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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水龙吟,争月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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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论完上元节的筹备事宜,已到日暮时分。听着那帮老头老太太毫无新意的仿佛筹办养老院新年联欢晚会的方案,姜太玄忍无可忍地拍案而起,正要开口讲述他那时尚又帅气的社会摇备案时,系统及时提醒了他要扣八十角色塑造度。
于是姜太玄准备开摇的双手都举起来了,硬生生地折回,手腕在腰间外翻:“……我认为,本次灯会要在展示皇家威仪的同时又不失我懿灵的传统风采,所以,本座特意添加以下几项特色活动……”
“讲话就讲话,你那是什么姿势,要下蛋吗?”原姮无情地白了他一眼。
“这懿灵观新上任的小姜观主还真是有趣…”刹摩观主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
姜太玄只觉得比小时候上英语课还要煎熬,精疲力尽地回到玄真寺,看到裴煜灵醒了,努力的牵起嘴角笑着。
“收留你?可以啊,但是我懿灵观可不收吃白饭的。”姜太玄没来由地想要逗逗他。哪怕他知道他们日后终将为敌,而自己会手刃这个孽徒,但姜太玄仍然想要更努力一点地对他好,也许这样他就不会背叛他。
也许这样,他们就不用反目成仇,刀剑相向。眼前的少年值得,宋谦也是。
他笑得越温柔一分,裴煜灵只觉得心中不忍更盛一分,当自己背叛他,他又会是何其失望。
裴煜灵不敢深想,他怕自己越陷越深,他始终告诉自己,诸葛曜还在等他。
“我会很多,会做饭,会洗衣…不会的我可以学。”裴煜灵哽咽着说道,“不要丢掉我…”
我一定要拯救他。
我一定要杀了他。
上元节当日,泳秀宫不同于其他宫中明灯高挂,清淡素纱是唯一的装点,玥妃同往日一样早起清晨诵读道德经,唯一不同的是,她罕见地戴上了当年嫁给阎虔殷时他送的玉观音项链。
“阿娘,今日怎么戴上这玉观音了?”阎诺生穿戴整齐后同玥妃一起坐下用早膳。
齐玥盘起发髻,只一木钗作饰,无施粉黛,犹见清丽容颜,衣裙素雅,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
阎虔殷当年还是将军的时候,娶曲氏为妻,纳齐氏为妾。曲氏生二子,齐氏有一女一子,直到大渝建国,新纳的美人诞下开国第一子,便立刻封了凉妃,阎帝尤其宠爱幺子,而曲氏嫡长子封太子兆,这泳秀宫便一日比一日倍受冷落。
齐玥吃斋修道,与世无争,带着两个孩儿从不招惹麻烦,倒是曲皇后和那新晋凉妃整日斗的鸡飞狗跳。
“诺生,你夺了今年懿灵观的状元,今日灯会一过,你便要带着裕兰拜入玄玉祖师座下了。”齐玥笑道,温柔地摸了摸阎诺生的脸颊,“你们算是玄玉祖师招收的第一批弟子,切莫…”
“切莫娇纵,不可居高自傲,不可仗家世欺人。好啦阿娘,这些话你都念叨多少次了,我和阿妹也不是那样的人。”阎诺生老气横秋地说道。
齐玥终归是担心自己的孩儿,抓着他的手再三嘱托:“灯会在戌时结束,只有太子兆要跟随陛下一同为大渝祈福,其余皇子在酉时便可离席,裕兰身子不适第二日我差人送去。你一定尽快赶到懿灵观,切莫叫玄玉祖师等久了。”
说着说着,齐玥哽咽起来,阎诺生乖巧地为母亲抹去泪水,此行一去最少三年,入观弟子不可私自下山,他也自知母亲的忧虑。
“待咱们学成归来,姜家那小子定然不会再敢欺负裕兰。”阎诺生笑着捏了捏妹妹裕兰的小脸。
姜淼是当今将军姜太闵之子,和裕兰算是从小一起在将军府长大的玩伴,阎帝有意让两家结亲。
一番嘱托后,三人才开始用膳。
东嵘先祖为东夏盛世鞠躬尽瘁,开拓机关造术的先例,并广泛造福百姓,上有雁艇入云,下有鲲船潜海,而一切机关造物的能源皆取自一种名为烟鳞石的矿物,此矿物最先被发掘在西边的矿场,后发现于青丘之地最为广泛,因此青丘之主九尾妖王与人皇先祖历代有贸易往来。
例如京城之中的机关仿生人被用于酒楼茶馆等服务类行业,这种类型的劳动力虽然效率极高,但造价昂贵,且能源成本高,只有一些连锁大型酒楼或者官办产业才有资本采用,为了避免垄断,人皇先祖制定一套成文法规,定量每家大型酒楼的可购仿生人数量。
这样既平衡了生产力也保障了小成本企业廉价劳动力的生产积极性。也正是因为有独特的机关术,东夏族的农业和手工业以及商业远比周围其他的氏族要强盛,唯一的缺陷就是机关术不曾运用于军事,如今的战场仍然是真刀真枪马背上的冷兵器斗争。
而经过煚昭帝一代,生活奢靡至极,周围的蛮夷时常进犯,国风散漫不堪,军心溃散,整个中原就如同一只肥美的羔羊,四周的饿狼都在蠢蠢欲动。
阎帝上位建立大渝后,重整律法,严明风纪,曾经在战场上的杀伐果决也同样带到了朝堂之上,皇室子弟达官显贵犯法皆与庶民同罪,杀人偿命,死刑不见重阳,斩立决。整顿行伍,充征壮年,提高行军俸禄,且鼓励商贸农事,税收以家户总产量为比例,绝不多征一粒米。
因此,大渝境内一片国泰民安,贪官污吏无所遁形,夜无宵禁,偷盗奸贼皆惩以严刑,百姓安居乐业,且讲究人人平等,男女皆可自由就业,以此一系列的婚姻律法也都尽量平等夫妻双方。
而当年改朝换代平民百姓不流一滴血,如今也非常爱戴新皇,男耕女织,一片祥和安宁。中原外围的氏族也都不敢轻易招惹,纷纷退回自己的领地。
东嵘先祖的机关术除了运用在农商手工业中,还结合五方大观的仙术在通讯和交通方面取得巨大成就,例如御剑飞行不再是修道仙师的专利,“腾云仙鹤”便可以让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一样升入空中快速通行,但这项机关术是近年才发明,还有许多安全风险,尚在改进并未大范围的推广。可以在低空短时间飞行,但不可长途高空行驶。
如果说“腾云仙鹤”只是襁褓中的幼苗,那么“千里闻”便可以说是成山成林的参天大树,“千里喜事百米闻,万家灯火眼前看”就是对这项机关作用的高度概括。
此次上元节,五年一轮懿灵观,恰逢玄玉祖师出游归来接管,皇室自然是隆重以待,姜太玄白日看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酒饮美食,一不留神便贪杯了,尤其那道什么什么卤猪蹄(衔谷玉手)更是叫他胃口大开。
在皇城众人眼前又是宣读祈福铭言,又是歌颂先祖功绩,傍晚回来主持自家灯会仍旧意犹未尽。
裴煜灵也听闻了姜太玄要主持这次上元灯会,全城的百姓都可以来懿灵观参会,姜太玄作为代表要先去皇宫中同文武百官祭天,然后才回到懿灵。
整个观内灯火通明,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民百姓皆凭一句懿灵观训:“随心所去,玄灵为佑。”即可入观参游,每人可得一红符,以笔墨写下来年愿景或为人祈福,然后悬挂于观中千年槐树。
无论内观或外观子弟都可自主筹办摊游,有的是猜灯谜,有的当场煮元宵分发给众人,还有的女弟子善书画,可为游人装饰花灯,年轻力壮的男弟子们则商讨着游龙舞狮,道童们喜欢的烟花爆竹亦是必不可少的,此外还有机关竹蜻和一些小玩意儿分给来参游的孩童。
掰腕也是一项流行的活动,男女皆可参加,自行两两组队比拼,胜者有奖,败者无罚。而在懿灵观特有的“水龙吟”则是最令人期待的压轴节目。
裴煜灵望着这漫天星灯,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他,心中难免苦涩,仅剩的小侍们也去参游了,偌大的玄真寺独剩他一人。
不知为何,此刻好想见到他。
裴煜灵挪动脚步,裹紧姜太玄留给他的貂毛外袍,一步一个台阶地走向那灯火阑珊处。
冻得嘴唇直颤,手脚发抖,艰难却坚定地向他走去。
天边残阳燃尽,如墨色天穹之下是繁星点点和无数明灯,玄水之中裹着烈火,相克之元此时玄妙融合形成一番独特绮丽,高台之上绫罗绸缎随寒风飘扬。一开始是长老们轮读观训,轮到新观主例行讲话,姜太玄议会时压根没听进去,站上高台头脑一片空白。
台下观众们情绪高涨,有头巾的甩头巾,没头巾的甩头,就差拿着烟花朝姜太玄射了。
“玄玉祖师!”
“姜二公子好帅!!”
“玄玉祖师百世!”
年轻气盛的公子们亢奋握拳高喊,其中有不少都以姜太玄为偶像,誓要成为同他一样的青年才俊。平日娇羞温婉的女娘们则一扫寡言尔雅,皆点了红妆,着靓丽衣裙,放声大笑。
姜太玄一看这阵仗当即傻眼,心想这书里的老百姓这么开放吗,跟着被渲染的情绪,根本记不得长老们告诫他的只用自我介绍就行了,召出荡魔剑,一把扛在肩上,一脚踩在高台的围栏上,指着台下大喊道:
“专业荡魔降邪物,我叫太玄你记住!!!”
【?】
静默一秒,台下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欢呼和掌声。
“我记住啊啊啊玄玉祖师!!”
许多青丘和北域来通商的外族人也跟着被感染了,操着蹩脚的发音一同高喊着:“ohhhhhhhh玄!!!”
【人物塑造度-40】
“去你妈的扣不扣…”姜太玄小声嘟囔一句,接着大喊道:“各位酒水畅饮,吃好玩好,今晚全场的消费由姜公子买单!!!”
【人物塑造度-40】
【我真的会笑死。】打赏:葵花波浪鼓×100
【哈哈哈哈这他妈什么精神小伙】打赏:金瓣灯×50
【感受到系统的疑惑了哈哈哈】
【姜二公子yyds臣妾已经说倦了】
台下尖叫声震耳欲聋,姜太玄想起来议会时准备的舞剑,本意只是让他随便挥几下做个样子,此时气氛正浓,便眼神示意台侧的歌舞团奏乐,挥起荡魔剑。
裴煜灵循着闹声来到高台前,只见皎洁月光之下一影翩舞,剑刃泛着寒光,冷冽眉目不含半点柔情,身姿矫健,连疾凤也难以捕追他的残影,漫天繁星点缀,不若他深眸耀眼,耳边鼓点阵阵,杀伐战场气势滂泼,号角吹响,全军严阵以待,箭在弦上,只得一令,列阵迎敌。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剑气带动两条水焰,绞绕高台入苍穹夺月,一步高跳后翻,飞鹰踏云,乘月祈雨,极影残痕刺入冽空之中,瞬间天光乍现,分不清是鼓乐或是雷鸣,亦不明是凡修或是武神,似龙吟戏月,犹见玉宸神影。
水龙吟,争月鸣,电闪天光破黑云,一舞剑气撼天地。
姜太玄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裴煜灵的身影,不免舞步凌乱,直到看到那抹熟悉的影子,才定下心神。
水龙吟是懿灵观的一位女弟子所作戏文,讲述玉宸天尊当年拯救百魂来世,正天道轮回的故事。裴煜灵看呆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拿的烟火烧到了自己的貂毛外袍,反应过来时已烧到小臂,周围人慌忙让出一个小圈,只担心这是姜太玄送自己的第一件礼物不忍丢弃,一时间裴煜灵竟忘了脱下寻水。
不经意地抬头,便再也移不开眼。
他从高台之上一跃而下,如繁星坠落,爻袖轻浮,火种尽收。墨色道袍坠入烟火尘世,眼中独独倒映一人。
一眼万年。
阎诺生慌忙从一旁小摊上提来水,只见姜太玄将那少年揽入袖下,月光灯盈洒于侧脸眉眼,唇边幅度暖似三月初阳。
“当年水龙吟玉宸天尊救下数百残魂,却独独没能救下他。”
阎诺生奇怪地看了眼摊主,这人身着青白道袍,面戴白纱,淡眉平入发际,一双桃花眼不见轻浮情调,独留清风一潭。
“…什么?”
“在下玉玲珑。转告你玄玉祖师,{我来过}。”男子说完,便隐匿于人群中去。
一直到次日凌晨,送走最后一个游客,懿灵观才闭门休检。阎诺生拜入玄真寺后不忘告知姜太玄昨夜的事。
“玉玲珑?谁?”姜太玄打着哈欠,揉了揉鸡窝一样的散发。
昨天那剑舞一跳直接给他加了一百五的角色塑造度,观众打赏更是不计其数,因此他心情大好,一觉睡到下午。
“你又是谁?”不等阎诺生回答,姜太玄揉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约莫十四五岁,眉眼俊逸,光洁的额前落下几缕碎发,端正地束着发髻,恭敬地对自己作揖行礼。
“师尊,徒儿阎润字诺生,昨夜入观。”阎诺生语气平淡,没有过分恭维,是恰到好处的尊重。
姜太玄愣了几秒,努力运转被酒精麻醉得几乎呆滞的大脑,想起来昨天晚上似乎是有个小孩儿来他这报道了。
裴煜灵跟着姜太玄走出殿门,躲在柱后悄咪咪观望着。
阎诺生,阎虔殷的三皇子,玥妃所生,为人正直,性情开朗,天资聪慧才思敏捷,也是自己的二师兄。
还是未来的渝二世皇帝。
他都来了,也就是说…
“师尊!”
正想着,头顶上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树枝颤动的声音,他脚一滑,结结实实地向姜太玄砸去。
卧槽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满怀的果子从天而降,姜太玄千钧一发之际向后躲去,阎诺生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落下的少年。
“阿兄!”另外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楼梯上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那少年身量高挑,同阎诺生在地上滚作一团,那小白团子好不容易爬上楼梯,见自家阿兄滚落在地,又一步不停地小跑过来。
裴煜灵赶忙上前扶住姜太玄,后者看着这满院子叽叽喳喳的小孩儿,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