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儿他那么乖》小漫妮

3、阮宁

　　闹剧落幕，围观人群慢慢散去，严谈也爽利地走了，往他刚刚看中的店铺拐去。

　　严谈留意到往前走不远处的街道对面有家叫周记的成衣铺，他打算进去看看铺子里有没有卖皮毛制成的衣服，若有，想打听打听可否谈合作，若没有，刚好给自己买身衣服。

　　严谈在军营天天穿军袍时也没留意到自己衣服少，启程时才发现他竟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还是在路过的小县城里添了几件，现在一共有两身半了，两套衣服多加一条裤子。

　　但这还是不太够，一路回去可不一定都能遇着好天气，要是遇上下雨，身上的衣服被打湿了，另一套又还没来得及洗的话真的会搞得人措手不及，而穿湿衣服赶路的滋味严谈是再也不想感受了。

　　没错，严谈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就在他刚启程的第二天，明明上一刻钟还是艳阳高照，再回神天上便不知何时汇聚了一团乌云，越积越多，越积越厚，然后没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当时严谈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的骡子配个车厢，雨一落下，一人一骡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

　　骡子还好，雨停了摇一摇甩一甩，又是一匹好骡子，严谈就惨了，翻包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除了几条亵裤，一件换洗的外衣外裤都没有。

　　而且更惨的是时下已经初冬了，北方天冷得快，严谈穿的是一身内里填了棉花的厚实棉服，是之前军营发的。

　　这厚棉服不像军袍需要回收，是可以带走的，算是军中对退伍士兵的优待。也正因此，严谈当天穿着一身厚重的湿棉衣艰难地骑着骡子赶了一下午的路。

　　还好那天天气有些反常，不是很冷，不然严谈估计得被冻成冰棍，但事实上也是冷的，湿衣服还很黏，就这样忍耐着，紧赶慢赶，严谈才在天黑前抵达了一个小县城。

　　一进城，严谈牵着骡子便一路向人打听着往布庄赶去，进店后快速地开始采买衣服，挑了一条棉裤，一整套厚实的棉麻成衣，还有一件兔毛制成的灰色斗篷，几双鞋袜。

　　“客官，您的合计三两又二十五文，棉质裤子收您三百八十五文，斗篷二两银子，一套成衣五百六十文，鞋袜八十文，收您三两二十文，那五个铜板给您抹去。”

　　听完，严谈虽觉得这老板有点扣门，可此刻他更多的注意力被放到了斗篷的价格上。

　　那斗篷他刚刚试了，不是达官贵人穿的那种能垂至脚踝的样式，但披在肩头往下也能覆盖到大腿，厚实保暖，摸起来也很光滑，竟然只要二两银子，若放在偏南的州城，肯定能卖到六两往上。

　　况且这还是次一等的，他刚刚挑选的时候可是看到了，里面还有好多皮毛光亮，质地上成的皮毛斗篷，也不知是不是都这么便宜。

　　为此，严谈便忍不住同布庄掌柜打听了一番，“掌柜的，你店里的皮毛衣物、斗篷都是从何处进的…”接下来便是一番打听套话以及谈合作了…

　　也正是这番缘故，严谈这才冒险买了一大堆鞣制好的皮毛制品，想做做倒卖生意，顺带着，他给自己的骡子配置了个车厢，拿来放东西。

　　不过今天出门的时候严谈没赶骡车，只随手带了个装着几件样品的包袱，抵达周记后严谈也是用这包袱里的东西和成衣铺掌柜展示货物质量，谈价还价的。

　　周记掌柜对严谈手上的货很感兴趣，看了样品后就更爱不释手了，当即就同严谈谈起价来。

　　严谈本来就是来谋合作的，自然也做足了准备，彼此有来有往谈了一刻来钟，随着一句“成交”，双方便利落地敲定了价格。

　　谈好价，周记掌柜热情地亲自将严谈送到了门口，一边作别一边忍不住再次嘱咐：“严兄弟，明日巳时，我在铺子里等你，你手上有多少货我要多少，就按咱们谈好价格，记住啊，我都要…”

　　回客栈的路上，严谈抱着手上新买的衣服，眼睛微眯起，思绪稍稍有些恍惚，他实在没想到这才出门一趟就将东西都卖出去了，而且还是个好价钱，这波他肯定是不可能亏了。

　　严谈心情很好，难得有时间，便在街上逛了起来，不过逛了许久也没找到什么想买的，便溜达着回了客栈，找了店小二一趟，让店小二带他去了安置客人车马的后院，动手清理明日打算出手的东西。

　　于此同时，在宁远城城外差不多两三里地外的一处破庙，小乞丐抱着严谈塞给他的一袋子馒头，跌跌撞撞地出现在了破庙门口。

　　其实破庙离宁州城并不远，可小乞丐实在是没力气，走几步便要歇上一会儿，再加上刚被打了一顿，身上很多地方又酸又疼，实在是走不快。

　　明明是到“家”了，小乞丐往里走的动作却更加的小心翼翼，伸出脏兮兮的小脑袋左瞄瞄右看看，还侧耳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大乞丐们都出门了，这才加快速度往里走。

　　小乞丐惧怕其他乞丐，一是他怀里正抱着吃的，要是被其他乞丐看到了，保准一窝蜂跑上来抢，别说馒头了，怕是包馒头的油纸都不会给他剩下，二是他被打怕了。

　　自祖父生病的这三个月来，他在破庙便成了人人可欺的存在，他太瘦小了，吃不饱，力气也小，打架打不过其他人，被打了还忍不住哭，他一哭，大乞丐们就更欺负他了，骂他不是男的，娘们唧唧的…

　　被打多了，小乞丐的胆子也越发小，甚至小到不敢在其他乞丐面前露面。

　　平日他都是等天黑了，大乞丐们窝成一堆在干草上躺倒睡下了，他才敢进破庙，然后摸黑往他祖父躺的那个屋顶有点漏雨的角落爬去，早上也是早早地起床往城里赶。

　　其实小乞丐打心里觉得他进城的时间不算早，毕竟跟他一个时间段进城人可多了，进城的队伍总是会排起长长的队伍，小乞丐每天都得随着队伍慢慢往前挪。

　　不过小乞丐也观察过，这个时间段进城的要么是赶着车的商人，要么是挑着担、背着篮子进城赶早集的附近村民，整条队伍只有他一个乞丐。

　　也正因为这样，周围的人喜欢观察他，甚至还小声议论，弄得他很不自在，脑袋也压低更低了。

　　今天早上小乞丐也是跟往常一样的时间进城，勤勤恳恳换了两三个街道乞讨，也不知他这几天是不是走霉运，又和前两天一样努力了一上午结果毫无所获。

　　小乞丐很着急，想到昨天晚上就着月光看到的祖父那张愈发苍白，瘦到只剩下一层薄皮附在骨架上的脸庞，他便更急了。

　　他本来打算实在没办法了就去找大哥，不对，大哥让喊他“张平”来着，唉，其实小乞丐还是想喊大哥的，喊张平就像是喊外人，一点都不像是亲人。

　　话说回来，小乞丐原是打算找张平想想办法给祖父找一口吃的，可是转念想起祖父先前叮嘱的话，他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主意。

　　“小宁，你不要总是去找你哥，你哥是花光了所有的好运才被选上的，好不容易才得到店掌柜的赏识，我们不要总去找他，这样会让他难做。店里的伙计看到他有我们这样的乞丐亲人会欺负他，店掌柜也会不喜欢他的…”

　　在祖父病得还不是很严重，还能正常说话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对着阮宁叮嘱这句话，阮宁记得可牢了，这半年来过得再苦，饿得再狠，他也没想过去找张平。

　　也不对，也去找过的，不过就是远远地看，假装不认识地在张平做工的那家食肆对面乞讨。

　　看着大哥弯着身子忙进忙出的接待客人，阮宁觉得大哥的日子确实过得很不容易，愈发相信祖父的话。

　　因此他也更加不敢打扰，努力装不认识，就是张平被他看烦躁了扭头要瞪他的时候，他也忙低下头去，生怕因为对视引起大哥身旁同伴的注意，从而发现他们之前的关系。

　　所以事实上，这是阮宁第一次在心里冒出去找张平想办法的念头，不过他犹豫了好久还是放弃了，他想试试昨天晚上睡不着偷听到的大乞丐们“讨食”的方法-偷。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抓了个正着，不过幸运的是他今天遇上了一个大好人，帮他赔钱、扶他起来、还送他东西…

　　满满一油纸的馒头呢，够他和祖父吃上好久了。就是东西太多了有点不好藏，阮宁高兴之余还难得有了点因为太过富足而引起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