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恣生

6、别离

　　一个小时后刘进耀回来了，满头大汗地说道：“我刚刚回去翻了黄历，这个月适合下葬的日子就只有后天和十天后。但是现在既没棺材又没砌坟，后天的话有点赶，十天后又太久了……”他想了半天，头都大了。
　　关于这件事于鹏飞是插不上什么话的，主要是还太年轻，关于人死后的忌讳和规矩都不懂。他记得林雅死后也没举行葬礼，只是很草率地将骨灰埋入了用条石砌的坟里。
　　他当时十岁，当于胜强让他将林雅的骨灰盒放进那一块又黑又小的地方时，他只是哭，他不明白林雅为什么会出车祸。明明早上她还告诉自己要去街上卖菜，让自己在家等她回来，还说等卖了菜有了钱就给自己买一个肉锅盔回来。可是他在家等了很久很久林雅都没回来，他只当买菜的人少，不好卖。因为有时林雅早上去卖菜，如果遇到买菜的人少，她可能下午才回来。于是他便在家做好午饭。
　　可是等了好久，桌上的红薯粥都凉了，林雅还是没有回来，他饿得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最后只得将饭菜又端回厨房，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再次加热。后来他又在门口等了一下午，肚子不知叫了几次，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开始慌了，因为林雅从没有这么回来过。于是他连忙跑去找刘进耀，可刚跑出门就等来了于胜强和他捧着的一个盒子。
　　他看见于胜强回来了，于是马上跑到于胜强面前急道：“爸爸，妈妈早上去卖菜现在还没回来！我们……”
　　谁料于胜强看都没看他一眼就一脚将他踹到了一边，头也不回地捧着那个黑盒子走进了堂屋。
　　于鹏飞忍痛爬了起来，他本来想跑去找刘进耀，但是刚转过身，于胜强森寒地声音就从身后传来，“给老子爬进来！”
　　于鹏飞急得都快哭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爸，妈妈还没回来，天都黑了，我要去找她。饭在锅里……”
　　“鹏飞，你觉得怎么样？鹏飞？”
　　身边传来刘进耀的声音，将于鹏飞拉回了现实，“嗯？什么？”因为刚回神，于鹏飞的声音有点沙哑，羽扇一样的长睫毛眨了两下。
　　“我现在去请村里的石匠帮忙砌坟，争取明天完工，你去老罗那儿买纸钱，明天让你李叔跟我去买棺材。你看行吗？”刘进耀又重复了一遍。
　　“嗯。”于鹏飞应了一声。其实刘进耀问不问都一样，因为于鹏飞根本不懂这些。
　　于鹏飞没钱，于胜强的钱也挥霍得差不多了，所以一系列的开销都是王清惠出的钱，刘进耀也垫了四五百，但他没告诉于鹏飞。
　　两天后于胜强下葬，从始至终于鹏飞没有掉一滴眼泪。按理说他该哭的，因为民间一直有哭丧一说，但是于鹏飞一滴眼泪都没有。
　　等一切都处理完，他锁上了门，然后和王清惠一起到刘进耀家去道了谢。趁王清惠和刘进耀的老伴儿卫兰笑谈的间隙，刘进耀将于鹏飞拉进了里屋，将一个巴掌大的布包塞到了于鹏飞兜里，并对他叮嘱道：“鹏飞，进耀叔没啥本事，拿五百块钱给你揣兜里，去大姨那儿要听话，多帮忙做家务。如果要是实在住不下去就买车票回来，啊，就来叔这儿。”
　　于鹏飞忙摆手，一边将布包从兜里掏出来一边说道：“不行不行！进耀叔，这我不能要！你帮我这么多的忙我已经很感激了，再拿你钱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五百块钱也许干不了什么大事儿，但差不多当刘进耀今年玉米地的所以收成。
　　“这是干啥？还跟叔客气？叔拿给你，你就拿着，嫌少啊？”刘进耀一把按住了于鹏飞的手，一脸认真。
　　“不，不是……”
　　“不是就好，不是就拿着。”
　　终于于鹏飞还是没犟过刘进耀。
　　在于鹏飞走后，卫兰才叹了一口气道，“这娃儿，苦哟。”刘进耀望着门外没说话。
　　王清惠从冯君仪家里将车开了出来，然后带着于鹏飞向四百公里外的上珏市开去。
　　小小的村庄渐渐隐于山林，鸟啼声越来越远，于鹏飞踏上未知的征途，他可能会感到茫然、紧张，但他绝不会感到惧怕。前方不论是桃源或是深渊，少年都会带上他一身的意气去欣赏或是闯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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