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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言不惑(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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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柔听老爷说得热闹,又见他眉飞色舞,可见非常钟意,低头犹豫会儿,才慢慢道:“老爷的眼光自然是好,但毕竟不知底细,事关芷彤的终身大事,不可操之过急。”
“夫人说的是。”老爷仍津津有味地吃着,接话说:“我还未给他提过,想先留他住几日,看能不能寻到书童再说,如若真得看准了,再派人去柳州与金陵探探底细不迟,不过真是仪表出众,鹤立鸡群呐!”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喝口酒道:“这端阳节也快近了,我准备在醉雨楼包席开宴,请云梦镇的友人们聚聚,刚好让他也去,你和芷彤可在帘子后仔细瞧,只看看他好不好!”
婉柔看对方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恨不得把芷彤现在就嫁过去,寻思什么人如此了不起,也升起好奇心,连忙说是。
窗外银月升起,热气消散却仍旧让人心烦意乱。
不多日子端阳节便到,家家户户遍插菖蒲,艾草,门上挂上天师图,小孩们配戴五彩香囊。
今年老爷在家,前几日去远一些的道观打醮,还得来不少福咒。
夜里柳老爷宴客醉雨楼,声势浩大地请来全云梦的权贵人家,一派热热闹闹,繁华似锦的景象。
婉柔与芷彤则在夜幕降临时,另坐了小轿过来,先在一旁的侧间休息,她笑盈盈地看对方,直看得她不好意思。
柳小姐知道今天是要来偷偷瞧人,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也不知是何等人物,让一向挑剔的父亲大人如此满意,她生性活泼又坐不住,索性躲开婉柔的目光,自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夫人笑而不语,女儿家怀春总是如此,心里也希望是个绝顶人物,但不知为何忐忑得很,尤其是今早看到门上悬挂的天师驱五毒图,更觉慌神,平日里自己望着最安心的,今年竟无缘无故担心起来。
她轻轻地叹口气,明白自己是操心那只狐,也不知是何种修行,受不受得了门上的符咒,若是不知轻重闯进来,被打回原形,岂不是百年修行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又不由自主琢磨他是哪种小狐狸,红狐,白狐,或是九尾点红的白狐,她曾经在绣画上瞧见过,皮毛水滑漂亮得紧,也不知摸上去是何种感觉,与小猫小狗一样不一样呢。
情不自禁唇角带笑,一脸春情。
直到外面的伙计轻轻敲门,夫人才回过神,听仆人道:“老爷请夫人小姐呢。”
她们身为女眷,不能大大方方地赴宴,便随那伙计走到二层,推开扇小门,进去才看到是间雅座,窗户俱用金色缎面帘子遮着,丫鬟紫葛悄悄掀起边角,正对着下层的大厅,看得清清楚楚,又不会被人瞧见。
夫人小姐落坐,小丫头们也兴奋地在旁边站着,都好奇地往下看。
偌大的厅堂里烛火闪耀,觥筹交错,只见柳老爷高举着酒杯在人群里穿梭,左右逢圆,好不热闹。
他身边还站着位公子,身穿月白锦锻薄衣,沙青色滚边,毛月云纹暗花飞在领间袖口,极其清丽雅致。此时正颌首微微笑着,凤鬓美目,双眸如潭,即便是在这满堂的贵公子中,依然出类拔萃,一眼难忘。
小丫头们轻轻叹起来,芷彤也是惊喜难掩,瞬间羞红脸,只有婉柔大惊失色,那楼下之人再不是别人,可不就是檀公子,檀桓——那只狐!
此时的他彬彬有礼,谦虚恭让,与平日里的随心所欲,风流潇洒之态大不相同,若不是彼此太过熟悉,真以为是另个人。
婉柔这会儿脸色煞白,但凡众人细心些,必能看出异样,只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位公子身上,就忽略了她,芷彤也以为继母是被惊艳到,替自己高兴,便垂眸并不言语。
宴席很晚才散,夫人与小姐需要早归,俩人一路上各怀心事,芷彤喜,婉柔愁,相顾无话。
这一夜,后院里的女眷们可都睡得不踏实。
婉柔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发生什么事,近日没见着他,以为对方又去常说的修行,哪能想到竟光明正大地登了门,先前也不曾提过,她不知他意欲何为,心里满是惴惴不安。
芷彤却是既喜又忧,欢喜的是没想到竟那样好,忧虑的是父亲大人还没与这位公子提过亲,也不知人家意下如何,即便是他应允,又不知性情怎样,小女儿想得多,趁着月光辗转翻侧,情丝萌动。
后院的新姨娘虞娇则是生气兼怄火,原来早些时候老爷曾答应今年端阳要带自己回门,既能见到年迈双亲,又能拜会薛老爷与夫人,自是面子有光。如今却为了芷彤的事耽搁,虽说只有几天,可是意义却大不相同,她知道小姐在老爷心里的位置,也不敢恼,自己在这里窝火。
真真各有各的心事,隔着心也难懂。
闷热的清晨,虫鸣鸟叫,日头生得早,宅子里的下人们天刚亮就忙碌起来。
婉柔一夜睡得不踏实,懒懒地躺着长吁短叹,白英进来方才下床。梳洗罢,乱乱挽个发髻,丫鬟不明就里,还好奇着明明那位公子极好,夫人怎么还不乐意。
白英也不敢问,退出去预备早饭,刚出门就望见柳老爷神清气爽地走来,忙又折回去告诉夫人,婉柔早料到老爷今儿定会问她,只是没想到竟这么早。
“夫人!”柳员外脸上堆笑,桌边坐下道:“昨夜可见着了,只说好不好呢。”
“好,自然是极好的。”
她难道能说不好,或是给对方挑明那是只狐,自己还认识,即便是想一下也觉得可笑。
柳老爷眉欢眼笑,"不只夫人觉得好,昨儿只要来的人没有说不好的 。好些人私底下问我是不是要招为婿,羡慕得很啊。” 单手拍着腿,摇摇晃晃地琢磨明年科举,这样的人品必是要金榜高中。
婉柔见自家夫君兴奋成那样,就更没法开口。
老爷继续道:“既是如此,明儿就派人去柳州和金陵探探,早点把亲事便定下来。”
婉柔心里着了急,芷彤总不能与一只狐狸订终身吧!忙接口道:“如今让人去查也太急了些。”
“此话怎讲?”老爷不解地问。
婉柔尽量显得不关己事,冷静地说:“老爷只想想这样的人,祖上肯定不是泛泛之辈,怎知他没订过亲,依我看此事还是先与这位公子商议更为稳妥,万一他有婚约,咱们也好应对,这会子突然让人去查,倒显得咱们急着把女儿往外推呢。”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心思缜密,柳老爷听后觉得甚为有理,赶紧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只是明日就要与虞娇去顺天府,这边恐怕还要等自己回来再办。
婉柔心里松口气,只说终身大事不必着急,老爷赶紧嘱咐切不可让檀公子离开,定要尽心照顾。
临行前又不放心地亲自去见,告诉对方只管安心住着,慢慢再寻那位书童,如若真的要离开,也要等自己回来再说,这才放心地带上虞娇与媚欣,拿着厚礼上了路。
端午佳节,粽叶飘香,九尾白狐檀公子,深夜独自靠在柳家厢房外的游廊上瞧月亮,眼尾撩俏,眉宇勾人,一只野猫儿靠近他讨吃的,檀桓俯下身,手指一点,那只猫就幻化成个小童子,瓮声瓮气地问:"仙狐大人,你怎么到这家来呢?"
他笑笑,"自然有好东西我才来的。"
小猫儿不解地说:"我是长在附近的猫儿,常年在他家转悠,并没有发现任何灵根啊,不过我最近可听说这家人要把女儿嫁给你呢。"
"哦?"檀桓笑起来,丰神俊朗,道:"还有这等好事呐。"
"好事——"小猫儿摇头,"仙狐大人你要娶凡间女子呀?"
"婚姻大事,要靠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