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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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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兴把两部电影一起放给徐书贤看,徐书贤看完后哭到不能自已,拖了很久才走出电影院,周嘉兴等在旁边,但最终还是错过了烟花,有些懊恼,他赌气地说:“government不让私人放大规模烟花,要是能买政府就好了,买下来,我在维港放给你看。”
徐书贤脸上还挂着泪水,听他这么说噗嗤一声笑出来,踮起脚摸摸他的头说:“不用,明年再看来得及。”
周嘉兴听出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说:“好,那我们下次看。”
周二公子买下影院放烂片给女友看的消息很快火爆全港,随着记者爆出的越来越多的徐书贤的照片,有人讥讽徐书贤审美不好爱看烂片,也有人带着周嘉兴嘲讽说他找女友的水平也一样烂。
对此,有人问周蜜怎么看,周蜜那时忙着赶去和林云锆吃饭,脚步匆忙,但依然带笑道:“可能快到九七,我哥要为事业做打算吧。”
之后几天周嘉兴的电话被人打爆,不少人无视了徐书贤要给周嘉兴介绍大陆的女孩,个顶个的漂亮,不少的新贵辗转,妄图和豪门比肩。
但周嘉兴此次却无比坚定,他干脆关了手机,带着徐书贤去海外度假。
徐书贤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辞掉了所有的工作,住进了太平山的屋子,记者写她入主东宫,甚至蹲到她时询问此事,她轻轻笑着不置可否。
徐宝珍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她的建议,找了一间条件好些的小屋住下,徐书贤如今经济压力不大,也能替自己母亲负担得起,正规医院也看了几次,徐宝珍状态好了起来,走路也不再艰难。
徐书贤来搬东西的时候徐宝珍细细打量她,发现她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却说不上来。
徐书贤还是想让母亲和自己一起住过去,但徐宝珍依旧拒绝了,走之前她忽然拉住徐书贤的手说:“书贤,我以前读过一首诗,叫致橡树,如果你有空,记得看看。”
“好。”徐书贤点点头,把行李递给身后的人,徐宝珍松开她的手,看着她走得没回头。
如果我爱你——
我爱你,我的女儿。
徐书贤渐渐习惯被记者跟拍的日子,也渐渐习惯和周嘉兴一起出入上流社会酒会的日子,她甚至快要忘记棺材房是什么样子的了,她太忙了,忙着学舞蹈学音乐,忙着学语言学粤语,周嘉兴仿佛要把她打造成明星那样去对待,在甜言蜜语与温柔乡里,她待得乐不思蜀。
或许这样才算是生活吧,徐书贤想。
然后,徐宝珍就死在了出租屋里。
邻居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臭了,接到电话时徐书贤正在上舞蹈课,冲出教室那一刻她几乎拿不稳手机。
她有多久没回过家了呢?
她给周嘉兴打电话,那头好像在开会,助理接了电话又挂断,她还没拿到驾照不能开车,在人流密集的街头,她第一次像无根浮萍。
幸好周嘉兴派给她的司机只是去买烟,很快就回来,徐书贤到出租屋时楼下正停着救护车和警察,她踉跄着下车,拨开无数人的肩膀,冲进大门,在许许多多的声音里想拉开裹尸袋的拉链,却被强硬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地推开双手,警察和医生皱着眉头对她说着什么,她只能看到,却听不清。
从袋子的外形依稀可以分辨出里面人的姿势,可是那冰冷没有温度的躯体小小地龟缩在袋子里,徐书贤只能嘶吼出母亲的名字和一声声的妈,她不知道怎么办。
周嘉兴赶到的时候,天色已经低暗,警察局外蹲满了记者,见他来了闪光灯不停,他本就心情不好,所以压根没给记者们眼色,好在警局里不允许记者进入。
他在走廊的长凳上看到了徐书贤。
女生头快要垂进臂弯里,头发散乱,满身的低气压。
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正说着什么,听见声响抬起头和他遥遥对视,徐书贤也抬起头看过来,满脸的疲惫和死寂,却在看到周嘉兴的那一刻红了眼眶,泪水迅速滴落下来。
走廊里有警察看过来,看见周嘉兴走来半跪在徐书贤面前,伸出手抱住她,看见身旁男人转身离开,听见徐书贤终于发出的痛哭声,周嘉兴大衣洇成更深的颜色。
徐书贤在周嘉兴来之前没哭,她有难过有伤心有后悔,但唯独没想过哭,在周嘉兴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走廊尽头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情感都变成泪水流了下来。
从87年到95年,她和徐宝珍相依为命,被驱赶过被歧视过,在湾仔叫卖,在深夜的影视城里拆棚,她和徐宝珍两个人用瘦弱的身体撑起一个小小的房间,她睡上铺,徐宝珍睡下铺。
他们因为交不上房租而露宿街头,也因为好心人偶尔的施舍吃的丰盛,林绍文是她来港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和他待在一起学会了不好不坏的粤语,也能因此拿到便宜的药。
徐宝珍病倒后他们生活水平下降,搬到了还未拆的九龙城,拆迁后又辗转到了天水围,一路奔波一路辛苦。
陪她一起走过那么多路的人,生她养她,会为了等她而彻夜不眠的人,选择了自杀。
警察说出这条消息的时候她愣住了,有一个问题等到周嘉兴来她才问出口:“我妈......是不是在惩罚我?”
周嘉兴柔声道:“为什么这么说?”
徐书贤边哭边说:“她知道我不会回来,所以要让我记住被发现的时候她的样子,她是在惩罚我对吗?”
明知家中无人来,却选择自杀,等到发现时尸体已经惨不忍睹,那些来迟了的人都会因此感到愧疚和难过。
死去的人就是这么惩罚活着的人的。
周嘉兴深呼吸一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徐书贤说的或许是对的,徐宝珍用死亡来惩罚徐书贤,同样也是在告诫他。
徐书贤在周嘉兴怀里不顾形象地大哭着,警署的人都默默地绕过他俩,玻璃门外记者拍下照片来。
那天晚上,徐书贤什么都吃不下,身上甚至还穿着舞蹈服,却在周嘉兴怀里哭着睡着了,周嘉兴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又抱回到房车上睡。
可周嘉兴睡不着,他让助理去买包烟来,助理小声提醒道:“您......在戒烟,我还是买个就想要给您.....”
周嘉兴心烦意乱,让助理去买烟不要买糖,助理只好去买了烟来。
周嘉兴点燃后抽了一口劣质香烟,看着烟雾腾空消散才能平静,他看着手机里的短信,皱眉给自己的父亲回复:“你最近喺对周蜜做乜?还有,你系唔系揾了徐书贤嘅母?”
他打完立马发了出去。
这世上能压垮一个人的,除了病痛,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能让人心甘情愿赴死的,能够拿出来交换的,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谁拿出来的。
豪门的事情哪有徐书贤想的那么简单。
周嘉兴苦笑一声,抽尽了最后一口烟,烟头抓在手里不知道扔到哪里,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