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人鱼的报恩》普里普尔

8、早餐

　　阿蕊亚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铺好餐巾、摆齐餐具，侧过脸，海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巴望着他。
　　爱德蒙紧张又期待地从空间取出餐食推了过去。犹豫了下，又取出一份，默默用手臂挡住，径自用了起来。
　　此刻阿蕊亚的目光全被那水晶餐盘吸引，她一边温声道谢，一边揭开餐盘盖，热腾腾的白雾扑面而来，人鱼莹白的鼻尖动了动，识得牛羊肉的香味。她在海中多食鱼肉，上岸后就格外偏爱红肉。盘中的肉块煎得香味浓郁、饱满润泽，搭配了她喜爱的蔬果和奶酪，主食是一份番茄汁面，颜色勾人食欲。
　　整份餐食分量得当，分外精致，比昨夜她心心念念的那盘更加丰盛。她喉咙动了动，拿起刀叉，但瞥见爱德蒙的餐食，又停住了手，片刻后对莉莉丝说道：
　　“这盘分量有些多，我分给大家吧。” 说着就要拨给坐在对面的莉莉丝，女人见状赶紧捂住自己的餐盘，笑道“其实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权当陪陪你。”
　　她看见莉莉丝盘中渣滓，也了解她向来早餐不多用，便点点头不再多让。
　　在莉莉丝笑眯眯的注视中，她转向爱德蒙，没等他推拒，直接端过他的餐盘，将他简单加热的干面饼掰下一半，又从他盘中拿了块小面包，再将自己盘中每样都分了些过去，推还给他。
　　爱德蒙看着面前的餐盘怔了怔，他原想在第一缕朝晖前赶到湖边，寻个树荫等她起床，顺便吃些东西。他怕去得迟，只做了她的那份，而今一半都被还了回来，她专心致志地咬着干硬的面饼，而他做的那些她尝都没尝一口。
　　莉莉丝看着他不时瞟向阿蕊亚的眼神，了然一笑。阿蕊亚听到莉莉丝唤她，她抬头看过去，就听她问“殿下的手艺如何？”
　　阿蕊亚眨了眨眼。多年的独自生活，她习惯将爱吃的留在最后。意识到失礼，紧忙挨个尝过，细面劲道入味，肉块外酥里嫩、香味四溢，她由衷地赞道：“很好吃”。
　　莉莉丝悄悄示意她看爱德蒙，她一转头，正好和他目光相接，她心下过意不去，不经意绽了个笑，她平素不爱笑，一笑起来又乖又甜。爱德蒙几乎移不开目光，像轻柔阳光撒在身上，像许久以前他还未成为血族时、行走在光明下感受到的那种久违的、令人怀念的、暖洋洋的舒畅。而他的暖阳竟还望着他道：
　　“衣扣上的宝石很漂亮，和您瞳仁的颜色很像。”
　　耳边响起砰砰的心跳，他荒唐地想，人鱼生来喜爱宝石，她会不会也喜欢他的眼睛。

　　一顿饭吃得轻松愉快。
　　虽然阿蕊亚未能见到艾伦有些遗憾，但确认了友人们均安好，她心底无比轻松踏实。重活一世，她将竭尽所能回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阿蕊亚一边擦洗餐盘，一边问身旁的莉莉丝，“哪里能供我放些杂物么？”
　　莉莉丝将毛巾递给她擦手，“放在原来的房间里，一直为你留着呢。”
　　“......恐怕放不下”
　　“噢，很多吗? 那就放密室吧，你还记得机关吗? 我带你去。 ”
　　几人行至书房的书架前，莉莉丝触发机关，厚重的书架向两侧移动，露出一个宽敞的走廊，两侧各有一排房间。阿蕊亚选定了其中一间，宽敞如厅堂，除了几个高大的多层置物架，空无一物，正是她想要的。
　　她开始从空间往外搬杂物，莉莉丝倚着门框的身子渐渐站直了，吃惊地睁大眼，“你把哪个王公贵族的金库抢了 ？”一箱接一箱的金币和珍宝，很快便摞满了置物架。
　　“这都是合法的”阿蕊亚晓得莉莉丝的玩笑，“劳烦管家大人入账了。”
　　“入账”便是入墨洛温家族的账，莉莉丝身为管家多年，自身带财迷属性，眼睛顿时亮了。她见爱德蒙颔首，准许她收下，捂着嘴笑道：“我们家人鱼小姐也会赚钱了，那我们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啊呀...以后是不是要叫你希尔大人了。”
　　她不知想起什么，又道：
　　“按照墨洛温家族的规矩，每年需要你亲自来签署一份报告，承诺你知晓了钱款的去向。如果你不来，这些钱我们一个子都不敢动，就算你存在这里的。”
　　爱德蒙神色微妙地看了莉莉丝一眼。但阿蕊亚并未注意，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矩，但她听说贵族规矩甚多、不足为奇。“那就按规律来，我每年会按时签署的。”
　　虽然她无法在此久留，但她本也打算每年回来几次。上一世，她早已嘱托他人将她的遗产交给墨洛温家族。重活一世，她一刻也不想等，恨不得一时将能给的全都给了。
　　此时，她此行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她仔细地从空间中取出一个木匣，小心地递到莉莉丝手中。
　　莉莉丝疑惑地接过，匣子很轻，装着一件织物，料子极薄，几近透明，可在烛光下流动着微弱的银色光芒，指尖轻捻，触感似金似银却异常柔软。
　　她不敢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呼，“这是魔蛛丝？！”
　　魔蛛是一种传说中的黑暗生灵，传言它的天赋能量极其特别——不惧辰光。它常年生活在海中，靠吐丝织网捕食，它的丝线虽细却异常坚韧，用其织成的衣物天然蕴含魔蛛的天赋能力，足以抵挡烈日，拥有它，黑暗生灵便能行走在光明下。莉莉丝和艾伦曾寻觅了百年都未寻得，渐渐怀疑传言不实，也许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珍宝。
　　莉莉丝激动地抱住了她，好一阵才平复，“这是你亲手织的吗？”
　　阿蕊亚点头。她刚刚织成，上一世，莉莉丝将在不久后从不识货的商人手中买到它，商人当然是阿蕊亚找人假扮的。
　　“听说只能在月光下织......这么细的丝，你织了多久啊？”
　　阿蕊亚只轻描淡写地说“白天可以睡”并不老老实实地回答她，莉莉丝感激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又在匣中细看，发现一共两件，有一件明显宽大许多，“这是给殿下的吗?”
　　爱德蒙立刻看向阿蕊亚，眸中掩不住忐忑和期冀，他不在意能否行走在光明下，只期盼得到一件她亲手做的物件，可阿蕊亚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是，是给艾伦的。你让他试一试，哪里不合适还可以改。”
　　爱德蒙顿然神色黯淡，却还勉强扯了扯嘴角。
　　莉莉丝尴尬地贴着人鱼耳朵小声问：“殿下没有吗？”
　　阿蕊亚攥着手，不好意思道“本来有的...我给他织了...但我按他少年的身形织的，他现在穿不了，我还没改好。”
　　青年耳朵微动，眼中漾起惊喜。
　　莉莉丝恍然大悟地唔了一声，“没有尺寸可不好改，趁现在赶紧量好。”
　　身为管家，她常年随身携带些小工具，她从口袋里取出卷尺，塞给阿蕊亚，又取出纸笔，站在一旁做记录状。
　　阿蕊亚拿着尺子茫然地仰脸看向爱德蒙，他耳朵好像有点红，但神色如常，从容地脱下黑色外袍，抬起手臂，示意她来量。她迟疑了下，深吸一口气，上前虚虚比量着，再将尺寸报给莉莉丝。
　　莉莉丝在一旁急得差点没跺脚，不停给她使眼色，心道“真是不争气啊！他都抬手了，就是让你摸的！往上摸啊！”可阿蕊亚楞没看懂，她正想着赶在三日契约的最后一刻织完，她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莉莉丝再看爱德蒙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心中感慨“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午后，莉莉丝有许多话碍于爱德蒙在场不便说，主动提议带阿蕊亚出去逛逛，向爱德蒙告了假。难得天晴，她沐浴在艳阳下，隔着丝衣感受日光温暖，不禁想，等艾伦回来见到这件礼物，该有多惊喜。
　　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伪装成老妇，待垂垂老矣再假借回乡养老，换回年轻女管家。此次扮成老妇已经许多年。她试着用自己本来的样貌寻了个熟人聊了几句，对方一点儿没认出她来，她安了心，大摇大摆地带阿蕊亚领略高山郡的繁华。
　　酒馆的安静一隅，莉莉丝为阿蕊亚蓄满酒，轻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蕊亚纤细的指尖摩挲着酒杯，金色的酒液波纹荡漾，几杯过后，心口仿佛真的轻松了些，过往便也不那么难以启齿，“十年前...大约从我成年起，殿下便不再愿意见我，我假装不知道赖着不走...直到有一天，殿下叫我走...临走前我问他想要什么，他要人鱼心头血...”
　　莉莉丝震惊又心痛地捂住嘴，“怎么会是这样？...当年是我和艾伦一心寻人鱼心头血，才遇见了你。你伤愈后我们本打算向你胁恩索要心头血，但殿下极力反对，他说自己经历过剜心之痛，绝不可能接受这法子，况且他早就不在乎能不能说话了。后来也是我和艾伦设计殿下留下了你。我们见他太孤独了，他从一开始便待你不同，或许你们能够相互陪伴。他怎么会想要你的心头血...他怎么说的？”
　　阿蕊亚涩声道：“他不肯说...我用了禁术...读了他的心。”
　　“什么？！那个“舍去半生力量，换一句真心话”的人鱼族禁术？”莉莉丝抬起手指对着她的肩头就是一戳，“你又用禁术...不愧是殿下教出来的，天天拿禁术当家常便饭！你们俩真是要气死我！”见阿蕊亚老老实实受着，又心疼不已。
　　她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道，“我记得那段时间殿下的确心事重重，但并不是在你成年后，而是从他取回三叉戟之后！”
　　阿蕊亚猛地坐直身体，追问道“三叉戟是谁给他的？我问过他许多次，他只说是一个老朋友。那个人是谁？”
　　“是...”莉莉丝眼神飘忽，动了动嘴唇不知如何开口，又明白此事干系重大，不能再隐瞒,“...维克托.罗德。”
　　阿蕊亚愣了一下，愕然道“海盗王维克托.罗德？！”
　　莉莉丝急急道“我们知道你痛恨海盗，担心你不要三叉戟，所以...对不起...这么看来，这件事同海盗王脱不了干系，我和艾伦都会去打听他的行踪。”
　　阿蕊亚忙道无事，心下暗暗决定，等她织好殿下的魔蛛丝，就去寻海盗王。
　　莉莉丝眼前最关心的还是“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我还有些事要办，但不会再不告而别。我昨天想了一夜，终于明白...他一直在等我回来”，莉莉丝妩媚的眼睛亮晶晶的，鼓励她往下说。
　　“他希望我们这段友情和好如初...”
　　“友…友情？”莉莉丝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对你绝不可能只是友情。”
　　阿蕊亚自认没有莉莉丝对情感敏锐的察觉，低头若有所思，“你是说…他对我…”
　　莉莉丝欣慰的点点头，端起酒杯，同她碰了碰。
　　“他对我是亲情？我觉得你说得对，他教导我时，确实将我当做幼妹、甚至女儿。”
　　莉莉丝一口酒喷了出去，呛咳不已，阿蕊亚慌忙地为她拍背、擦拭。
　　“不是，你就没想过他对你是爱情吗？”
　　阿蕊亚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为什么？”
　　“...” 阿蕊亚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我…我向他求过欢...他拒绝了。”
　　莉莉丝又呛了一口酒，“咳...咳咳...什么时候？”
　　“成人礼那天”
　　莉莉丝想起来了，阿蕊亚成人礼的前一天，央着她逛了一天街，求她帮忙选一件最漂亮的衣服。
　　阿蕊亚已经醉了，一手支着头，委屈地道“你不是说...我穿上那裙子，谁都会被我迷倒的...你骗我...殿下他根本都不看我...”。
　　莉莉丝心疼坏了，拍了拍她的肩，心一横，又开了两瓶酒，心道先灌醉了，既然他们心中都有彼此，不如先成就好事，误会总会解开。

　　傍晚莉莉丝醉醺醺地架着阿蕊亚回来，没注意一只通体洁白的雪鹄正落在城堡顶。
　　莉莉丝敲了敲爱德蒙的房门，门一开，猛地把阿蕊亚往他怀里一推，一手扶墙，一手叉腰道，“您知道...嗝...把她灌醉多难么...”她又摆摆手“不用谢...嗝...把握好机会！”说罢不忘帮他关上门，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男人低头看向怀中的人，脸颊微红，眼睫湿润，醉得人事不省，他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