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威少女》白猿

4、巴士

　　许晴沉默了。宫野未来说出了一句让她始料未及的话，这句是真话，但显然这并不是宫野未来连续追她两天的原因。

　　“我会相信你一路尾随我到这里，只是为了说一句最俗气的情话吗？”

　　许晴的拳头再次捏紧，另一只手把宫野未来推开。

　　“别再跟过来！”

　　许晴背上装着积蓄的旅行包，转瞬便消失在巷子口。

　　劫后重生的宫野未来靠着墙角左下，四肢还在微微发颤。

　　等肾上腺素缓缓过了它的作用时间后，宫野未来才冷静下来，强打精神去商店买了一瓶冰水，想让自己放松。

　　“獬豸，我是不是很没用。他们就算真的想做坏事，凭这样的我又怎么阻止他们呢？”

　　“你是我见过的相当勇敢的人了，你不需要对自己愧疚。”

　　“可是我居然连问话的勇气都没有，最后只说了一句...”

　　獬豸宽厚的声音说道：“英雄并不是注定成为英雄的，只要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他拿出了对应的勇气，他就是英雄。会害怕不是难堪的事情，会害怕说明你是人。”

　　“我觉得你会成为英雄去贯彻你的正义，这也是我跟着你的原因。”

　　“谢谢你相信我，獬豸。”

　　“以及，你当时是真的觉得她很漂亮。我能分辨。”

　　“......刚才的话是多余的。”

　　在獬豸和宫野未来举行人生相谈的时候，许晴已经上了一辆公交。许晴现在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有那些家族的眼线跟过来。

　　所以她随便上了一辆长途巴士，至于目的地是哪里，她并不在意。

　　反正回不了国，暂时在哪里都没有分别。

　　这辆巴士上的乘客并不多，算上司机也就只有二十人在车上。

　　许晴不喜欢和人一起，她找了个很靠后的位置，打开了窗。

　　许褚飘在许晴身后，他的存在让四周的温度都低了不少，所以没什么人坐在许晴周围。原本有两个小混混一样的人想坐到许晴旁边，结果越靠近越是心悸，最后找了个车头旁边的位置坐下了。

　　到了预定的时间，汽车发动了。

　　“司机先生，我这是第一次坐车去群马县，咱们大概要多久能到啊？”

　　坐在前排的老人问向司机。司机歉然一笑，手指了一下车座上的摄像头。

　　老人明白了，这是长途汽车公司那边的规定，司机大概是不能和乘客说话的。

　　“抱歉抱歉。”

　　老人缓缓坐回自己的座位，在阳光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在车上隐蔽的角落里，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虫跳起，猛地钻进老人的耳洞里，并未被发现。

　　老人在睡梦中挠了挠耳朵，然后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许褚五感比许晴强许多，他关注了一会儿老人和司机的对话，知道了这辆车是去往群马县的了，于是鼓动着许晴搜索一下群马县的特产和风景。

　　“丫头你看，群马县有烤馒头和温泉，看来这次去的地方也挺不错啊。”

　　“你又不能吃不能泡，这么兴奋干什么？”

　　许晴倒是没有许褚那么好的兴致，但是为了打发时间，也还是继续看下去。

　　巴士平稳地行驶着，在平静的旅途中为乘客们平添了几分睡意。本就不多的乘客们也像那位老人一样在座位上缓缓睡去，只有许晴他们几个比较年轻的人还醒着。

　　“这司机水平真高啊，这一路都不怎么颠簸的。”

　　俩小混混中的一个打了个哈欠，对自己的同伴说道。

　　而另一个染了黄色头发的小混混则是有点皱眉头。

　　“你怎么了，眉头拧这么紧？这么不想回老家吗？”

　　“那倒不是，我混成什么样子，父母也都不会怪我的。只是...”

　　“我记得去群马县的路不是这边，我记得不是这个方向，这里我从没见过。”

　　黄毛混混的同伴倒是没放在心上，他说：“你管呢，路这么多，你暂时没认出来也正常，要我说还是在车上睡一觉，到家之后显得精神一点。”

　　黄毛有点不放心，还是决定不睡了。

　　“那你帮我看着点东西啊，我先休息一下。”他的同伴才不管那些，调整了一会儿姿势，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车内气氛安静又祥和，可越是平静，黄毛的心越是惊慌。当大巴车转角驶入一段隧道之后，那种隐约的不安更是强烈。

　　正在后座看着手机的许晴也感觉到了不对。

　　“怎么了丫头，不想看了吗？”

　　“手机没网了。”

　　许晴还想给许褚多解释一下关于移动网络的事情，却看到黄毛从座位内侧挤出来，往车头走去。他动作并不顺利，碰了睡着的同伴几下。但是同伴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反应。

　　“许褚，有点不对劲。”

　　“嗯？”

　　大巴已经完全进入隧道，隧道的灯光很昏暗，似乎有些年久失修了。黄毛从座位上走到司机的座位侧后方，壮着胆子说道：

　　“司机先生，这是去往群马县的车吗？”

　　司机并不回头，专心看着前面的路。

　　“司机先生，这不是去群马县的路对吧！司机先生！”

　　司机还是那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并不理会黄毛的干扰，而是专心履行自己的职责。

　　“司机先生！”

　　黄毛再三的呼喊都得不到回应，甚至没能把四周已经睡着的人叫醒。这时候不用许晴说，就算迟钝如许褚也知道这辆车不正常了。

　　看过的许多恐怖故事在脑中浮现，黄毛在黑暗恐怖的氛围中爆发出了自己最后的勇气，他伸手去扯司机握着的方向盘。而这一把下去，他没能让大巴停下，而是把司机的一段小臂整个扯断了抓在手中。

　　“什...什么...有鬼！”

　　黄毛整个人吓得瘫软，向后跌坐。他手里还抓着司机正在向外渗出黑红血水的小臂。

　　此时司机终于转过头来，在昏暗的隧道中，车灯的反光照着司机冷漠又无神的脸。司机想张嘴说点什么，但没有声音发出来。近处的黄毛清楚地看到，司机空洞的口腔里是没有舌头的，只有黑色的杂草一样的填充。

　　司机试了几次都没说出话，他便按下了大巴车上的喇叭。

　　紧接着，喇叭里响起了有些失真模糊的电子音：

　　“为什么你没有和你朋友一样睡着呢？”

　　黄毛一愣，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那人的眼睛已经睁开了，或者说，已经被东西从里向外顶开了。随着苍蝇从他的七窍飞出，他的血液也从各处孔洞里奔涌而出，流淌到黄毛的手掌上，还带着些许余温。

　　“不...为什么...”在强烈的刺激下，黄毛已经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话了。

　　“你如果睡着的话，也就不用遭受这份痛苦了。”

　　开口的是第一个睡着的老人，他的眼睛并没有睁开，还维持着安详的睡姿。但现在的黄毛怎么也不会把这个老人和安详和蔼联系到一起了。

　　因为老人用来说话的，是额头上长出的另一张嘴。

　　“那你现在可以在死之前，给我带来些额外的娱乐项目了。”

　　老人阴阴一笑，两只枯瘦的手伸向黄毛。司机也离开座位，想黄毛走来。

　　“不要...”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出手杀人的，但是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许晴抓住了老人还在向前伸出的手，手上的绑带浮现出淡淡的金光。

　　“你？你身上那么重的阴气，居然还是活人？”

　　老人和司机都转过来看着许晴，难以相信自己看走了眼。

　　“还以为你是什么不讲规矩来抢血食的同类呢，结果居然是自投罗网的加菜。”

　　大巴喇叭里的电子音又响起，老人和司机都用看着美味的眼神盯着许晴，却不知道自己也被许褚用相仿的眼神盯着。

　　许晴一把抓过黄毛，把他拖到车后门处。她一脚踢开车门，把黄毛推出了车外。

　　“有多远滚多远，别回头。”

　　处理了黄毛，许晴终于能专心对敌了，她两臂曲肘，脚下前后踮步，作出拳击姿势。

　　“试试你们，能撑我几拳？”

　　......

　　黄毛下了车之后就没命地跑，终于跌跌撞撞跑出了这条要人命的隧道。在隧道前，有一辆警车正要行驶进这里，黄毛急忙冲向那辆警车，险些被警车撞到。

　　“不可以进去，里面有妖怪，死了好多人！”

　　车里的人正是刚从失落中恢复的宫野未来，他看到有人扑过来，立刻猛踩刹车，终于堪堪停下，没有撞到黄毛。

　　“搞什么啊？”宫野未来从车上下来，半是疑惑半是生气。

　　“不要进去了，这里面有辆大巴在闹鬼！”

　　“什么？闹鬼？”宫野未来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口袋，里面的玉佩并没有回应。看来是距离太远了，獬豸的意念已经传达不到了。

　　不过宫野毕竟是警局的王牌，他能看出这个黄毛似乎并没有说谎，而且他自己也曾面对过一些非人的案件，所以他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情。但要铲除鬼怪，这就不是宫野擅长的领域了。在之前的案件里，都是由獬豸出面帮忙的。

　　没了獬豸的帮忙，宫野未来也不确定自己能否面对鬼怪。但当他听到黄毛说车上还有一个生还者的时候，他还是决定去救人。

　　“会害怕不是难堪的事情，獬豸说过的...”

　　宫野未来拿枪的手微微颤抖，但他还是迈出了自己的步伐。

　　“如果我没回来，你就开车去青森警局，告诉警长我殉职了，谢谢。”

　　对黄毛交代后，他提着手枪冲进了昏暗的隧道，去营救最后的那个生还者。

　　在他身后，什么也做不了的黄毛蹲坐在警车旁，为自己死去的同伴流下了眼泪。

　　“竹水君...”

　　扶桑树现世之后，不知多少普通人陷入了超自然力量的威胁中，而这只是众多悲剧中不值一提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