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卑微打工日常》好苦猹

66、接近真相

　　严戈用一身伤，和秦正软磨硬泡，最终给小队争取了一个月的长假。一下子无聊下来，严戈每天摸索着走去研究院蹭饭。眼睛已经慢慢恢复，大致的人影能看清，只是好像掌握不了距离感，明明近在眼前的东西却觉得怎么也够不到。
　　这天晃晃悠悠到了赵澜颂的办公室，正巧看见宋夏溪也在。
　　严戈打了招呼，自觉地搬了把椅子坐下。
　　宋夏溪继续和赵澜颂讨论着东南植物园的苔藓研究：“是不对劲吧？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严戈在边上听明白了，苔藓确实能作为某种辐射源，但是总有些细节对不上辐射理论的猜想。
　　看向办公室里那张白板，密密麻麻写着与辐射理论有关的异种、装置，只是看不太清楚。严戈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凑近了看着却发现了些许不同。
　　“我有个想法。”
　　赵澜颂和宋夏溪正低着头翻找着资料，听到这话，齐齐抬头望向自己。
　　严戈咳了一声，继续说道：“研究理论这些我想不明白。但是，我觉得如果辐射理论能更加完善呢？它既然解释不了苔藓，也可能解释不了其他的研究？”
　　赵澜颂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着白板没说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辐射理论出来的时候显然还没有考虑到苔藓的事。”宋夏溪回应道
　　严戈拿了只黑笔，摸索着在白板上描描画画。
　　“中间这个圆圈是人类。人类周围是一圈异种。”
　　随即严戈在整个大圆圈中间画下一条竖线：“左边是已知的异种，针剂、辐射装置这些都是对它们有用的。但是如果苔藓也好、你们考察队也好，属于右边的异种呢？”
　　严戈挠挠头：“先遣队代表着感染理论，遇到赵澜颂之后，我才慢慢发现很多事情不是说一不二的。我现在对任何理论都不是绝对的信仰，所以如果辐射理论不算全对呢？”
　　赵澜颂说道：“所以，你觉得辐射理论出问题了？但是一些零碎的问题还解决不了。如果我们是异种，为什么待在基地还完好无损？”
　　严戈重新坐回椅子：“如果圆圈左右两边本身就在对抗呢？”
　　办公室里两人顿时吃了一惊，目不转睛盯着白板上那个崎岖不平，有些丑陋的圆圈。
　　“只是感觉吧，而且我还带着先遣队的思维。颂颂你还记得吗，很早的时候你说过，觉得基地的辐射越强，地缝的辐射也越强。”
　　“那么同样的，基地的辐射越强，你们考察队身上的辐射也越强。”
　　严戈说完，脑中那个让人一阵颤栗的想法冒了出来。
　　“我被那只异种包裹着的时候，就在想，如果基地的辐射装置、车载装置不是对抗异种，而是潜入异种呢？”
　　赵澜颂敲着笔，一字一句地说着：“所以我很长时间的亚健康状态并不完全是因为受伤，还有异种之间对抗的原因？”
　　宋夏溪拿出一份文件：“植物园残留的那份结晶体样本，颜色明显变浅了，难道也是因为两类异种的对抗？”
　　两人都沉默下来，自己是辐射理论的信徒，可这时候，却不得不面对它留下的漏洞。
　　严戈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先遣队的任务命令不再是消灭异种？比起消灭，现在的任务说起来是危险排查，更像是控制异种的数量。”
　　严戈回想着秦正召开的那次深夜秘密会议，在不考虑队员的安全问题上，异种处理数量增加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为什么请装置负责人来？
　　倒像是让他再研究研究，别把那么多异种招来。
　　“先遣队不管是武器还是作战方式，一直跟随着研究院的研究。可在这件事上，似乎比研究院提前了很多年。”
　　赵澜颂托着腮，细细看着白板上的标注：“控制数量？考察的时候我们触及了警戒区，后来在也走不了这么远。我们曾经认为是异种的发展已经到了不可控的程度。”
　　“为什么控制数量？因为难以分清阵营？”
　　赵澜颂开口问道，随即扶着额头不再说话。
　　宋夏溪继续说道：“如果在这一步上，先遣队走在前面，总得有那个发号施令的人。秦正？他不像那么聪明的人呀！”
　　严戈笑出声来：“秦正确实不聪明，但是我发现他有个优点，就是听得进去话。”
　　“顾大山？”赵澜颂和宋夏溪同时开口。
　　严戈摸索着桌边的笔盖，盖上黑笔，心想这两人把何院长排除得也很快。
　　“不对，顾大山不可能。车载装置是他的命令，完全沿袭了基地装置的理念。虽然稍微失败了一些，但是按照初衷，应该是消灭而非控制数量。”
　　严戈沉默下来，他大约是知道了这其中究竟是谁在控制着全局。
　　察觉到赵澜颂望了望自己，他也肯定想出来了。
　　宋夏溪站起身，摆了摆手：“我现在有点晕。严队长的猜想是个切入口，我回去缓缓。”
　　看着宋夏溪出了门，赵澜颂开口：“这次的任务是执行长派你去的吧。”
　　严戈立马一副“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的神情。
　　赵澜颂没搭理他，继续说着：“不用装。我说过我会自己调查。”
　　严戈只得搂住赵澜颂的肩膀，再查下去怕是连军工厂发生了什么他都查得出来。再次想起那份人事档案，严格只觉得一阵心疼。
　　“我们去吃饭吧，赵组长，我饿了。”严戈缓和着语气，只能向赵澜颂服软。
　　一路上严戈不管不顾地拉着赵澜颂的手，引得赵澜颂只能尴尬地和同事打招呼。
　　“你要是看不清路，就给我再装的像一点。”
　　赵澜颂被惹火了，揪着严戈的胳膊，凑近了恶狠狠地说着。
　　严戈咧嘴笑起来：“你们这墙壁白茫茫一片，我能看清什么？”
　　“怎么？上午你爬过来的？”
　　两人进了食堂，严戈已经混熟了，直奔写着菜单的小黑板，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着。
　　“赵组长，我要椒盐小土豆和糖醋小排。”
　　严戈没排队，在一边乖乖巧巧地等着，看着赵澜颂认命地打了菜，端着两只餐盘走过来，随即搭上他的手腕，一边朝着餐桌走去，一边得寸进尺地摩挲着。
　　严戈现在没有距离感，勺子在餐盘里试探许久，就是舀不起来一块小土豆，只能抬起头望向赵澜颂。
　　赵澜颂叹着气，用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在严戈的勺子上。
　　“赶紧吃，我刚刚请了假，下午去作战局。”
　　“啊？”严戈慌了，连勺子上的椒盐小土豆也不觉得香了。
　　吃完饭，两人晃晃悠悠朝着作战局走去，到了接待台。
　　赵澜颂把自己的证件递过去：“你好，我已经预约过了。”
　　警卫员看了看证件，重新递回来：“执行长在四楼退休办。”
　　“啊？我们不是去找顾局吗？”严戈一边跟着赵澜颂走上台阶，一边问着。
　　“别给我装。”
　　严戈跟着赵澜颂进了作战局退休办，都还没清醒过来。
　　执行长坐在桌前，正戴着眼镜看报纸，听见敲门声响，抬头扶了扶眼镜：“进来吧。”
　　退休办里没有其他人在，像执行长这样就是退到二线，依旧每天按时点卯来办公室也不多见。
　　“身体恢复了吗？”执行长喝了口热水问道。
　　严戈点点头：“谢谢您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执行长转向赵澜颂：“说吧，找我什么事？”
　　赵澜颂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车载辐射装置确实是有问题，对吗？”
　　执行长点点头：“这你也应该知道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赵澜颂叹了口气：“车载辐射装置与你的理念大约是违背的吧？”
　　执行长微微低下头，视线从老花镜上方飘来，严戈只觉得一阵心慌。
　　“很多年前有位研究员找到我，说了个大胆的猜想。他说‘既然昆虫都有益害之分，那异种呢？’”
　　赵澜颂接着说下去：“那谁知道我们消灭的是好还是坏？”
　　执行长低下头，从报纸下拿出一叠资料：“既然两人都过来了，这份资料顺便看看吧。”
　　严戈接过，果然是自己从军工厂里带回来的那几份。其中一份上有四个极其明显的针刺痕迹，还有一份封面已经被血浸透了。
　　一时间，两人低头看着资料，没有说话。
　　严戈翻开人事档案，写着“赵澜”的那一页不见了，大约与他有关的照片，执行长也已经拿了出来。
　　执行长没等着他们看完，自己说了下去：“基地建立初期，一批带着样本的研究员和战士，没有在基地停留，决定去军工厂进行异种实验。那时候人心惶惶，我们两个负责人决定保持静默。”
　　严戈明白，灾难过后，哪怕是基地之间，也有可能因为争抢物资或是人力而覆灭，保持静默显然是保全基地的唯一办法。
　　“基地的第一要义是生存，但显然，军工厂的理念更加激进。我们两人约定将东南的补给站作为联络点，他们只要在其中发现基地的食品或是物资痕迹，便知道基地一切正常。不过情况有变，我们已经很难到达那么远的地方了，通讯也就这么断了。”
　　“这两年周边的任何发现，源头都在我们基地这一方面，所以我必须要知道军工厂发生了什么。”
　　赵澜颂短暂地闭了闭眼睛：“这样的地方还有几个？”
　　执行长缓缓喝了一口水：“全国性的通讯中断前有七个。如今可能不超过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