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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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春杭州
苟延残喘的清帝国灰飞烟灭之后，又闹了几次运动，几次革命。阴霾笼罩着这个曾经辉煌的民族，民国的建立，似乎为这个饱经风霜的国家添了几分生命力。杭州的春天当得起绝胜烟柳满皇都的名头，绿衣飘飘爬上枝头，风卷起第一缕暖，带走往日的硝烟。难得的平静里，有人信息，有人喘息，有人缓缓拨动着手中的算筹。
乱世中难得清梦，早上的鸟鸣声也不觉得吵闹。余长宁睁开眼，中式的顶梁让她一阵恍惚。12岁时，作为封建旧贵族的余府将长子长女送到英国留学，这是放弃旧权、接受新事物的第一步。如今，三年已过，余家已找到当地的军阀世家作为新的依靠，获得了新的立足之地，得以在乱世之中偏居一隅，享有一方安宁。今日，那位苏姓的军官，便要来府上做客。长宁麻利地起身，打算也去会一会这位贵客。
待她收拾好，父母与长兄已经去门口迎接，正堂里有仆人斟茶，幼弟好奇地向外张望着。远处似乎已经有人的谈话声，长宁带着幼弟在门口守候。须臾，身材魁梧的军官同父亲母亲一道进来，他们身后，一位身着军官的年轻人正在与长兄攀谈。
众人落座，父亲介绍道：“长子，余长忠，长女，余长宁，次子，余长善。”那军官也道：“犬子，苏宸。”那年轻人点点头，开口问好，目不斜视，眼睛里满是温和的清波。
看着很随和，一点军人的样子都没有。长宁想。他侧耳听了一会大人们谈话，便起身寻了个借口溜走了。长忠扯了扯长宁，小声道：“你带着长善出去，且看着，莫怠慢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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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院子里，苏宸百无聊赖地散着步，身后的下士亦步亦趋。童仆远远的跟着，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长宁扯出一抹假笑，带着长善走上前去，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那下士见气氛不高，便开口提议道：“附近有家茶馆，离西湖很近，里面可以喝茶听书，也有有名的歌伶唱戏，少爷和余小姐不如去那里坐坐？”
苏宸不在意地说道：“幼时多听，书讲得无味，曲不过靡靡之音罢了。”听到这话，长宁脸色徒然一冷，长善见状，急急地说：“公子有所不知，那说书先生和曲娘乃当地一绝，先生独有见解，想拜他为师的人源源不断，不过至今为止，他只收了长姐一人罢了。”
苏宸听得眼皮一跳，转而去看长宁，长宁的脸早已黑了，阴阳怪气道：“公子贵客，见闻总比我们要多些。”说罢便撇下他们独自离去。长善叹了口气：“公子不要责怪长姐，先生生前十分疼爱长姐，只是八年前老人家驾鹤西游时，长姐人在英国留学，临终前未能再见他一回。”
苏宸又愣了一下：“是苏某口出狂言，实在不妥。”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又问道：“你长姐，经常到茶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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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苏宸又出现在茶馆里，也不记得是第几次了。这一次，他不再穿着冷冰冰的军装，而是穿着材质柔软的苏锦长袍，在不复往日热闹的茶馆里，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今日，他不似往日只是安静地坐着，反而径直朝茶馆内室走去。
长宁独自一人在内室的长桌桌上写字，她身着古典的宽袖长衣，长裙飘逸，荡起涟漪。她笔未停，头也不抬：“听闻你在此等我几日，有何事？”
苏宸笑道：“苏某自以为是，实在愧疚，特来赔罪。从前得到一方上好的徽墨，想来只有你配得上它。”
长宁笔一顿：“你走吧。”
苏宸也不恼，只是站着，也不出声打扰她。片刻，她终于站起身来，将宣纸一抖，满意一笑，走到他身边：“公子自幼听曲，该是精通音律的。这首词，是我最喜欢的易安居士的词，烦请您帮忙谱曲，若是我满意，就原谅你。否则，拜我为师，我亲自教导你，如何？”
苏宸看着那幅字，飘逸的字体跃然纸上：
蝶恋花离情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凤。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尤剪灯花弄。
他了然一笑：“如此甚好，只是苏某不通音律，这方墨，便当是学费了罢。”
—— ——
1914，杭州。
清晨的小雨淅渐洒洒，苏宸带着清晨的寒气，推开茶楼内室的门。少女微阖着眼，及肩的长发束起来，盈盈素手指尖飞舞，余韵悠扬。
苏宸在旁边的桌子旁坐下，旁边的女仆替他斟上一杯茶。一杯茶尽，那人终于望向他：“苏小将军，可准备好了？”
他踱步过去，一撩长袍，坐在她身边：“我单名一个宸，唤我苏宸便好”
“好啊”。她随手拨出两声琴音，九弦微颤，是毫不在意的模样。
—— ——
长宁立在一旁，他的琴音确实有些耳不忍闻。她一把抓起他的手端详，十指修长是真，确不像她想的那般。这双手留下习武的茧，几道伤疤盘缠其上，她心中性异，他似乎不是苏杭那些军阀家中养尊处优的执绔子弟，不学无术，还自以为是。
他不恼，也不抽回，只笑问：“怎么了？古琴还需看手相吗？”
她不理会他的嘲笑，撤回手，道：“我瞧你一副书生模样，不像令尊那般威武，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瞧着己的手，若有所思。未了，他喃喃道：“像他那样，有什么好？”
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曲娘已上好了妆，等待着开场。
“走啊，”长宁道：“苏····苏宸，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何谓纤歌凝，白云遏。”
他们在前排落座，舞榭台上，几人衣袂飘逸，曲腔婉转，流年流去，徒留一角朦胧的江南梦。
杜丽娘身姿风流，水衣袖轻拂，一曲一河里皆是风华绝代，人间绝色。
“原来姹紫焉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系事谁家院？…”
长宁听得入迷，苏宸却听不大懂调调。长宁侧过头，轻声说：“京剧兴起以前，昆曲风靡全国，可如今昆曲衰落，呐，那些观众，大多都是江南的老人。”
“你会唱吗？”
“会一点，先生还在时，会让曲娘教我两句。”
“那曲娘何方人士，竟生得这般好看？”
长宁笑了笑，声音更低：“我与先生都只知她姓温，是茶楼的老板，她的来历却无人知。曲娘风华绝代，身怀绝技，年轻时求亲之人无数，其中不乏官宦人家，她却只收徒弟，不收夫君。”
“困春心，游赏倦，也不崇香熏被眠。春吓，心情那梦儿还去不远。”
一曲谢幕，场下掌声涌动。游国惊梦，梦中人又是谁呢？
他们的关系渐渐缓和，从前那些不愉快不知不觉随风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