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卑微打工日常》好苦猹

75、设局

　　严戈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文件在桌面上滑到对面：“保密文件，签个字。”
　　赵澜颂把放在桌下的手伸上来，两只手腕上都扣着手铐。签字的时候，“哐当哐当”不停地响。
　　严戈看着手铐中那细细一节手腕，怕是握也不敢握。一个人连手指都瘦得只剩一层皮，身上该变成什么样了。
　　“这是我签的最后一份文件了吗？”
　　赵澜颂签完字，探着身子把文件送回来。
　　严戈明白，赵澜颂怕是早就明白，这半年研究院不管什么事，都要来找他几趟，肯定有自己的手笔。
　　接过涉及军工厂的保密文件，严戈简单扫了两眼，确保赵澜颂在该签字的地方都签了名。
　　“呵，还得感谢赵研究员的天资聪慧，离了你，怕是研究院转都转不动。”
　　赵澜颂没说话，把双手重新放到了桌子下。
　　“这半年监狱里过的怎么样？”
　　严戈随意开口问道，就像是普通的叙旧，可他心里明白基地监狱里那些拿不上台面的招式，怕是把这人的气势都已经磨光了。
　　赵澜颂依旧不说话，低下头，眼神像是盯着桌面发起呆来。
　　严戈也不废话，站起身准备离开：“在监狱里呆着吧，你犯的错可不是被赶出基地就能想明白的，还是监狱适合你。”
　　别人看不出来，严戈拿了文件，简直是逃出了这个摧残人的地方，他的脚步极快，工作人员在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
　　这里太安静了，比作战局那个吃人的地方还要可怕，直到门口听见外面的雨声，严戈这才觉着自己才回到现实。
　　他停在大门口，披上雨衣：“可以了就送到这儿吧。这个研究员涉及了一些保密项目，人先留着。”
　　工作人员送严戈出去，搓着手问：“留着就行？”
　　严戈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还要我说明吗？这半年您还没看清？”
　　那一眼，工作人员仿佛置身大雪之中，一阵凉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明白，明白。”
　　严戈拢了拢雨衣，一人走进大雨中，不再理会后边的人。
　　宋夏溪休息了将近半年，前段时间还是回了预备学校当个普通老师。严戈站在教室外，看着他在里面写着板书，又转身看着走廊外始终停不了的雨。
　　“找我什么事？”
　　听见宋夏溪的声音，严戈转过头：“下课了？”
　　宋夏溪无奈地笑了声，回头看看教室里还在悄悄张望的学生。
　　“你这一身黑黢黢的制服，站在走廊上，他们还能听我讲课吗？”
　　严戈望过去，刚好和教室里的裴琰东对上视线，小家伙哆嗦了一下，又赶紧低下头写起作业来，真是一点都不待见自己。
　　“走吧，去我办公室。”
　　严戈跟着宋夏溪进了办公室，这里完全可以说是空空荡荡。简单的一桌一椅，再加上旁边几叠学生的作业，便没什么其他东西了。
　　“澜颂偷了我的实验样本，我不得不避嫌。”
　　严戈点了点头：“我明白，他这样一来，苔藓实验会暂停，也能把你从计划来摘出来。”
　　宋夏溪抿了抿嘴，靠着办公桌说：“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在监狱里熬着终究不是办法，怕是要把他搓磨到死。”
　　严戈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让异种快速长大？”
　　“你说植物园那只？”
　　一时间办公室陷入沉默。
　　宋夏溪叹着气：“我不是研究生物的，植物园有夏柯看着，出不了什么事，我们这边只能等，等到赵澜颂预见的那一天。”
　　严戈咬咬牙：“我等不下去了，就快要来不及了。”
　　临出门前，宋夏溪问着：“研究院到处都找不到那份最关键的资料，是不是在你那儿？”
　　严戈点头：“在发现那只异种之前，我会找到一个契机，不会在雪季之后，你和夏柯要保证那只异种能熬过雪季。”
　　雪季刚开始前，作战局召集了三方，开了次会议。
　　会议前，严戈和夏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夏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那边一切顺利，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研究院今年的重心还是在车载辐射装置上，严戈听得直头疼。
　　看着李朝歌侃侃而谈，严戈摇了摇头，抿了口热水，才说道：“李组长，我打断一下。我看了先遣队交上来的报告，车载装置的辐射强度一直在增强，不过怎么异种也越来越多？”
　　李朝歌点了点桌上的报告：“根据推测，异种一直在进化，我们针对这种现状，才不断提高辐射强度。”
　　严戈冷哼一声，放下水杯：“隐隐约约我记得在先遣队的时候，就有这样的问题，几年了还没解决？”
　　李朝歌还想再反驳几句，严戈抬起手，示意他自己的话还没说完。
　　只是简简单单撇了一眼，李朝歌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唇，不敢出声。
　　“推测？研究院这么不严谨吗？我说你们一个装置研究了这么多年，就真的没有发现有问题吗？”
　　严戈直视着李朝歌的眼睛：“真的是异种越强，车载装置的辐射越强吗？”
　　“李组长，你好好想想吧。闭门造车要不得，这么多年，您还没出过基地大门吧。”
　　李朝歌坐在桌前，冷汗直冒，他咽咽口水，不再敢反驳了。
　　夏柯看了看，随即开口：“今年先遣队员的死亡率比去年高了20%，因伤退役、因伤致残都比去年高了50%，我们这边现在青黄不接，等到雪季后新毕业生下来，可能数据会更高。”
　　顾大山看向研究院的代表，没有说话。
　　严戈又回到了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他抿着热水，感受滚烫的热水划过喉咙，才能在这压抑的气氛里喘息片刻。
　　回到办公室，常宁正和青山蹲在垃圾桶边上抽烟，看到严戈过来，立马掐了烟，往垃圾桶里扔，可还是没躲过严戈一脚一脚踹过来。
　　“抽什么抽？”
　　常宁叹了口气：“压力大，没忍住。”
　　“给我戒了，今天下午给你们批假，去外面转两圈吧。”
　　青山还有些愣神：“这样可以？”
　　“没事，我顶着，关门前回来。”
　　两个人在作战局里憋了半年，再不出去跑一趟，怕是人都要疯了。
　　两人刚出门，何院长便走了进来。
　　“严处长，您给我交个底。赵澜颂到底发现了什么？”
　　严戈倒了杯水递过去，示意何院长坐下。
　　“没有什么发现，他也没和我说。”
　　“哎呦，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就别说这些了，到底他发现了什么？”
　　严戈笑了笑，扯着嘴角，撇了一眼焦急得直冒汗的何院长。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模样，老头子一下子苍老不少，如今背都有点弯了。
　　“我就一个要求，让赵澜颂到后勤部。”
　　何院长只得点头，院里这两年的研究完全停滞，不管是哪个组，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辐射理论，但他坐在这个位置就代表着辐射理论，他不能动，下面也不敢动。
　　照这样下去，研究院怕是要毁了。
　　严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正是最关键的新理论，当严戈在冰箱冷冻层看到它的那一刻，只觉得好笑。
　　何院长接过，一页一页看着，手开始哆哆嗦嗦，随即站起身：“这……这件事，我要请示赵局。”
　　严戈挥了挥手，示意何院长离开：“不该说的别说。”
　　“明白明白。”何院长抖着手，背也不晚了，快步离去。
　　没过多长时间，刚刚开完会的这批人又重新聚到了会议室，严戈手搭在扶手上，一手转着笔，只觉得荒唐可笑。
　　顾局戴着老花镜，低头一页一页翻着材料。赵澜颂清醒的很，那些关键的资料还标注了哪份留给宋夏溪，哪份交到研究院，哪份留给裴琰东和李飒。
　　他还说这个计划里没有自己，可还是麻烦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一件件事，还不是得靠自己串联起来。
　　顾大山看了许久，才开口对副官说：“赵澜颂还在监狱吧，把人带过来。”
　　严戈低下头一手扶额，实际上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苦笑。
　　夏柯凑过来，肩膀上还有尚未融化完全的雪，蹭湿了严戈的肩膀：“开始了？”
　　严戈点点头，没有说话，只觉得身上冷得不行，只能用水杯暖着手。
　　不多时，赵澜颂走了进来，还是板寸头，身形也更加瘦削，严戈发现他开始驼背了，不敢直视他，可手铐和脚链“哐当哐当”的声响，一下一下砸着他的鼓膜，不停在脑中回响着。
　　赵澜颂随便在边上靠近门的位置坐下，正好在严戈身后。
　　这下他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即使到了这时候，他也还是一个骄傲的人，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觉察到夏柯转过身朝着赵澜颂摇了摇头，严戈明白，在赵澜颂的计划里，他流放几年后，才会有先遣队员无意间发现植物园存在一只庞大的异种，就像火山那样。
　　接着这份资料会被自己交上去，研究院会派出裴琰东和李飒参与研究。而这两人早已收到相关的资料，在学业之余研究多年。
　　可现在这份资料出现的时间比原定早了太多年，赵澜颂一时也有些没缓过神来。
　　“说说这份文件。”顾大山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让副手把文件递过去。
　　“辐射理论有些问题，这只是猜想。”赵澜颂的声音沙哑不堪，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胸膛里挤出来，一刀刀割着严戈的喉咙。
　　“猜想？”李朝歌笑了，“这怕也是不够严谨吧。”
　　严戈狠狠一个眼刀过去，吧把他吓了一哆嗦，引得边上夏柯笑出声来，只能举起杯子遮掩了一下。
　　何院长无奈了，李朝歌不知道，他可明白，严戈敢保留着这份资料，必然已经有了成熟的证据。
　　“顾局长，这份资料涉及的方面太多，一时半会还出不了结果，我想着赵澜颂能不能先送到后勤部去，也算是有个交代。”
　　顾大山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