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雨寄

2、第 2 章

　　所以说年少无忧的日子过得飞快便是如此了，每日看看书，写写字，听听曲，一年便这样过去了。
　　长宁新作了一首诗，拿到书房去给父亲看。余老赞不绝口，夸着女儿，又话锋一转：“长宁啊，今年长善也有十四了，我们想着将他送到北平去读书，你问你大哥也一起去，那里才是你们大展身手的地方。”
　　长宁默默地将诗收好，道：“我便不去了，我想留下来陪你们。”
　　“长宁啊，”余老抚了抚女儿的头：“这里是你的家，你总会回来的。”
　　他们也许都没想到，这一别再相见，已是人走茶凉，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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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6年，除夕
　　吃过年夜饭，天已经黑得透彻。长宁如约来到西湖边，苏宸已经等在那里。他倒一身西装革履，像是刚从宴会上逃出来的样子。
　　“苏宸！新年快乐！”
　　“阿宁，新年快乐要在午夜讲。”
　　“啧，官僚主义的形式作风。”
　　烟花绽放在西湖上空，带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他们远远眺望茶楼，除夕夜里它显得格外冷清。
　　“曲娘为什么不回家呢？”苏宸问道。
　　“这么多年了，我还未曾见她离开过。”
　　“你们经常来听曲吗？”
　　长宁摇摇头：“母亲说，我还未出生时，父亲还是国公爷，他很喜欢听曲，常带着母亲去那座茶楼听戏。当时曲娘刚刚斩露头角，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名动杭州。”
　　“然后呢？”
　　“然后...不知怎的，父亲依旧爱听曲，只是鲜少再去了。”
　　“令慈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你却是和机灵，倒听出了门道，“长守伸手拍了他一下：“年少的佳人恋上了妻儿双全的国公务爷，可国公也对夫人一片深情。母亲说：‘可怜了她一片痴心。’后来，她接手了这座茶楼，守在余府边，哪都不去了。”
　　则为你如花美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阔自怜，转过这劳荡栏前...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长宁想起母亲眼底的惋惜，又道：“我既不明白曲娘的做法，也不明白母亲的想法。母亲为父亲生养三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何不好？”
　　苏宸伸手摸摸她的头：“你太小了，还不明白。”
　　长宁闻言嗤笑一声，抬手抓住头顶上他的手，暗自用力：“我不小了，苏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远处的烟火响起来，此起彼伏，将天空照得亮如白昼。新年来临了。苏宸反扣住她的手，轻轻地说：“新年快乐，阿宁。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他们执手走上回程，街边的烟火不断，空气中满是硝烟的味道。离余府还有几十米远，他们自觉地将手松开，拉开三米的距离。
　　“苏宸，”她轻叹了口气：“我要去北平了。”
　　良久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停下脚步，看向余家大门的灯笼。
　　“什么时候？”他问。
　　“明年...不，今年年底，冬天的时候。这是我成年以前，在杭州的最后一个春节了。”
　　“嗯。到时候我去送你。那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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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7年12月。杭州。
　　余家送行的队伍确实浩荡，临到机场，还是依依惜别。长宁落后几步，走到苏宸身边。他穿着黑色的大衣，不紧不慢地走着。小雪纷扬，冬风凛冽。
　　“我还是第一次坐飞机。”
　　“怕吗？”
　　她摇摇头。
　　快要登机了，一排人被拦在门口，工作人员在前方催促。
　　“我得走了。”她说，却站在原地，定定地瞧着他。
　　他上前给了她一个浅浅的拥抱，夹着冬天的风和大衣的暖。一瞬又退回原地，眼里是笃定的光芒：“阿宁，你且去，我会去找你，地址邮信给我，忽念。”
　　她点点头：“苏宸，你一定要来。”
　　我们还年轻，长长的人生可以受一点风浪。
　　相思的人总能重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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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7年春，北平。

　　“三、二、一，咔！”余家三个孩子在国立北京大学前合影，三人都穿着新式的洋装。铺天盖地是银装素裹的雪景，背后潇洒的文字在冬阳里闪闪发光。
　　未来的路还长，现在，他们要在北平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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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长宁有些昏昏欲睡。初来北平时，长宁还会为这种苏杭少见的天而惊叹，到了现在，反而会想念江南那种雨蒙蒙的天气了。春去秋来，夏凉冬归，不知归期是何时。
　　苏宸会经常和她通信，大约三四天来一封。其实本也无事，不过聊聊近况，闲话家常，谈论茶楼的诗词。两个人，就这样，期盼着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