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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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鹏飞煮了两碗清汤面，还特意给其中一碗煎了个荷包蛋。
面端上桌，他跑到陈风起房门前，曲手轻敲两下，贴着门轻声道：“哥，我煮了面，你出来吃一口吧。”
见里面没动静，于鹏飞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于是提高音量：“哥！我做好饭了！”
“……你吃一口吧……”他突然有点泄气，嚅嗫道。
可门里还是没声音。
于鹏飞以为陈风起睡着了，想转身离开，把面端回锅里盖上，等他醒了再热一热，刚转一半就听见“啪嗒”一声。
这个声音于鹏飞不耳生，以前在家总能听到，因为于胜强要抽烟——这是打火机的声音。
这个声音让于鹏飞莫名烦躁，甚至有点害怕。因为它总伴随着疼痛和咒骂。
于鹏飞用力拍门，“哥——”
连续喊了三四声，里面的人都没应。
过了一会儿，于鹏飞顺着门框缓缓蹲下，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头埋进膝盖里，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了。
门外彻底安静下来。
“走了吧。”陈风起心想，他胡乱抽了两口刚点燃的烟，然后用力摁熄在桌角。
——他快被自己逼疯了！
他想留下于鹏飞，但是理智又告诉他，留下又能怎样呢？两个小孩子过家家？别做梦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就算休学去打工挣钱，混个温饱，但是外面欠着的钱怎么还？九万块钱，说多不多，赌场里赌局大的，一把牌都不止输这点；说少也不少，毕竟他现在连两千块钱也拿不出来……
于鹏飞跟着他干什么？受罪吗？
舍不得的。
少年的自尊心最强，他不可能让于鹏飞帮着还，他接受不了。一方面他不想让自己对于鹏飞的感情掺杂别的东西，另一方面他不想让于鹏飞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卑微的少年啊，他想在于鹏飞心中留下一个稍微完美的形象。
陈风起看着被摁熄的烟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还是让他走吧。
他走了应该就不会再回来了，毕竟谁会乐意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而自己的话，等于鹏飞走了，要是实在活不下去，就去死吧……
反正也没什么留恋的……
可他每次欺骗自己时，潜意识总会提醒自己那份被隐藏的真相。
于鹏飞想了很多，没有一个思绪离得开陈风起，最后他试着小声说了一句：“哥……我、我肚子有点疼……”
声音真是特别小，好比气音，可门里却传来了脚步声，频率有些快。
门开了，陈风起看着蹲在地上的于鹏飞先是一怔，然后皱着眉蹲下。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味，不好闻，开口声音哑的吓人：“还能起来吗？”
从陈风起开门出来，于鹏飞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他张了张嘴：“……能。”
陈风起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看着我肚子就能不疼？”
看着于鹏飞居然愣愣地点头，他简直要被气笑了：“于鹏飞，你什么毛病？”说着他将于鹏飞拉起来，牵他到沙发坐下。
“哪里疼？肚子还是胃？”
“啊？”于鹏飞睁着他那双黑不溜秋的眼睛，眼睛里全是智慧。
陈风起闭上眼睛，咬了咬后槽牙，“啪”的一声拍在自己胸腔下方靠左的位置：“这是胃。”说完手往下滑一截，在正中间拍了一下，“这是肚子，懂？”
“哦……懂！”
“所以，你哪儿疼？”
于鹏飞想了想，犹豫着开口：“……胃疼。”之前疼的都是这个位置。
从于鹏飞飘忽的眼神中，陈风起就已经明白了——这小子在装！
但陈风起不想拆穿他，于是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那得做手术，胃疼一般都是大病，等下去医院……”
听到这儿于鹏飞脸已经吓得惨白，结结巴巴地打断他：“没、没事，现在已经快要不疼了……真的……”
“哥，你吃点面吧，再过会儿就没那么好吃了。”于鹏飞连忙将话题转开。
陈风起看着他惊慌的脸，心想自己是不是玩笑开过了，也不再逗他，起身走向餐桌。
要是陈风起知道，这个不经意玩笑会成为压在于鹏飞心里的一块石头，他一定会赶在这句话出口前，将它嚼碎了吞下去。
面有点坨，陈风起拿筷子用力翻两下才拌匀，碗底的荷包蛋被翻上来，陈风起咬了一口，咸淡适中，蛋白煎得焦香，是好吃的。
“看着我做什么？吃面。”于鹏飞的目光太炽热，让陈风起想忽视也不行。
“好吃吗？”
“……好吃，很好吃。”陈风起不吝啬给予评价。
听到这个回答，于鹏飞满足地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我还担心不好吃呢。”说完于鹏飞也端起桌上的面囫囵吃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于鹏飞突然小声道：“哥……你抽烟吗？”
陈风起听到他的话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不震惊也不心虚，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嗯。”
之后于鹏飞便不再说什么了，只微微蹙眉，闷头吃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陈风起也不着急，他肯定于鹏飞还会问些什么。
果然，在陈风起咽下最后一口面时，于鹏飞开口了。
“抽烟，抽烟不好……”他的声音弱得就像一个证据不足的告状精。
见陈风起不说话，于鹏飞觉得他不相信自己，声音稍微大了点：“对肺不好，会咳嗽……容易得肺癌！”
“所以呢？”陈风起平静地问。
于鹏飞被问得一脸茫然，心里空落落的，片刻后默默走过去将碗筷收拾好，拿去厨房。
洗碗槽的水声盖住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于鹏飞刚拿起抹布就被人从身后夺走，“我来。”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廓上，有些痒，于鹏飞下意识缩了下脖子，还没回过神，就被旁边的人挤到一边。
晚上吃得随意，厨房不难收拾，两个碗一口锅，陈风起很快就洗完了。他一转身就对上于鹏飞直直的目光。
温柔、纯粹、眷恋……不加任何掩饰。
太直白了，陈风起心想。
他心跳如打鼓，不敢跟于鹏飞对视，丢下一句“早点睡觉。”就匆匆离开厨房。
于鹏飞张了张嘴，又没什么说的，就一直注视着陈风起的背影，接着跟了上去。
“哥，我明天要去上班，我们可以一起走。”于鹏飞站在陈风起房门口说道，也不进去。
陈风起从衣柜里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闻言一脸不解：“什么一起？”
“上学啊，你明天不是要去上学吗？”于鹏飞一脸期待。
但他没立刻得到回应，短暂的沉默后，陈风起放下手里的衣物，看着于鹏飞说：“进来吧，我跟你聊聊。”
于鹏飞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很高兴陈风起让自己进来，尽管他从没说过自己不能进他房间，但他又有预感，直觉聊的内容他可能不喜欢。
但他还是一蹦一跳地走到了陈风起身边。
“……我家在外面有十多万的债务，期限两年，明年年初就要还清。”陈风起坐在床上，声音低沉又平缓地陈述道。
“虽然这不是高利贷，但我跟他们没有交情，他们大抵不会给我留面子，相反可能会担心我还不上，估计会催……”说到这儿，陈风起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自嘲的笑。
“哥哥，你想让我走吗？”于鹏飞轻声问。
陈风起一愣，眼神有些茫然，他心脏疼，里面有个声音一直在颤抖：“不想的……”可他却将头低下，不再抬起。
——这样就算点头了吧。
“对的，你说过了，让我走呢，无论我做什么都没用吗？”
“应该是没用的……”于鹏飞继续说：“那我明天早上就走吧，今天晚上有些晚了呢，好不好？”
他格外平静，是侥幸落空之后的坦然。
陈风起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身体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于鹏飞看着他的发顶，直到眼睛干涩，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送你吧。”
“不了，我认得路呢，不会走丢的。”于鹏飞没回头，他眼眶泛红，不得不加快脚步回到自己房间。
这天晚上真难熬啊。
可黎明却来得快。
于鹏飞天刚亮就走了，除了自己舍不得扔掉的几件旧衣服之外，于鹏飞没有其他行李，他换上来时的衣服鞋子走了。
床铺理得整齐，所有东西都摆得好好的，衣柜里的衣服叠得方方正正，手机连同充电线一起放在了床头柜上。
房间里的一切都过于整洁，让那个除了中间一小块布料没湿的枕头显得格外突兀。
陈风起背靠房门坐在地上，听着门开了又合的声响隔着门板轻轻传来，片刻后，他终于缓缓闭上了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