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不言照无眠》姓庄名纯

3、第二天（下）

　　赵无眠进入图书馆后，轻车熟路地坐到了窗边，抽出书翻了起来。
　　不是上班就是泡图书馆。赵无眠的生活也太无趣了。不过刚刚听那个陈老师说赵无眠一毕业就留校当老师了，也不知道她多大？——管她的呢，我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还扫别人门前雪吗？
　　李不言摇头。呆坐了一会儿，正觉得无聊，李不言又看见赵无眠起身往书架的方向走去。想了想，李不言还是跟了上去。
　　不得不说，桂城大学的图书馆是真大，足足有十层高，占地面积也广，不知道存了多少书。李不言暗自感慨。
　　只见赵无眠左拐右拐，拐向了一个角落，头顶的感应灯随着人的动向亮起又熄灭。
　　赵无眠停下了。李不言看了一眼书的目录条——超自然现象研究。
　　李不言向赵无眠投去了诡异的目光。
　　“你怎么连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找到？”
　　赵无眠只是一心找书，目光在栏与栏之间跳跃，不一会儿就去了另一排书架。赵无眠不理自己已经是家常便饭，李不言压根不指望她能回答，只轻靠在书架上思索，视线随意地扫视着。
　　“大学的时候，当过一阵子的图书管理员。”
　　李不言没想到能得到答复，诧异地转身，透过书架之间的缝隙她看见赵无眠嘴唇翕张，水嫩红润的样子。她突然歪了下头，露出了半张脸，从书架下部抽出一本书。
　　赵无眠又站直身体，翻阅起书来。赵无眠的脸又消失了，只看得见她白皙的下巴。李不言按着胸膛左侧发呆。
　　人死后也能心动吗？
　　赵无眠走过来时看见的便是李不言按着胸一副痴呆的样子。
　　“怎么了？”
　　李不言回神，有些心虚。
　　“嗯…二次发育。”
　　赵无眠摇着头叹气，递给李不言一本翻开的书。李不言接过来时不小心碰到赵无眠温热的手指又触电般弹开。面对赵无眠疑惑的目光，李不言解释：
　　“静电。”
　　李不言再次接过书来，看赵无眠指的一段话——
　　“人死后投胎失败多是由于怨念太深。解决方法唯有解除死者心结，达成死者愿望。”
　　李不言皱眉：“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就想起来。”
　　赵无眠毫不犹豫的自信让李不言失了神。她莫名其妙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不投胎又会怎样…我都成鬼了，总不能再死一次吧？”
　　“未必。我在聊斋里读过：‘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鬼也不是不能再死一次的。”
　　李不言无语。
　　赵无眠抽回书，全神贯注地继续读了下去。
　　“我再研究研究。”
　　“所以你来图书馆就是专门替我找办法投胎的？”
　　赵无眠翻书的手一顿。
　　“不是。顺便而已。”
　　赵无眠合上书，纤长的手指轻松将泛黄的薄书夹在两指之间。她逼近李不言，直视对方双眸。
　　“五天。”
　　“啊？”
　　她们俩现在的距离很近。近到李不言能看见她琥珀色的瞳孔和根根分明的睫毛。
　　“据这本书所说，头七还魂。七天后再不投胎就会魂飞魄散。假设昨天是第一天，今天是第二天，那么我们只剩下五天。”
　　“……我们？你为什么要帮我？”
　　赵无眠沉默了两秒。
　　“你今天不也帮了我吗？”
　　赵无眠抽离身子，视线也挪开了。李不言嗫嚅嘴唇：“我举手之劳而已……”
　　赵无眠点头。
　　“嗯，我也是。”
　　李不言瘪瘪嘴，斜睨了眼书名：“志、怪、杂、记？这本书写得准吗？”
　　赵无眠又翻起了书架，轻飘飘扔下一句：
　　“死马当活马医吧。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
　　“大不了你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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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图书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赵无眠，我是鬼我不用吃东西，你是人，你也不饿吗？”
　　“习惯了。”
　　“哪有人习惯饿肚子的啊？你这人可真奇怪。不说了，去二饭吃吧，二饭的糖醋排骨好吃。”
　　赵无眠抱着书突然停了下来。李不言飘了回来。
　　“怎么突然不走啦？”
　　“你想起来了？”
　　李不言也愣住了。
　　“我……脱口而出的。”
　　“那就去二饭吧。”
　　李不言又心事重重地跟在赵无眠身后了。她低头盯着校服也不看路，根本不怕撞到人——除了赵无眠，她谁也撞不倒。
　　突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件别着黑色哭脸胸针的校服，她停步，皱眉去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校服主人的脸。叹了口气，她大步向前追上了赵无眠。
　　“赵无眠，为什么我看路上这些同学都没几个穿校服啊？还有还有，今天你课上也没什么人穿，当时我就想问了。”
　　“桂城大学是不强制学生穿校服的——除了特定的时候。”
　　“什么时候？”
　　“有考试的时候。旨在端正考风，警示学生不要违纪。桂城大学对考试作弊抓得很严。”
　　“哦。那是不是说我是考试的时候死的？”
　　“也不排除另外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
　　“你觉得校服好看，所以天天穿。”
　　李不言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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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眠从食堂打包了两份排骨后便往教师公寓走。李不言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喋喋不休。
　　“赵无眠，你昨天不是让我今天搬出来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赵无眠扶了下眼镜。
　　“你不说话也没关系，我知道你害羞。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赵无眠抬腿上楼梯。
　　“我懂～这就叫鬼、迷、心、窍。”
　　赵无眠把李不言关在了门外。李不言不以为意地穿门而入，继续念叨着：
　　“你看你，连排骨都打两份。这不摆明了是在欢迎我入住这个家吗？啊呀嗨，别这么客气。我这个鬼呀，不吃东西也没啥。”
　　赵无眠拉开凳子，掰开筷子，终于抬头分给了李不言一个眼神。
　　“我吃两份。”
　　李不言努嘴：得，当我没说。
　　赵无眠吃的正香，李不言嘴也不闲着。
　　“赵无眠，我们接下来怎么打算啊？”
　　赵无眠擦擦嘴。
　　“食不言寝不语。”
　　“我又没吃，我想说就说。”
　　“那我有权不回答你。”
　　李不言吃瘪：“行行行，我不问你了。我自己说自己的总行了吧？”
　　“今天那个陈老师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三八。看不得别人好。自己心里面都是龌龊心思，就觉得别人都是这个样子。就像苏东坡和那个和尚——叫什么来着？”
　　“佛印。”
　　“对，苏东坡和佛印的故事一样。诶，你怎么都不生气啊？”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赵无眠看她一眼：“你这些倒还记得。”
　　“我还记得二饭的糖醋排骨香呢——香吧？”
　　李不言满脸写着“求夸奖”，赵无眠点头、搁筷：“挺香的。我吃饱了。”
　　“你不是吃两份吗，这不是才一份？”
　　“你说话太多，影响我的食欲。”
　　“正好我嘴馋想吃，赵无眠你给我吃吧？”
　　赵无眠不说话，只是把打包盒往前推。
　　“嗯～真香！对了，赵无眠你多大了呀？”
　　“食不言寝不语。”
　　“那是你的规矩，我没这规矩！”
　　“这是我家。”
　　行吧。李不言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等李不言吃完时，早把这码子事丢到脑后了。赵无眠更是坐到了书房去翻从图书馆借来的厚厚一沓书。
　　李不言丢了餐盒后默默飘到书房来。
　　“赵无眠，你不至于连《聊斋》也借吧？这么厚四大本，你得看到猴年马月去啊。”
　　“不是借的。”
　　李不言想了想：也是，今天没见她抱这么大一摞《聊斋》回来。
　　“那你又看做什么？”
　　“看鬼故事。”
　　“你要看鬼故事还不简单，问鬼啊。这就有一个现成的。”
　　赵无眠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连人的事情都记不清楚。”
　　“……赵无眠，我发现你这人嘴可毒。”
　　赵无眠不理她。李不言觉得无聊，也抱了本《聊斋》看了起来。只是一边看一边还评论个不停：
　　“这书生真是个渣男。”
　　“唉，她迟早要死的，你们注定BE！”
　　“这只狐狸精被骗得好惨( p_q)”
　　赵无眠随手扔了条毛巾盖在李不言脸上。
　　“真吵。”
　　李不言抓着残留她香气的毛巾，看着去洗澡的赵无眠的背影陷入了纠结——
　　都说鬼迷心窍，怎么轮到我就倒了个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