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着》小树苗苗

15、第十五章

　　瑞丽的天气还是热得让人失去食欲。
　　回到瑞丽找红，红看起来很好，她唯一的烦恼，就只是翠桃由一个凉夏来的商人赎身从良离开了。红觉得秦香苑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并且开始对灯红酒绿反感，就结束了她时间不算长的秦香苑头牌生涯。专心经营我的酒铺的红，配上商家西门，我的店发扬光大。
　　所以当我回到我的小店前，看那鎏金的匾额，看那九转十八弯的回廊庭阁，看那川流不息的人来人往，看那琳琅满目的各式花酒及相关产品，再看那站在门口摇曳生姿顾盼生辉谈笑风生成功商人姿态十足的红，我很认真的想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你说什么？你在凉夏惹了祸，所以我们必须离开？”
　　我低着头，明白要红放弃现在如日中天的生意很困难，但说我对哞一声的话不耿耿于怀，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无论什么理由，我想带红回阳明山。
　　红看我小心翼翼认错的动作，突然很是开心的一笑：“草明不用担心，这里是白乾，不是凉夏。就算罗国俊说什么，我去找西门，他会解决的。”
　　“西门？”我不在的时间，红已经和西门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现在就去找他好了。”红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雀跃，映着那双眸子流光溢彩。像一阵明红的旋风带着袅袅香气出去了。
　　我站在原来是我搭建的葡萄凉亭，现在是木质阁楼的地方，我的小店只还隐约看得出原来的轮廓，阁楼的旁边居然在短期内修了个小湖，湖泊中心有朵朵睡莲盛开。大概和这座新建筑物的设计理念很像，翠绿的芭蕉叶在湖边如蒲扇般轻轻的晃动，给炎热的天气带来了些许凉意，但我猜更多的可能性是它不怎么占地就没有管它。
　　修建的连排的红瓦平房，隐在一排垂柳的后面，走近的时候有一种柳低桃尽的诗画感。每个房间独立介绍一种酒酿，包装得极其精美且陈列新颖的花酒，每个房间里面都有专人对酒酿从制作到成品包装进行全盘介绍。
　　完全不知道现在的酒酿是怎么定价怎么包装，我似乎显得有些多余了。
　　我在那排红瓦平房外面站了一会儿，然后在仆人的帮助下，才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我的卧室倒没有丝毫的变化，不过生生拔高了一层，窗外竹叶沙沙作响，直节正当恬养素，虚心恰合道生涯。
　　我坐在房间里抚摸我临行前才制作出来，但现在已经没剩几坛的桃花酿。
　　不确定这座短期内作出的鬼斧神工之作，红到底有没有使用法术。我在房间里睡了几日，红整日的外出，让我连询问她黑河的遭遇的机会都没有。
　　窗外的修竹倒让我有了几分喜爱，这细叶疏节，雪压不倒，风吹不折的虚心贤士。也许，我可以尝试着酿点竹叶青，在打算要酿葡萄酒的葡萄，被红连藤带凉亭清除了以后。我站在窗前，望着大片的竹，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分得亭亭绿玉枝，雨馀生意满阶除。凌霄已展疏疏叶，护粉聊营短段篱。肯信移来真是醉，不愁俗未不能医。人间此夜频前席，凉月虚窗更自宜。
　　西门出现在楼下，没带他的娃娃小厮，还是一身不流俗的穿着，见了我便摆手示意，然后从那个外面可以看见的木质台阶走了上来。我离开窗户，为西门开了门。
　　“红让我解决一下你在凉夏惹的麻烦。”西门自顾自地在我房间里中央的桌子上坐下来，然后自己为自己拿上了一坛酒。
　　虽然跟西门不是熟悉到可以任由他在我房间里自动自发，但是拜托人的话姿态就要摆低一点，所以即使他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下品尝着我为数不多的存酒，我也只是摆了个低眉顺眼的表情：“麻烦你了。”
　　“你确定你就是那个凉夏大肆通缉的东方草明吗？”西门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自顾自倒酒的样子和红有八成的相似。
　　那个，还有另外的哪个吗？我皱了一下眉：“我想是的。”
　　西门放下了酒坛，然后慢慢认真地看着我，近看之下，他黑色的眸子里面有着蓝紫色的光泽：“可是那个东方草明于半个月前，已经在凉夏京都被公开凌迟结束了。”
　　凌迟？人类发明的，用在同类身上的，残忍的刑罚。
　　“当时，数百凉夏百姓，亲眼所见。剐了七日，三千六百刀一刀不少。”西门看着我，再慢慢的加上这句。
　　我在这里，那么，凌迟的，是谁？
　　西门走的时候带走空了的酒坛，然后教养良好的帮我带上了门。
　　我坐在窗前，听屋外竹叶沙沙坐了很久，直到月上西楼。
　　做了真君以后就很少做梦了，其实是当我发现我要活很久的时候就开始不做梦了。
　　做梦，这种事情已经很遥远的记忆，还是只有一条尾巴的狐狸的时候，总是梦到那些死去了的同伴。突然有一天，上一任的马面告诉我，我用念力把死去的同伴困在梦境里，让他们没办法投胎转世。
　　那以后就很少做梦了，到现在就真的完全没有做梦了。
　　所以，我看见柳儿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微笑着，拢在光晕里，我不知道那不苟言笑的脸笑起来很有些稚气的可爱。对啊！比翠桃还要小些，不过只是个孩子罢了。
　　他的手触碰我的脸，还是记忆里那温暖干爽的触感。脉脉的眸子，眼神水草般妖娆。
　　“你怎么在这里？”记忆的印象刹那间重叠了，恍惚还是在凉夏天牢的那一晚，我很诧异却有些高兴地看着他。
　　他的唇触碰我的，凉凉的触感。
　　“我要走了。”这是第一次听柳儿说话，与年少的外表不同，他的声音很低沉，醇醇的，带着灵山圣钟洗涤灵魂的颤音。缓慢而轻柔传来的时候，如佛光普照般暖暖地挥洒下来。
　　我似乎有点明白他为什么从不开口，这样的声音，太引人注意。
　　“你要到哪里去？”我拉他秦香苑小厮一式的粗布衣服，却抓了个空。
　　他摇了摇头，身体化作了光点，飘散了。
　　我从梦中惊醒，听窗外竹叶沙沙。
　　我在这里，那么，凌迟的，会是谁？
　　翌日，我开始研究竹叶青的酿酒方法，终于意识到存酒已经跟不上她的宣传力度的红，在我旁边拼命叫我做花酿的要求被我置之不理。我一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把红拔高了一层的小楼又加了个阁楼，在整条街上都算是比较高的房子了。
　　我在阁楼里潜心修炼了几天，疯狂使用法术加速竹叶青的变化。数日后，我拿了竹叶青的成品交给站在门外咆哮着，愤怒到几乎要化成原形把我的卧室付之一炬的红。
　　心情奇异地平静：“我想，我要回凉夏一次。”
　　“之前去的时候没看见炎吗？”红接过竹叶青，很慎重的交给了旁边瞪着雪亮雪亮眼睛的账房打扮的老头，才回过头来问道。
　　“对，这次，我想会在那边呆一段时间才回来。”我看面前这只明显比我要混得好些的凤凰，不需要把担心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那我的生意怎么办？没有你，谁来酿酒啊？”红在另外一个老头递过来的账本上一目数行的检视一番之后，指了指其中几行示意老头看看，签了字还给了那老头。我看见老头接过账本，匆匆离去的背影，汗流浃背。
　　“这几天我已经把酒窖装满了，你省着点卖的话应该可以撑三四个月。”在几天在阁楼里不是白呆的，我打算要走，就会把东西都安排好再走。
　　“省着点卖？哪有省着点卖的，”红瞪我，立刻有女婢送上冰镇过的酸梅汤，红喝了一口，又好像突然想到了好主意般转了转眼，“西门说什么物以稀为贵，现在开始限量出售，虽然不懂，但就趁这样先实行吧！”
　　我笑着点头，红看起来很喜欢这里，也很适应这里，这样就好。
　　“好了，你可以走了。”红开心地拍拍我的肩膀，很过河拆桥地赶我出门。
　　走了老远，还看见那鎏金的匾额下面，俏丽的红挥着明红的纱帕送别：“记得早点回来，我会给你留属于你的那份的。”
　　属于我的那份什么啊？
　　不是去找炎的，对红说要到凉夏去的我。我是要去找那个九皇子，只是想问他，如果我在这里，那么，凌迟的，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