我就做了什么。你受到多少限制，我也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上个月他肯定……”
“如果你有个华人长辈就明白了，上个月是中秋。”
“你……你原来也是中国人？”卡洛琳又滞了一下，中秋，多久没听见过这个词了？
“我是。上元、花朝、佛诞、中元、中秋、下元……你要知道，华人月半的节日特别多，或许这也是某种意义上……顺从轨迹？”
“为什么要顺从轨迹？！”卡洛琳突然怒火上涌，“斯莱特林养活了学校，贵族养活了整个巫师界，而你们却无视这一切付出，污蔑斯莱特林为邪恶，歧视、吸血我们，末了还要踩上一脚！”或许是因为同是穿越人的缘故，这些连对着父母都难以说出的话，对着辛西娅却能十分流利地出口，“罗琳就是个小家子气的仇富女人，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贵族，抹黑了斯莱特林！”
“贵族支撑经济？你几年级了？马哲没上过，思想政治还没上过吗？经济基础是人类的劳动，而贵族的财富来自于剥削。东方与西方的先烈为了生而平等奋斗数百年，不是让你去捧贵族臭脚的！”
“满口仁义道德，你们又是怎么做的？校园霸凌！一个个都视而不见！”
“你居然好意思说校园霸凌？往下看看！是谁在校园霸凌？好像是你自己吧？莱姆斯哪里对不起你，又哪里对不起其他什么人？嗯？”
“他是个……我又不知道他现在不是狼人了！他月圆回家，本就惹人误会，怎么怪得了我？何况他们劫道组整天欺负人，被退学活该！”
“劫道组整天欺负人？说具体一点，我回去揍他们，让老师也揍他们。不过别把你看的小说情节插进去，现实中的，我也好去询问对质不是吗？”
“西弗勒斯！”
“时间、地点、经过？”
卡洛琳有点卡壳，因为她拆散了斯莉的缘故，除了去年西弗勒斯和雷古勒斯走得过近的那一阵，劫道组和他相看两厌是真的，大冲突却没多少。即使那一阵，她不得不承认，西弗勒斯不算无辜，他为了小团体内部的地位，也经常参与他们的种种行动，甚至主动挑衅，而她后来出于某种担忧，放任甚至主动加重了这种挑衅。
那些故事里那些丧心病狂的羞辱和折磨，并不存在于她所生活的这个世界，而她认识的西弗勒斯，也不是那些故事里忍辱负重挨打不还手的，清白无辜的小可怜。
至于剩下来那些互相嘲讽的小打小闹，她也不好意思算在里面。
“至于斯内普，我倒是知道一点的。”辛西娅冷哼了声，“一年级的时候，你们俩参与了斯莱特林对玛丽的欺凌。二年级的时候，斯内普和艾弗里、穆尔塞伯将拉文克劳的肖恩关在厕所里，他实验失败的魔药被倒进了图茨的花盆里——这个也许不是他自己干的。还有，”
“比起让别人退学，也许你更该考虑一下自己。”辛西娅扬了扬手，卡洛琳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有一本登记簿，正是斯拉格霍恩用来记载学生们领用药材的。
“你什么意思？”
“霍格沃茨购买药材并不方便，但斯拉格霍恩教授是个大方的老师。只要登记好用量和用途，任何人都能在那里领取一些不算贵重的药材。”
“看看上个月的。瞌睡豆、缬草枝、荨麻、水仙花瓣、艾草、弗洛伯毛虫黏液。用多种魔药混淆真正的目的，也分散了好多人领齐所有东西，十分聪明的做法，但是……”她将册子翻开，显示了写满斯莱特林学生名字的那一页，“三周时间太短了不是吗？即使这么分散，还是很显眼。更何况……”
她又翻了一页：“水仙根粉、缬草根，是你自己领的——就治疗失眠而言是不是过于强效了？”
卡洛琳听她盘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点一点变白：“那是做什么的？”
“生死水。其他材料都可以用在安眠药剂中，只是比较强效，但这两种，只会用在生死水里。你没有领，对吗？”辛西娅向她走近了一步，“不用告诉我，但你自己想想，去霍格莫德那天，你和谁一起去的帕迪芙，又是谁，让你喝下了掺有安眠药剂的饮料？那一天大多数学生都中了安眠药剂，只有去猪头酒吧的朗教授，中的是生死水。还有复方汤剂，草蛉虫的熬制时间长，流液草必须要在满月采摘，只能是从校外带进来的成品或者半成品——你猜如果从复方汤剂的药物源头查下去，最后会查到谁家的店铺？”
卡洛琳退了一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辛西娅将登记本重重合上：“给老师和同学下药，你知道后果吗？你策划了今天的这一幕，如果卢平的命运没有改变，如果他如你所愿在月光下露出狼人形态，会发生什么？你记得大礼堂有多少人吗？你能守护他们不被狼人咬伤吗？如果他们被咬伤了，作为发起者的你，又会受到什么处罚？”
“我没有。”卡洛琳已经慌了，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我没法透露关键信息，只能引导他们自己发现，计划是是他们订的，我只是……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
“我知道你还是倾向于明哲保身。”辛西娅语气和缓了些，又扬了扬手上的登记本，“斯拉格霍恩教授未必没有发现，但他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为什么是你？那么多人登记了各种材料，最致命的两种，却偏偏是你的名字？”
卡洛琳后退了一步，她想起西弗勒斯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自己这个月实验魔药用得太多，斯拉格霍恩不愿意再让他用，问能不能借她的名字登记。
她当然同意了，这个她从小养成的少年，难得向她开了口，他说用来试验安眠药改良，她也毫不怀疑……
“我也相信，你不会顶着世界的限制和压力去透露原著里的消息。如果你真想害莱姆斯，一年级就可以做这件事。是谁让你改变了主意？”
卡洛琳又退了一步，那是前几天他们吵架，西弗勒斯讥讽她只是嘴上支持黑魔王，是毫无用处的“贵族”小姐（他竟然重读了那个词！）她想证明自己，就……
斯莱特林冷静优雅，却不愿意好好说话，他们的关心会被骄傲扭曲成责备，他们重视家庭，重视荣誉，只要认定了朋友，就会毫无保留地付出忠诚……
她是这样相信的，即使卢修斯马尔福高抬的下巴从来都当她不存在；即使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像个疯子多过正常人；即使克拉布和高尔和她从来不愿多想的，未来他们的儿子们一样像两头猪；即使罗齐尔、艾弗里和穆尔塞伯是最让人讨厌的那种男生……她还是这样一遍遍告诉自己，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斯莱特林，因为他们不是V殿和S殿，因为自己还不算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
可是……
西弗！西弗！西弗！
我到底哪里不如莉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怎么能！！！
带了十多年的滤镜，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条缝。
“其实我挺感激你的。”耐心等卡洛琳剧烈变换的表情稍稍恢复，辛西娅叹了口气，“不用阻拦劫道组过分的行为，也不用劝莉莉远离斯内普，不管怎么说，你做的比我多太多。”
猝不及防被夸了，卡洛琳扭过头，满是委屈的心里忍不住有几分受用。
“和很多人不同，我反感斯内普，无论是现在这个，还是书里的那个。”
“如果未成年学生之间的校园欺凌不可容忍，成年的老师欺凌学生，又算什么？”
“校园欺凌要赔礼道歉纪律处分，师德有亏会被调岗辞退吊销执照。但加入恐怖组织，成为骨干，参与袭击，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都是不可饶恕的重罪，戴罪立功当然另算。”
“只是，如果‘伟大的’‘无私的’深情都不够，一定要所爱之人的一条命才能唤醒良知，那么谁合该欠他这条命？莉莉？还是……你？”
“不值得，卡洛琳克里斯汀，任何人都不值得。”
卡洛琳张嘴想说什么，辛西娅又摇了摇头：“你不用跟我解释，忘了那些那些胡乱编排的东西，和那一套生而高贵的腐朽理论，看看你眼前的现实，用你曾经受过的教育，用你自己的良知想一想。”
说着，她合上了手中的登记本：“斯拉格霍恩教授不管闲事，这个上面的内容，我也会当它不存在。”
“你这么好心？我不信。”卡洛琳沉默了许久，这才低声说了句。
“你还未成年，我知道你还未成年。你有任性的权力，也有成长的机会。不仅是你，也包括今天在楼下的所有人，让你们失学回家并不能改变什么，在学校还有机会学到点好，回家……”辛西娅摇了摇头。
“……回家。”卡洛琳抬起头，看着窗外与前世毫无差别的那轮圆月，重复着这个词，“我想回家。”
曾经她是那样兴奋，来到了这么个神奇而魔幻的世界，又那么兴奋，降临在年幼教授的身边。
可是、可是初遇魔法的兴奋之后，现实仍是那么残酷：魔咒变形的理论复杂程度堪比物理考试里奇葩的受力分析和七弯八绕电路图；魔药材料远比化学试剂恶心，爆炸率还超高；黑魔法防御老师一年一换，教学方式和教学水平波动极大；草药和天文，要背诵的东西一点不比历史政治少，魔法史的宾斯教授，讲课水平只及她前世的历史老师一个零头。
没有老师管教，没有父母鞭策，如果她有足以克服天赋不足的努力和自律，前世……前世也不会为了看小说和父母斗智斗勇。
当然，她的家庭条件不错，长得也不错。但十多岁的小姑娘还做不到坦然当米虫，属于穿越的骄傲也不允许自己像个花瓶女配。第二个穿越者的出现，让那种隐约的，平凡苏的女主幻想也湮灭殆尽，怎么看辛西娅都比她自己都更有主角相，除非女配逆袭，但她也知道，自己哪有一点逆袭女配的霸气侧漏？
更何况，比起一辈子做个故事里的人物，她更想回家，回到她真正的爸爸妈妈的怀抱，曾经的管教和唠叨在这一刻无比令人怀念，只是……
“我想回家。”她不知不觉已经换回了汉语，又重复了一遍，眼圈一红，泪水已经落了下来，“我想回家……呜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想妈妈……”
辛西娅又叹了口气，轻轻抱住了她，任小姑娘的泪水在黑色的校袍上扩散，一下一下拍她脊背，自己的眼眶也不由湿润了。
卡洛琳越哭越凶，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忧虑和怀念被骤然触动，唯有在同为穿越者的辛西娅面前能够宣泄，便有些止不住。
辛西娅等她哭声稍止，这才问道：“我包了馄饨，你要不要吃？”
卡洛琳的哭嗝停了一会，擦泪的手迅速在嘴角边一抹：“要！”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双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