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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常胜军师落败 ...

  •   皇位之上的男人沉默地俯视着脚下的文武百官,众人皆是叩首噤声,整个大殿静得仿佛落针可闻。
      “要死了?”那男人开口道,听不出半点悲伤,倒更像是嘲讽。他缓缓站起身来,拖动着玄黑藏龙皇袍,一步步走出崇政殿。
      上元节在即,皇宫中也已布起花灯,只是这满宫黑幔却不显一丝喜庆,装点繁灯,也不减肃杀。
      阎兆看着男人脸色阴沉地快步走出,想也是知道了子皿的死讯,慌忙作揖道:“父皇,国师…”
      “呵,这天下人死完了他也死不了。”阎虔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冷笑道,阎兆见拦不住,便只好跟着父皇一路几乎小跑到了渝房宫。
      宫外门侍纷纷下跪叩首,入了正殿,阎兆十分知趣地停下脚步,看着阎虔殷一边脱下头冠和繁重的外袍,赶忙上前双手接过后,退出门外。
      偌大的正殿独剩阎虔殷一人,他毫不犹豫地按动书架上的机关,书架瞬间分开,露出内里的暗道。阎虔殷走入,甚至没来得及关上,一步两阶地往幽暗地下走去。
      石梯到了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石壁长廊,两侧的牢房空空如也,这里曾经关押着前朝的余孽。走廊尽头是最大的一间牢狱,阎虔殷快步走去,打开咒锁,浓重的血腥扑面而来。
      这是阎帝寝宫下的水牢,层层阶梯攀附在深渊侧壁,顶上是八卦穹庐,铁链纵横交错地钉在墙上,幽幽烛火随着阶梯向下延伸,看不清地底光景,一巨大水柱从天泄下,外附玄晶透明壁玉。
      越往下,那晶玉壁内的东西似乎是感受到了活人生气,怨气牵动着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围绕着玉柱往下,到了底部,一个人影被层层铁链锁在柱边。
      东海鲛人油制成的长明灯照亮整个底部,那人一头卷发披散着垂在地上,四肢和脖颈间皆戴有玄铁索环,连接着铁链吊起他的双臂。
      此人身材纤长,一席白袍残破不堪,血迹斑斑,裸露出的皮肤苍白细腻如宣纸,缀着无数狰狞的疤痕。那玉壁中封印的尽是前朝冤魂,眼前的子皿已然不人不鬼。
      阎帝抽出佩剑赤霄,缓缓走进,剑刃越过发丝挑起他的下巴,裸露出一张白玉般美艳的脸庞,一双凤眼上挑,神色平静,不见半点屈臣。猩红的眸子没了往日的杀意癫狂,似落日余晖,平添破败风情。
      “微臣拜见阎帝。”
      子皿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地说道,声线冰冷,听不出一丝感情,无恨无怜,温唇皓齿碰撞,吐露出的字眼却不得半点热意。
      他手脚被缚,仰视着阎虔殷,却全然没有落败模样,同往日一样,透露着令人心生胆寒的冷静与绝对的沉着。
      也就是凭借这份理性的心智,造就了常胜军师的神话。
      十五年的时光,阎虔殷已从轻狂年少变得稳重,自己身形渐长,愈发高挑,面容变得成熟冷峻,只是眼前之人,却丝毫未变。
      五年前阎虔殷携副将姜太闵一举推翻前朝,建立大渝,本想立子皿为国师,朝中大臣却极力反对,称其十年容颜未变是为妖孽,请来懿灵观玄玉祖师姜太玄,识破其下在阎帝体内的巫蛊之术,纷纷进言绞杀子皿。
      阎帝难敌百口,百官要求将其锁入水牢,同前朝冤魂共日,永世不得出狱,后姜太玄取出阎虔殷体内的蛊虫,只是强行破蛊,导致阎帝留有顽疾。
      “你究竟是何人?”阎虔殷每次来都会问他一次这个问题,但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回答。
      “陛下的常胜军师。”子皿如往日一样答道,只是这次,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将军,我当了你十五年的军师,我为你帅兵出征戎马十年,你却因为这张脸怀疑了我五年。”
      阎虔殷正要开口,子皿却头颅后仰,丝毫不惧自己的咽喉暴露在剑刃之下,完完全全露出那张动人心魄的面容:“将军可曾记得大渝往南的巫俪国,在煚朝之前就被灭亡的巫俪国。”
      “与你何干?”
      子皿忽然笑了,笑声轻轻的,仿佛自嘲一般说道:“我是巫俪太子。”
      “什么?巫俪国早在百年前就已经灭亡了。”阎虔殷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剑下的人。
      “自然。我拖着这副美艳皮囊苟活至今世。十五年前自我见到你第一眼,我便在你体内埋下蛊虫,我就是要你灭煚朝全族,现在我大仇得报,死也无憾了。”子皿闭上双目,仿佛认命一般。
      他花废百年,部下一盘棋。
      “这张皮相好看吗?我可是花了三年精心画的。我的确算不上活人了,但如果是将军你,我很乐意死在赤霄剑下”
      美人笑着,故作坦然冷讽,一种从未在他身上表露出的莫名的情绪此刻翻涌而出,那是一种阎虔殷都快要忘记的感情。
      悲惘。
      而子皿留给阎虔殷最后的诅咒,是要他痛彻心扉也不得泪流。强行祛除毒蛊的后果,除了日夜难寐的病痛之外便是无法流泪。
      “我要你最后一次为我哭泣。”

      阎兆恭敬地在殿外等待着,几乎到了日暮时分,阎帝抱着子皿的尸体走出水牢,往日无比明艳的皮囊此刻只剩烂肉白骨,焦枯的手指蜷缩着,已然不成人形。
      子皿的尸体被焚化,阎帝依照他生前的遗言,令人将其骨灰撒入通往荒芜之地的忘川河。
      从此世间再无常胜军师。

      懿灵观每年正月上元节前后招收弟子,今年由懿灵观玄玉祖师姜太玄着手操办上元节。大渝境内有五方大观,懿灵主北方,属水,瑶池主东方,属木,文罗则主西方,属金,这三所道观在今世最著名,处中的东嵘为东夏人的祖传信仰,历史最为悠久,剩下的刹摩主南方,属火,为前煚朝的国观。
      煚朝国势走火运,煚渝两朝刚好运势相冲,所以阎帝自然对刹摩观多有打压。
      大渝建国后便立懿灵为国观,那年的上元节刚好轮到懿灵主办,而上元节当夜阎虔殷便推翻了煚朝。
      五年已过,再次轮到了懿灵。仿佛是以五年为期,等到了真正属于大渝的开运之年。所以今年的上元节,阎虔殷尤其重视,不仅是因为举国上下等了五年,同时也是阎虔殷的三皇子阎润和幺子阎沁入观的日子。
      玉宸天尊百年前飞升,姜太玄于垂髫年岁拜入懿灵观,是玉宸天尊飞升后收的唯一一个弟子,而如今他已二八又一,先前在外游历,如今也理应接管懿灵观的事务。
      玄玉祖师姜太玄出身武将氏族,是当今开国大将军姜太闵的二弟,在懿灵观同资历的长老中年岁最小,修为又高且青年才俊,在京城中也算出名的世家公子,许多话本戏文都常常以他为角。
      而懿灵观的观风向来开放,每次主办上元节都开放内外观,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布衣平民皆可入观参游,与其说是官办灯会不如说是一次大型的举国庆典。
      其余道观除了瑶池都是女弟子外,皆是男女混读,因此非常忌讳观内的弟子私通,如普通外门弟子要成家,则下山出观,永不归门。
      但是懿灵不同,只要是及冠或及笄的弟子两情相悦,师尊长老并不会加以训斥。观风开放不拘束,这也是许多修道之人想要拜入懿灵观的原因之一。
      “我靠?谈恋爱老师都不管?”姜太玄翻阅着眼前的观训,由衷地感叹道。想当年他读高中,就因为一小姑娘给他送情书被班主任灭绝师太当场抓包,而罚站升旗台连续一个星期,他只觉得这懿灵观实在太通情达理。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又不是他送情书给别人,为啥是他被罚…
      “嘿,那母老虎和原姮还挺像。”姜太玄忽然觉得两人的形象莫名相似,一不留神就说出来了。
      “姜二玄!”原姮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姜太玄顿时吓得手一抖,书卷砸在脸上。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吊椅上,一旁放了火盆,盖着裘皮绒毯,屋里还罕见地点上了熏香,悠闲自在,非常享受。
      “哎这不姮姐嘛,我看观训呢…”姜太玄闻言立刻正襟危坐,祈祷她没听见刚才自己的呢喃。
      不知为何,对原姮这种强势的女性他仿佛与生俱来就有种畏惧感,可能小时候班主任给了他太多童年阴影…
      “看观训?你出去游历一圈给脑子游坏了?你不是从来都不遵守吗。”原姮甩手甩脚地走进来,一屁股挤在姜太玄旁边,揽住姜太玄的肩膀,夺过他手里的竹简:“什么破味儿真难闻,你放的屁?”
      不是吧大姐,你好歹是仙门女长老,怎么骂人比我还难听…
      姜太玄僵硬地挺直脊背,仿佛上课被抽起来回答问题的高中生一般:“点的香。”
      “哎哟,你小子绝对是在外头有艳遇了。怎么,昨儿下山去会你那相好去了?”原姮眯起眼睛一脸戏谑地笑着。
      脑海中忽然回忆起裴煜灵那张苍白的小脸蛋儿,又想到现实里宋谦醉酒时嫣然一笑的模样,姜太玄瞬间红了耳根。
      不等姜太玄作答,原姮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你好像是带了个人回来…等等,那不是个小孩儿吗?姜太玄!你他妈畜生啊…”
      姜太玄的目光忽然沉了下去,默不作声地攥紧了衣袍。
      自从清晨他把裴煜灵带回懿灵观后,他便沉默不语,只是死死将一把银簪抱在胸口,双眼哭的红肿,蜷缩成瘦小的一团捂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而不停地发抖。
      直到快到晌午时分,姜太玄用沉寐符才让他睡下,匆匆干了两大碗饭,这才稍微得空午休,下午还要和长老们商讨今年上元节的置办事宜。
      “原姮,那孩子的养母病死了,我从渔村将他带回来的。”姜太玄说道,语气中带着内疚。
      原姮也不开他的玩笑了,小时候姜太玄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属于是这顿吃饱就不管下顿的人,他向来只听他师尊赵怀宸的话,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而烦恼过。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姜太玄这副模样。
      “那难道不是行善积德吗?”
      “他来我庙中祈祷,质问那尊神像。他说我不是救苦救难的神吗,为何救不了他阿娘。”姜太玄自嘲地笑了笑,“可我他妈本来就不是啊。我师父是神仙,我再牛也只是个凡人,你说,玉宸他老人家在天上能看得见这困苦众生吗?”
      原姮看了几秒姜太玄,随即叹了口气,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看来你果真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姜太玄自责的双手捂脸,沉默着摇晃吊椅。
      “其实人们一直都搞错了。神并非是为神而救人。而是因为救人,祂才能被供奉为神。”原姮一边说着,一边安慰似的揉乱姜太玄本就凌乱的头发,“说起来,就你那小破庙还真有人去供奉啊。”
      “嗯,他是我第一个信徒。”
      原姮忽然笑起来:“玉宸天尊拯救了数百人的来生,端正了轮回天道,才得以飞升成神,时至今日受香火供奉。你的前十二个师兄随其点将,你不也初具神格了吗。与其做天下人的神,不如先试着拯救一个人。”
      “我想…让他暂时留在这。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孩儿也无处可去。”
      “那就随心而去吧,这不是你们懿灵的观训吗。羌曦长老让我告知你未时来议上元会!”原姮站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我明明对珠璃没有半分真情,但为什么会如此悲痛?”
      【随着剧情进度推进,贵方与角色将进行高度共情以辅助角色塑造】
      “也就是说,我日后对姜太玄的恨,也会和原主一样刻骨铭心吗?”
      【高度共情不可逆转】
      裴煜灵深呼吸尽量平复了心情,脑海中忽然涌入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皇城灭族,与珠璃相依为命,偷食物被追打,到破庙里祭一尊残败的神像。
      原本悲痛压抑的心忽然像是得到了抚慰,那人慈眉善目,轻柔地拂去他满面血污,和那冰冷神像全然不同的温润,一颦一笑,融化了这冬日刺骨的寒霜。
      泥泞沾染了他的衣摆,无根雨露浸湿他的青丝,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牵着自己的小掌,身上是好闻的檀木香,嘴角牵起的弧度似那初晨暖阳。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诸葛曜那样,慈若活佛的眉眼如日光般耀眼夺目。
      “哟,醒啦。”
      他的神,再次拯救了他。
      姜太玄见裴煜灵已经恢复了精神,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一把抱住瘦骨嶙峋的少年,又怕牵动他的旧伤,匆忙松开。
      裴煜灵被安顿在玄真寺的偏殿里,偌大的寺内只有外殿有零星几个小侍,地势僻静,玄真寺下则是玄玉殿,是姜太玄教书授道的学堂,今年内观招收完弟子,排名前十的才有资格做他的亲传弟子。
      【现发布新手任务4:拜入懿灵观姜太玄座下】
      眼前的少年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可怜,咬着下唇,眸中含泪眼眶泛红,模样好不可怜,似乎是纠结一番鼓足了勇气,他才缓缓牵起自己的衣袖,小幅度地摆了摆说道:“仙师…我无处可去了……求你收留我吧。”
      说完,裴煜灵故作孱弱地咳嗽几声,显得弱不禁风,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这定然是一副极其做作的景象,可偏偏在他做来,却是不见刻意,叫人生怜。
      裴煜灵这辈子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绿茶的一面,从前就算是和上司说个话他都紧张的要死,此刻也羞得红了耳根,但更显得他踌躇不安。
      很显然,姜太玄非常吃这套。
      【卧槽。】
      【卧槽。】
      【前面的,刷屏举报了。】
      【这是反派裴煜灵???怎么和其他男主直播间里的反派不一样啊?】
      【对啊,我刚才就想问了,不是所有男主直播间里的反派都长一个样吗,这个怎么画风不对…】
      【房间号:E-8349破案了。】
      【????这个反派也是主播!】
      【卧槽。】
      【卧槽。】
      【这怎么回事?系统出bug了?怎么两个主播到同一条世界线了?】
      【大厅没有显示维护哎】
      【兄弟们,容我说一句。快冲。】
      【梦中情灵!】

      此时,裴煜灵还不知道自己的直播间人数飞增到了两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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