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河山》二十六野

9、初见

　　慕诀明还没有当上将军的时候，还是孟国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
　　他直到现在都还记着褚野郡那场大战，他的命运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转折的。

　　他的印象里，那几日血日当空，乃大凶，孟国也已经大旱了数月有余，明明是隆冬，却连一滴雨雪也没有。似乎一切都在推着这个国家走向灭亡。
　　那个一身玄衣的女子领兵出现在褚野郡的城门下时，他正在城墙上站岗。
　　他看着那个女子的脸出了神，她生的实在过分好看，青丝在风中有些散乱，一身玄衣反而衬的面颊肤白如雪。
　　女子抬眼跟他对视，笑了笑，而后他听到女子的声音穿过风，
　　“降而不杀。”
　　他便知晓，是了，数月前破了梁国而震惊天下的女子，江祠。而他这时也看到了跟在江祠身边的男子，剑眉星目，一身赤红色锦袍，右肩上乖乖巧巧的坐了只鬼婴，身边有人惊呼，
　　“鬼，鬼道陆秦！”
　　他心下一凉，抬头看了一眼数月未曾落过雨雪的天，扯着嘴角苦涩的笑了笑。
　　“是啊，天要亡国。”

　　时间有些久了，就连慕诀明自己也忘了那天到底死了多少将士。
　　他只记得，那个救起他的女子。
　　他醒来是在尸体堆里，面前坐了一个白衣女子，女子生的温婉，眉眼清冷。
　　“我，我还活着？”
　　慕诀明满身血污的站了起来，右胳膊的伤口扯着疼入肺腑，一个踉跄栽到了白衣女子的身上，俩人一起栽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在下不是有意唐突姑娘的。”
　　可伤口太疼了，他一时起不开身，就那么趴在女子身上，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女子皱了皱眉，施法将他推了开。
　　“你伤势太重，但尚有气息，我救你可不是让你趴在我身上不起的。”
　　原来…是她救了我吗。

　　“白芷，怎么了？”
　　远远走来一名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走近了来，领口处束了金丝，胸口至左肩处是朵半莲。
　　原是医道之人。
　　“公子，这位小将士还活着。”
　　男子转头看着慕诀明，微微点了点头。
　　“在下医道温苏。”
　　慕诀明愣愣的看着他，才反应过来，是了，这是在战场上。
　　他看了看四周血流成河，尸体一具堆着一具，他有些颓然的把头垂了下去。
　　“战争之事，本就如此，你既然还活着，那说明你命大，老天爷还不想让你死。”
　　白芷开口道。
　　“然后，会如何？”
　　他是想问，他的故国，和他的家人，会如何。
　　“放心，江祠并不会滥杀无辜。”
　　温苏的话音还未落，远远的，那个玄衣女子便骑马冲了过来。
　　“温苏哥哥，你又在说我什么？”
　　慕诀明这时才抬起头近近的看着那个女子。

　　一身玄衣骑在高头大马上，眉眼如画，他是从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的。
　　可这女子虽身上沾有血污，眼睛却分明的清澈，如婴孩一般，这双眼就这么刻在了慕诀明的脑海里。
　　她朝着温苏笑了笑，慕诀明觉得，这女子怎的笑起来也带了股傲气。
　　虽然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傲气，是她自身作为强者而所拥有的自信。
　　“这人还活着？”她又转头看向慕诀明问道，“你叫什么？”
　　“慕诀明。”
　　“慕诀明，好名字，以后你便做孟国的将军吧。”
　　那女子笑着道，天空中慢慢飘起了雪。
　　“走了走了，还要去城里呢。”
　　慕诀明看着江祠一行人的背影在雪地里慢慢走远，愣了半晌，突然耳边传来声音，
　　“还看呢，江小姐都走远了还看。”
　　慕诀明转头看着白芷，脸倏然便红了起来，
　　“白，白姑娘，你怎么还没走？”
　　白芷撇了撇嘴，“公子派我留下来清扫战场，看还有没有尚有气息之人。”
　　慕诀明挠了挠头，顿了很久，白芷已经在尸体堆里翻翻找找的走出去了一段路。
　　他想了想，憋红了脸冲着白芷大喊，
　　“白…白姑娘，在下刚刚唐突了姑娘，在下，在下会负责的！”
　　白芷站在万人血堆里，在漫天大雪中回过身，看着他。
　　一场大雪，缓缓的落在了褚野郡的战场上，也落在了慕诀明的心上。
　　慕诀明抬头看着，想着这雪如果下的再早些，可能，可能孟国就不会亡，但他又觉得，这场雪下的刚刚好。

　　“这便是我和你母亲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