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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油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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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乔伊要接朝夕去凿鱼,离老远就看见栅栏院里亚人蹲在那摆弄什么。
“乔伊,你回来啦!”
朝夕抬起胳膊抹了把汗,指着地上的东西跟他献宝,“你快看!”
一根木头,一头被削成了圆锥状,一头被做成了一个三角形的把手形状,像模像样的。
“噔噔噔噔,我独家秘制的超级无敌大冰镩!”
冰镩?
“不是说去凿鱼?”朝夕看出了乔伊的疑惑,“诺,这是专门为凿鱼而生的东西。”
这冰天雪地的,要想满载而归,手头怎么能没几样儿趁手的东西!
“可是,”乔伊默然,“你从哪弄得木头和铁尖?”
“哈哈,”朝夕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乔伊,“这,人要是想办成一件事总是有办法的嘛。”
“所以,”乔伊的眼皮子直跳,“这些东西是从哪儿弄得呢?”
朝夕嘿然一笑,默默指了房后。
房后都有啥?
乔伊用上了精神力,以对敌的速度跑到后院。
房后只有一个瞭望塔。
原本虽然有几分破旧,但起码还算完整的瞭望塔,如今就剩了三个塔脚。
它像一个瘸了腿的卫兵,沉默地注视着旧主,用剩余的三个塔脚诉说着它所遭受的暴力。
“哈,三条腿不也挺好看的嘛,”朝夕一步一步地跟着蹭了过来,粉饰太平,“不也没倒?”
塔不还是那座塔嘛,就是少了一条腿能怎么滴!
“更何况,”朝夕越想越觉得自己占理,“凿鱼是你提的,家里东西也是你说随便我动的!”
是,未免朝夕拘束,刚到家的时候乔伊是说过这话。
但是!
“我也没想到,”乔伊扶额,“你会对这么个大家伙动手。”
搁谁也想不到吧?
虽然无奈,倒真没看出生气来,朝夕夸他,“乔伊,你真好!”
“那么沉的塔脚,还埋得那么深,”乔伊也真是好奇,“你是怎么想到去动它,而且还真给挖出来了?”
这样的瞭望塔在驯羊人家里是常见的物事,为了方便监管群羊往往建得又高又结实,地基打得很深,木料和铁也是用得上好的材料——从这一方面说,朝夕确实很有眼光。
“这有啥,听过一句话吗?”她终于敢洋洋得意了,“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星球!”
朝夕本来真不想动这个瞭望塔的。
那确实是个大家伙,动它的话,费力又费事。
但架不住那塔自己送人头,塔脚的木头上有一圈一圈的刻纹,刻得又深又结实,正好适合人拿东西撬它。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又正好闲着有时间。
朝夕一拍脑袋:得,琢磨它!
如今东窗事发、图穷匕见,最重要的事儿就是转移视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朝夕拽住乔伊的衣角,轻轻地扯了一下又一下,“那.....”
乔伊没说话,挨个去推了推这个倒霉的塔剩下的三个脚。
“哎,乔伊,我错了,我让糊涂虫迷了神志,下次不会啦,”朝夕跟在乔伊身后认错,声音又乖又无辜,“我们还去不去凿鱼啦?”
“没有下次了,阿朝,”乔伊略带警告地回头盯了她一眼,“再有下次,城主会把我塞到矿下让我自己去挖石头补好的。”
在索多玛,一个驯羊人可以不用塔,但不可以没有塔。
所幸检查一圈,有赖于建造的时候并没有偷工减料,这塔暂时还不会倒。
“走吧,”乔伊叹气,“回来再说。”
掀过了这一段插曲,去找冰湖凿鱼的过程还是很愉快的。
乔伊只有一副雪橇,本来想背着朝夕过去,但是朝夕不想顶风冒雪,脑瓜筋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乔伊,你见过狗,呸呸呸,你见过拉雪橇吗?”
不出所料,乔伊问到,“什么是雪橇?”
“就是我踩个什么”说话间她就拉过来个小木板,“你用绳子拉着我。”
乔伊看了看那个木板,没多余问哪儿拆来的,只是平直叙述,“我没有绳子。”
没有绳子?
没有绳子算什么啊!能难倒富有智慧的劳动人民吗?
“哎呀,费那个事儿干啥!”朝夕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神一转,“咱不是还有尾巴吗?”
那是我的尾巴。乔伊气哼哼地想。
但最后朝夕还是坐着乔伊牌雪橇到达了目的地,从雪橇上蹦下来的时候她再次感叹:
“乔伊真是个好人,我要一辈子和乔伊做朋友!”
乔伊无奈摇头,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去探查鱼群所在地了。
这是一片冰湖,暖季时,索多玛城的雪山融水大多汇聚于此,它广阔无垠、无边无际,但是没有名字,大家说起它来总是称呼为“那片湖”、那个“大湖”。
朝夕踩着乔伊的脚印,一步一步小心地走。
“光走路不说话也太没意思了!”她突发奇想,“不然我们比赛,看谁先找到鱼群?”
湖面很滑,朝夕一走一个趔趄,但是很神奇,每次她都能在快要滑倒的时候站稳身体。
“我不和你比,”乔伊张开手臂虚虚环住她,“我从不欺负小孩。”
判断成年与否的一个很大标准除了生理是否成熟外,就是能否自如地使用精神力。
朝夕显然不具备这一点。
“少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她从乔伊身边跑走,一边跑、一边自顾自的宣布,“好了,第一届凿鱼比赛就此开始!”
乔伊摇头,自从遇到朝夕,他好像一直在摇头。
这实在是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放眼望去除了雪就是冰,湖的四周生长着许多乔木,或许会有些热闹,但那是曾经的事了,如今它们的叶子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盛托着夜霜和新雪。
朝夕在冰上跑远了,跑着跑着就摔了一个倒仰,乔伊瞪大眼睛,刚想去扶,却看见这孩子在冰上打着滚笑。
像个冰镩,打滚的冰镩。
一连串的爽朗笑声也像那把她非要拎来的冰镩一下下凿在冰上的声音,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闹得他也忍不住眼里带了笑意,“怎么啦?摔得怎么样?”怎么突然发笑?
湖面实在是太过空旷,他这一问就有无数层回声在湖面上打着秋千似的荡来又荡去。
“没怎么,哈哈,就是终日打雁反倒被雁啄瞎了眼,”朝夕试了好几回,每次都在刚要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大笑而卸了力,“哈哈哈,乔伊,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一大串儿冰糖葫芦?”
乔伊不知道什么是冰糖葫芦,只是朝夕今天穿得是她自己来时候的那一身红色大棉袄。
在一片素色的雪山与冰湖之间,她仿佛一轮灼热的太阳。
“我们不比赛找鱼了吗?”看着实在不愿意爬起来的朝夕,乔伊忍不住提醒,“你再趴一会小心生病!”
真是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小小的一团身体里却蕴含着这样无穷的活力。
“不,你们这儿的冰欺负我,我就不起来了,”朝夕哼哼唧唧,一边爬一边说着小话,“我要在这趴窝,我要把这湖冰趴化!”
“找鱼,找鱼,”朝夕朝乔伊摆手,放狠话,“你千万别输给我!”
乔伊本想放水,但她矜起的眼睛和鼻子实在是鲜活,鲜活地过于挑衅了。
也好,也该让她知道雪山到底有多高。
乔伊闭上眼睛。
有风从远处拂来,吹起一片雪尘和碎石,碎石剐蹭着冰面,带出许多道细微但是尖利的声音;往下走,冰层的生长和开裂都有迹可循;再往下,有流动的水声,水里有一连串的气泡声.......
“哈哈,找到了!”
耳边传来朝夕欢呼雀跃的宣告,乔伊的探查节奏被骤然打断,只能无奈睁眼。
“乔伊,我赢了,那儿一会儿肯定有鱼!”
朝夕已经回来拖她的冰镩了,离老远就看见她的手足舞蹈。
一个笨重的小动物在小心翼翼地弯腰去拿她的珍宝——一把冰镩。
“我就要找到了,但是你打断我了,朝夕。”乔伊纵然好脾气,也忍不住学朝夕念叨两句了,“而且现在也没有看见鱼,说什么你赢了还太早。”
“好的好的,我亲爱的乔伊,对不住,我不该打断你的做法,”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朝夕心情很好,并不在乎做小伏低,“走吧走吧,我们过去吧,甭管谁找的,有鱼不就行了嘛,咱们也不指望这个发家!”
乔伊又忍不住纠正,“也不一定确保就会有鱼。”
“哎,这可不是,”朝夕叫了个真儿,“你相信我,别的没把握,这个可不是,我说有肯定有!走走走!”
到了地方,朝夕指挥乔伊下冰镩,不几下就凿破了冰。
看到湖水时,“哎好了,我们等一会儿!”
乔伊皱眉,“能行吗?”
朝夕一挥手,“怎么不行,凿鱼凿鱼,不就这么整的吗,难道你们还有第二种凿法?”
说话间,鱼就接二连三的往上跳。
“至少不是这种凿法,”乔伊看着这些跳入魔爪的傻鱼,慢吞吞的回了一句,“哪怕抓到了鱼,也不是这种凿法。”
“嗯哼!”朝夕摇头晃脑,满不在乎,“别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不就是好猫吗?”
“乔伊,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鱼群的吗,”她仰头,一脸遮不住的狡黠,“如果你答应一会儿帮我把这些鱼带回去,我就告诉你!”
她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怎么找到的呢?”乔伊也确实好奇,但是他撇嘴,“可这些鱼就是带回去也没用。”
“哈哈!尔等凡人当然不知道,这可是我家历史悠久的不传之秘!”朝夕还是听话只听乐意听得那半句,“你今天得亏是遇见了我,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她掐着腰,得意溢于言表,“只要会看花,哪儿的鱼群找不着!”
看花,就是看冰下的气泡。
花可以分为鱼花和草花,鱼花又可分为新花和旧花,刚刚朝夕就是找到了一串儿新花才敢肯定这儿有鱼群。
“乔伊,凿鱼这项上你输给我,”朝夕最不怵凿鱼,“那可真得是一点儿也不亏!”
查干尔湖年年冬天都要渔猎,哪个好信儿的东北人能在漫长的冬季里错过这种人山人海的热闹!而那些豪迈又爽朗的鱼把头们又最爱炫耀自己那手出神入化的“看花找鱼”本领,只要敬上一杯美酒,就会得到他们滔滔不绝的倾囊相授,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哪个有心眼儿的人能学不会呢?
“可是朝夕,我们不能把这些鱼带回去。”朝夕实在是太过高兴了,乔伊忍不住给她泼泼凉水,“这些鱼不能吃,带回去也只能发臭。”
咋就不能吃了呢?
朝夕傻眼了。
“这些鱼身上百分之八十都是脂肪,”乔伊用手从一条鱼身上划过,再抬起来时手上就沾满了蜡一样的油脂,“我们根本无法消化它们,油脂在肠道里是不受控制,会弄脏裤子。”
朝夕已经明白了,这不就是油鱼嘛,学名棘鳞蛇鲭的那种。
“不行,那也带回去,”朝夕沉吟了半天,到底不甘心,“只有放错了地方的材料,哪有没用处的废品?”
带回去!带回去!
智慧的劳动人民专治各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