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人鱼的报恩》普里普尔

9、塔斯曼海

　　静谧的卧房灯光幽暗，阿蕊亚被横抱轻轻放在床上，除去了鞋靴，沉沉睡着一无所觉。人鱼喜洁，在她醉倒的前一刻，还不忘给自己和莉莉丝施了清洁咒语。
　　爱德蒙半跪在床边，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素来清冷圣洁的面容被酒香沾染了烟火气，湿润的长睫柔顺地伏着，唇瓣湿润，显得柔弱可怜。
　　他定定地看了许久，再抬手指尖萦绕微光，印在她额间。
　　“我离开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许是确信她在沉睡咒语下不会醒来，他缓缓捧起她的手，印下一个吻，轻轻地放回被子里，转身走出卧室。
　　他离开后不久，睡梦中的阿蕊亚不适地动了动，呼吸急促，额头沁出了细汗。
　　此刻的爱德蒙正在卧室旁的书房中，书桌旁的墙面上绘着浩大的海图，随着他驱动咒语，海图闪烁，银光渐盛，爱德蒙步入光芒之中，来到古堡密室。这正是阿蕊亚白天到过的地方，但她未曾注意这不起眼的一间。四周的墙壁均是墨洛温商队的商船字号，爱德蒙径直走向砗磲号，行走中催动法阵，人影一闪，消失在密室中。

　　塔斯曼海，皇冠岛，艾伦忽地睁开眼，回应血族之间的感应。
　　他迅速穿过密林与礁石沙滩，抬头望去，身着黑色劲装的俊美青年正在砗磲号甲板上回望他。他敏捷地攀上船舷，跃上甲板。
　　“殿下，您怎么来了？”见青年仔细打量他，顿时读懂了沉默寡言下的关心。
　　“别担心，我没事。”接着正色道：“红珊瑚号遭遇了海怪克拉肯，万幸船员都活了下来，但巴伦船长受了重伤，他的右腿怕是保不住了。”多年的相处，他们知道彼此最在意的是船员的性命和伤病。
　　爱德蒙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这可能对巴伦船长有用”。艾伦接过来一看，是治疗外伤和解毒的魔药，正是他们眼前需要的，急忙收好。
　　“这件事不寻常，我们已经近十年没遇到过海妖了，这次突然被克拉肯袭击，会不会是地下的东西召唤来的？更奇怪的是，根据船员回忆，当时飞过成群的鸥鸟，水面突然结了冰，将克拉肯困在冰面下，他们才得以逃生。”
　　青年沉思了片刻道“你们连夜返程，绕过红珊瑚所在的海域，抄最近的路回去。至于克拉肯...它未必有主人，不过，问问它就知道了。”
　　“那您呢？”
　　“我去红珊瑚号上看看”
　　“我同您一起去”
　　“不必，我能应付。”见艾伦还要再劝，紧接道“阿蕊亚回来了。”
　　果然，好朋友归来的好消息转移了艾伦的注意，“天啊！太好了！莉莉丝知道了吗？”他可答应了莉莉丝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她们见过了”
　　艾伦放了心，又不死心地再一次追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地底有什么动静？”
　　爱德蒙的回答还是一样，“是我自己的私事，与地底的东西无关。”
　　见友人一脸担忧的神色，爱德蒙无比认真道：
　　“地下有我守着。你和莉莉丝去过想要的日子，你们不必守着它，更不必守着我，我不觉得孤独。”
　　艾伦闻言叹了口气，暗暗发愁。
　　二人告别，临行前，爱德蒙叮嘱道“早些回去，莉莉丝很担心你。” 艾伦答应，赶回岛上准备安排船员们返程，一段往事浮上心头。

　　******
　　清晨的迷雾笼罩着蒂卡波湖，阿蕊亚听见呼唤，从湖中探出身来。
　　艾伦站在湖边关心地问，“阿蕊亚，你好些了吗？”
　　人鱼少女乖巧地点点头“我已经全好了，谢谢，正要和您们告别。”
　　男人憨厚地提议“听说人鱼百岁才成年，等到你成年再离开吧。成年人鱼力量强大，回到海上也更安全。”
　　“虽然我还没成年，但人鱼在海里也没有天敌，经过这次的教训，我会提防海盗的。”
　　“留下多玩玩吧，我们知道不少新鲜好玩的，你肯定喜欢。”
　　阿蕊亚真心实意道：“谢谢您们的好意...我还是想回家。”
　　艾伦求救似地看向莉莉丝，只听她温和问道：“亲爱的，你知道殿下为了救你花费多少钱财吗？”
　　阿蕊亚茫然答：“他说沙迪被王室抄家，您们捡到了我。”
　　莉莉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着摇摇头，“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阿蕊亚愣住了，睁大眼睛茫然问“是殿下让王室这么做的？”
　　“当然！”莉莉丝欣慰地点点头，“那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除了游说，他足足缴纳了四十万金币作为担保。王室贪得无厌，从沙迪那里抄来的财宝还不够，还扣留了殿下的保证金，一个子儿都没还。”
　　阿蕊亚实在不明白，如果要花这么多金币，为什么不在黑市直接买下她。
　　莉莉丝耐心解释到：“黑市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但现在人们都以为你死在了沙迪家。殿下只有这样做，才能换来你长久的安宁。你都不报答他吗？”
　　艾伦灵机一动，“你知道的，纯净的圣水并无多少治愈效果，真正的圣药必须融合圣水的光明能量和自然之力，这也是我们将圣水倾入蒂卡波湖的原因。如今，这座湖成了圣药池，对我们血族如同刑场，整个城堡的取用水也需要另外改道，费用高昂。”
　　阿蕊亚被深深震惊了，且不说一个蒂卡波湖和城堡的改造，单单四十万金币对她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大数目，她多年来从海底沉船拾到的金币总共也才两千枚！
　　人鱼族向来尊崇有恩必报，她没脸说不还，也没有底气说以后再还。她局促地搅着手指，眼角和耳尖都羞红了。“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这么多金币，可以用什么交换吗？”
　　艾伦与莉莉丝惊喜地交换眼色，莉莉丝缓缓道：“殿下想要人鱼的…”
　　声音戛然而止。一人身着黑袍穿过迷雾缓缓走来，金棕色的头发垂在肩头轻轻摆动，落下禁言术的手势。爱德蒙无奈地看了二人一眼，无声地对阿蕊亚说：“我想要人鱼的...喜悦泪水凝结而成的珍珠，一颗便可。”
　　他在几本书中读到过人鱼泪所化珍珠的描述，以为对人鱼而言轻易可得，却没想到少女愈发羞愧，难过地说：“我很想给您，可是我一颗都没有。只有蕴含纯粹极致情感的人鱼泪才会化成珍珠，我还没有过这种情感。”
　　惦记着报恩的人鱼锲而不舍地问，“那您还想要什么呢？”
　　爱德蒙望着少女纯真的海蓝色眼眸，忽然想起他养过的一只猫，也总这样歪着头用蓝色的大眼睛望着他，全然的信任与亲近，“你多住些日子，陪我看看书、散散步就好。”
　　人鱼羞愧沮丧地快哭了“…可我不认字，也不会走路”
　　艾伦和莉莉丝惊奇地发现他们的殿下竟然笑了，他长密的睫毛颤了颤，嘴角上扬，“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人鱼觉得有必要问清楚“住多久呢？”
　　爱德蒙和她商量着道“到你成年可以吗？”
　　“好！”阿蕊亚高兴地答应了。
　　******

　　塔斯曼海
　　沉睡在海底的红珊瑚号甲板上，亮起一座金色传送阵，爱德蒙从光芒中现身，默念咒语，瞬间一阵卷动的风撑开他周身的空间，像海中漂浮的气泡，隔绝了海水，一片衣袖都没湿。
　　他沿着船舷探察，视线经过一处破损，停住了脚步。船壁被刺出三个孔洞，中间的洞孔比两侧的稍大，他所知晓的利器中，能造成这种痕迹的并不多。
　　爱德蒙垂眸许久，突然开口。
　　“出来！”
　　周遭看似毫无动静，但他感受到水流的变化，一只庞然大物正向他靠近。
　　他缓缓转身，巨妖从暗处现身，硕大的身躯控制着八只粗壮的触手，随意一卷，便碾碎了坚硬的礁石——正是克拉肯。
　　它用粗噶的声音说道：“又来了一个血族，不过你竟能御风，真是稀罕。你怎么做到的？告诉我，饶你不死。”
　　血族与克拉肯同为黑暗生灵，与光明神为敌，被自然神鄙弃。它从未见过驱使自然系魔法的黑暗生灵。如若得到修炼自然系魔法的诀窍，它将称霸海洋。
　　青年如同没听见一般，直截了当，凝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克拉肯见他无视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气得触手乱颤。身为海怪，水系是它的天赋能力，以水破风，它胜算在握。
　　数百道冰锥射向青年，却在触碰到风系结界边缘时，骤然碎成粉末。结界内，爱德蒙掌心相合，一手顺行，一手逆行，指尖光芒汇聚，掌心相离的一瞬，手中现出一柄银白色长剑。四周海水化作冰墙，向结界急速围拢，爱德蒙指尖凝出一簇火焰，向身前的结界一弹，瞬时化作一圈烈焰，融化冰牢。一手持剑，以剑建阵，地底冲出数十道立柱，克兰肯触手齐出，二者相撞发出巨大嗡鸣。
　　飞沙走石，尘埃落定。克兰肯巨大身躯被蜷缩着囚禁在立柱下，由海冰与月光凝结而成的立柱坚韧无比。
　　海妖颤声问“你…您是谁？”它向来服从强者。同为黑暗生灵，克拉肯的天赋能力也是月光，可对手竟然能将月光凝成坚兵，它从没见过有谁将天赋能力运用到这种程度；更可怕的是，他不仅能御风，还能控水火，如果它没猜错，他能操控全系自然之力。数百年来，不动用禁术就能操纵全系自然之力的，它只听说过一个——圣庭的白袍巫师：约书亚·怀特，百年前已经死了。
　　青年不答，举起长剑对准了海妖的晶核，仍旧问他“谁派你来的？”
　　“没...没人...只是敛财。”
　　近看之下，它的触手有几处像是新长的，破损之处同红珊瑚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结界躁动不稳，立柱生出尖刺扎得海妖嗷嗷呼痛，青年眼神冰冷，似生了杀意，“是你伤了阿蕊亚？”
　　虽然克拉肯开智晚，好歹也活了上百年，生死关头，它急中生智道：“虽然...但是…但是阿蕊亚.希尔大人已经和我结契了，你要是杀了我，她会不会不高兴。”
　　青年沉默了少许，“什么契约？”
　　“主仆契约，希尔大人是我的主人，我可以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您”
　　“不必，你走吧。” 自然万物皆有记忆，他宁愿自己看。
　　他一挥手，立柱、长剑消失无踪。克拉肯伸开触手正准备跑，就听他冷声道：“等等”，它定住不敢动，“把红珊瑚上的财物留下。”
　　它急忙从空间中搬出数十台木箱，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甲板上，一溜烟地跑了。
　　爱德蒙盘腿坐于甲板之上，指尖凝出一柄极薄的利刃，划破手指，以血为祭动用禁术。海底浮出金色光亮，缓缓升上海面，汇聚成一座法阵，波涛涌动，释放海水的记忆。爱德蒙闭目，凝望曾经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