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言不惑（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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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忽然犯了事，婉柔寝食难安，想父亲在京中为官清廉又早早远离朝野，居然会被官兵羁押，无缘无故，必有蹊跷。
思来想去，唯有柳老爷还可以打探一下。
对方倒也殷勤，急切地劝：“夫人别急，马上我就叫人去衙门，不管花多少银子也一定要救岳丈大人。”
婉柔万分感激，自家夫君虽然古板无趣，关键时刻还是可以依靠，便一心等着消息，给自己宽心定不会有事。
秋雨绵绵，本就伤情夺魄，偏本家又遇上无妄之灾，惦记着父母年迈，妹妹幼小，史小姐终日以泪洗面。
柳员外辗转托着关系，这日风尘仆仆地来告诉婉柔，具体缘由还未知，只说虽然收押但却并未用刑，还需等着上面旨意，夫人听家人还算安好，总算松口气。
她是极其懂事之人，忙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又让白英找出名家字画来倒卖，这便是她全部的宝贝，忍痛割爱都交出来。
"老爷在外面奔波，打通门路必定需要钱财开路，为妻也只有这么些，算是一点心意吧。"
对方自然不肯收，急急地说都是一家人，如何这样生分，婉柔劝道以后还不知求到哪位府上，名贵字画比钱财还好使，对方推推也就收下。
柳老爷这种人，只要看到银子进账都是好的，就算是拔自家夫人的毛也愿意。
老爷早出晚归，夜深就歇在前院，一来二去冷落了新姨娘，虞娇心里生出怨气，为了夫人浪费钱财还是小事，如今史家不知道犯了什么案子，众人唯恐躲不及，身为女婿做做样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尽心尽力，难道真不怕盐运的事飞了吗？
她操心自己的大好前景，自然就少了份看戏的心态。
虞娇哪里知道外面的门道，史家世代书香，名声素来极好，那些仕族们不明就里，都怀着观望之心，毕竟事发突然也犯不着惹火上身，但心里终归还是偏向史老爷。
如今看柳员外为此操劳，私下里都称赞他再不是那重利轻义的商贩之流，对方的威信可是水涨船高。
柳老爷一心想走仕途，苦于自己的商贩出身低微，之前费尽心机想笼络云梦的贵族世家都无果，自然不会放过这一次尽孝道长脸的机会。
他身边有个常带的小厮俊生，人非常机灵，凡是老爷私自要办的事，必然要过俊生的手，这天柳老爷又让对方带着银子去衙门，嘱咐正午时街上人多的时候再出发，俊生聪慧，知道这是要做戏，连忙答应。
一路上是哭天抹泪，逢人就说老爷为了史家的事日夜操劳，如今病倒了还不放心，让自己去衙门探视，一会儿还要给老爷请大夫呢。
众人都忍不住称赞 ，羡慕史家女儿真是福气，找到如此好的夫君。
俊生见大功告成，衙门口转了一圈，看四下无人便偷偷把银子放好，实际上柳老爷只有第一次花钱到了衙门里，打探到点消息，后面不过应个景，根本再没去过。
他身为贴身小厮当然清楚，拿了点赏钱准备晚上买酒喝，衙门后面有颗大槐树，索性就在下面打盹，等夜幕降临再回去。
可惜刚盹着没多久，忽地觉得有小爪子挠自己的手，他不耐烦地翻个身，那爪子还在继续磨蹭，俊生心烦气躁，猛地坐起来，瞧见是只腹部雪白的黑猫，俗称乌云盖雪，喵喵地叫着，淡蓝色的眸子瞧着自己。
他看这只猫儿好看，想去逗逗，却被对方反咬一口，气得蹦起来，捡起石头就砸，那只猫儿却忽地不见了。
俊生眨眨眼，寻思自己睡迷糊，习惯性地摸腰间的银子，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满满一个钱袋子，如今竟一个子也不剩。
柳老爷爱财如命，还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果然回去一阵好打，疼得躺了三天。
那偷银子的正是即墨山上跟着檀桓的小猫儿，名唤雅潼，他方才瞧见这人招摇过市却不办事，躺在树荫下睡大觉，心里不舒服，干脆教训一下。
拿上银子幻化成人身，在云梦买了一大堆吃食，准备拿给山上的仙狐大人，路上听人们都在议论史家的事，忍不住琢磨——史家不就是与仙狐大人说话的那位夫人本家吗？因此就格外用心地听。
小猫儿聪明，很快就弄清来龙去脉，想这位柳老爷精明到连自己夫人家的事都拿来利用，还糊弄了全云梦镇的人，真是奇葩到天下少有。
只是仙狐大人正在闭关修行，他要不要说呢，又寻思隔日便是中秋，正是吸取日月精华的好时辰，还是修行要紧。
丹桂飘香，中秋月明，阖家团圆。
本是和美安康之时，今年只让婉柔分外伤心，凝望着月儿高悬，菊花烂漫，想起往日还可以借佳节探望双亲，共享天伦，如今却连见一面也难如登天。
她的眼泪簌簌而下，泣不成声。
大丫鬟白英手里端着瓜果，月饼，还有几只螃蟹悄悄走进来，也不知怎样劝自家小姐，还好后面跟着蹦蹦跳跳的芸儿，奶声奶气地唤娘。
婉柔方才赶紧擦干泪痕，孩儿可是母亲的心头肉，勉强挤出个笑容问功课好不好。
芸儿兴奋地说最近特别用功，回回背书都熟练，先生才夸奖过，夫人便说明日要亲自送他去念书，问问才能算数。
第二日携芸儿去书斋，穿过花门时瞧见那半边凋零的蔷薇花，不由得想起之前在这里与檀桓说话的种种，物是人非，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
她很意外竟会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起对方，他可是只狐，纵使是只了不起的仙狐，也是来无影去无踪，自己又怎配惦记。
可这间宅子不知何时却有了对方的气息，满地凋零的茉莉花，藏在枕下的百花氛，暗格里锁住的银烧蓝卉蝴蝶簪子，处处都是故人的影子。
她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想到那些得失心症的女子，莫非自己真是下一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言不惑（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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