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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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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还要出去吗?”朝夕眼巴巴地扒在门框上问乔伊,“我在家里都要憋疯了。”
可不是嘛,一天天顶风冒雪地爬瞭望塔,连塔上有几个窟窿都数了个一清二楚。
“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嘛?”她黑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来强调,“一个可小、可小、可小的要求。”
也真是难为人,东北爱说爱闹的野风却被丈尺长的小破地方捆住了手脚。
“你知道的,朝夕,矿下情况复杂,人员又混乱。”乔伊是一个驯羊者,最知道群羊面对弱者时的凶恶,他捡起椅子上的披风夹在腋下,再向她陈述一遍这个残酷的事实,“你不能去。”
切。
“我不去。”朝夕一下又一下扣着门框,嘟囔着,“我也没说去。”
“好,”乔伊忍不住笑意,和她商量,“那让一让?”
“去晚了可就带不回你爱喝的营养液了。”
营养液的味儿都一样,乔伊也不明白为什么朝夕要因为颜色不同就把它们评出哪个好喝、哪个不好喝,但这并不妨碍他满足亚人“营养液要草莓色的”小小要求。
朝夕:“乔伊~”
乔伊:“不行。”
朝夕跺脚:“我还什么都没说!”
“那也不行。”乔伊用一根手指戳住朝夕的额头往里推,就要往外走,“什么都不行,不要离开房间。”
“就算我不出屋,”朝夕不死心,在他身前倒着走,“你也不在家,这儿的破治安,万一要是有人冲进来硬拽我呢?”
“不会,”乔伊系好披风的系带,风轻云淡地表示,“他们不敢。”
布利泽德,意为“暴风雪”。
这颗总被严寒和冰冷所侵袭的星球,百业俱废、民不聊生,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矿产,哪怕有那么一点,那些价值微薄、品相低劣、甚至简直不能称之为矿产的东西总是会深埋在地脉深处,且往往在千米万米的雪山和不化冰川之下才能发现,虽然在法律上布利泽德人已经难以称之为人,但是出于人道主义,帝国还是允许他们用这些垃圾的矿产来换取高质量的生存资源。
每一个布利泽德人都珍惜这样的机会,没人会头铁地去得罪一个牧者。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朝夕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做了个吊死鬼吐舌头的鬼脸,“到时候我就被拉走了。”
“就要被放血了,死啦死啦地了!”
小小的人对自己倒敢下狠手,把自己的脸当成雪团子捏,怪模怪样的,她是知道自己这样很可爱吗?
“朝夕,”乔伊又被她逗笑了,纠正她,“那种手术并不涉及到放血。”
女性是稀缺资源,更何况这种手术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即使是在尾星,也是有点麻药、针管和容器就能成行的小场面,哪里用得着那么血腥?
“乔伊,”朝夕拉长声喊他,把门拍得邦邦响,“你得讲道理!”
血不血腥的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都半个多月了,你说不能乱走,我半步没动吧?”
她在了乔伊的必经之路上“啪”地一坐,半点也不怕丢人的把胳膊、腿儿一伸,就开始放赖。
“不是我无理取闹,一天天的,都多少天了这是,我不是搁屋子里头躺尸,就是上那个小破塔像个木桩子似的杵着!”
“成天小屋,”她的手指头从小屋挪到小塔,在二者之间来回移动,“小破塔!”
小屋,小破塔,就这俩地儿,不让人放风,也没个人说话!
“我可是个活物,乔伊!你扪心自问,就是养条狗它不也得溜溜吗?”
提起狗来,她更生气,好嘛,科技提高了,人也高贵了,吃饭都喝上营养液了——有了营养液,这家里头别说是耗子,连只活物也没有了!乔伊一走,屋里屋外能喘气儿的就她自己一个。
耗子,我的老灰仙儿,落到这么个鬼地方才知道您老人家的好处来!
“你倒是好了,一天天的往外跑,别管吃苦受累,好歹能瞅着不一样的色儿!”朝夕推开门,指了一圈,又指了指自己,“你再看我,我就和你这地方犯冲!”
“别的不说,你瞅瞅,来,你自己瞅这破天气,都多长时间了,哎,就阴着个天没个放晴的时候儿!”
打她来,就没见过一个亮瓦晴天。也是巧,朝夕刚一张嘴就灌了一肚子的风,呸呸呸!
“咋,你个老欠登儿,我就缺你喂我这口西北风了?”她仰头,连老天爷也迁怒了,“怎么着,说你还说错了?晴一会儿有个好脸色你能死啊?”
也没靠你吃过饭,咱可不惯着你!
“阿朝,我真的要迟到了。”乔伊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撒起疯来和小炮弹似的的亚人,“现在是冬季,阴天是常事,你暂时忍忍。”
今年还没有见到暴风雪,已经算是好年头了,乔伊说完后,很温柔地拍了拍朝夕的头。
“什么嘛,”朝夕甩头,警告道:“别像拍狗一样拍我!”
让她一吼,乔伊摇摇头,顺从地举起双手,阳关穿过门角缝隙,落进他水一样的眸子里,叫人不自觉反思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有些人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
朝夕聋拉着脑袋让出了路,抱怨道:“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好,我的错,那我走了?”
乔伊抬起脚,又被她哎的一声叫住,只能乖乖站住,叹一口气,“阿朝,我真的、真的要迟到啦。”
“对不住!我知道出去不安全,也不现实,也没真想出去,”朝夕拽着衣角别别扭扭地解释,“我就是.....”
只是憋屈,就是想趁着还有人在的时候多叨叨两句。
那你说,半个多月让一个多动症、话篓子,哪都不动,几乎啥话都不说,合理吗,人道吗?更何况还没有手机,没有书,要啥没啥,啥都没有,还叫个星际时代呢,名起得倒挺大,连这点儿基础设备都没有。
“好吧,”乔伊沉吟了一会,提议道:“等我回来,晚上带你去凿鱼?”
乔伊知道朝夕也真的是忍到极限了。
“凿鱼?”
朝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都不问清楚到底什么是凿鱼,凿得是什么鱼。
“凿鱼!”
耶耶耶耶耶,凿鱼凿鱼凿鱼!
“真的吧?”朝夕狐疑,忍不住再次确认,“你不会骗我,不会食言吧?”
“我从不骗人,”乔伊摇头笑叹,“更何况要是假的,你会让我走吗?”
“哪里话哪里话,好好好,说定了!”朝夕嘿然一笑,使劲儿推着乔伊往前走,“你赶紧去、赶紧回,赶紧去、赶紧回嗷!”
乔伊走出了好远的路,回头时,亚人还站在门前翘首注视,“回屋!”
“雪大、有风!”他朝她摆手,“冷,赶紧回屋!”
乔伊走进风雪里,就好像一只小蚂蚁走进了原始森林,几乎叫人无法辨认,又哪里能叫人知道他说得是什么。
“什么?”朝夕听不清,蹦起来朝乔伊喊,“好,吃饭,我会记得吃的!”
真犯愁,亚人的耳朵都是这样的不灵敏?哎,也好,至少不傻,还知道饿了吃饭。
惦记着朝夕,乔伊在矿下也有点心不在焉,在他鞭稍第三次在人群中甩空后,下面的非人们忍不住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乔队。”乔伊的副手悄悄地推了推他的胳膊,示意他往下看。
有人放慢动作,开始滥竽充数;有人将别人筐里的矿石偷运到自己筐里,想要少劳多获;更有甚者捡了一些体积小、好携带的石头放到一边,想要一会儿偷运出去。
乔伊的眉头倏然皱起,新到手的羊,没诶过训练,确实还不太驯服。
“是当我看不见,还是自视甚高?”他的语气依然温和,“想来是我对你们太过仁慈了。”
索多玛诸多的驯羊者,乔伊确实是为数不多、不爱杀生的温和派,毕竟血迸溅到身上的粘腻感实在令人厌烦,但这并不代表有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挑衅他的威严。
咻咻咻。
伴随着一阵阵破空的声音,本来盘在他手里一圈一圈的长鞭骤然舒展身手,一连串的鞭影带出一连串的血花和惨叫。
一时间跗爪四飞,丑态毕现。
“啊,”乔伊皱起眉头,不无厌恶地呵斥道,“收起你们那令人厌恶的爪子和鞘翅!”
血统不同,审美也不同,适当表明自己的血统是礼仪,但是露得多了便是挑衅。
他的鞭子使得很好,外附在鞭子上的精神力能将皮糙肉厚的兽人都打得皮开肉绽,但让人感到疼痛并不是惩罚的目的,将自己的意志贯彻下去才是。
“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乔伊收回了鞭子,负手而立,“只有一条:一定,一定要有“礼貌”。”
朝夕说“礼貌是一言一行的规范指导,也是与人相处的态度准则”,对这些惫懒非人的言行态度来说又何尝不应该树立规范。
什么是礼貌?
吃足了教训的非人们一个个鹌鹑似的挤挤挨挨,面面相觑。
群羊猛地将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螳螂人推了出来,螳螂人回头怒目而视。
在乔伊不耐烦地拿鞭子敲了两下椅子背后,他颤颤巍巍地询问:“大人,请您赐教。”
礼貌,朝夕带来的这个新词,她对这个词的注解显然不适合这些蹬鼻子上脸的非人们。
“礼貌,就是服从。”乔伊决定赋予它新的含义,“在我这只有三点要求。”
“未完成工作时,不准偷懒,不准夹带,不准做小动作。”乔伊扫视过一个又一个瑟瑟发抖的非人,“谁要是违反,没被发现也罢,一经发现,咱们雪里见。”
彻骨的寒意随着他的话在这地穴里散落一地,他的音调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非人们都不由得把头低得更低,诺诺称是。
雪里见。
把人衣物扒干净埋进雪里,一层一层地浇水,兽人的生命力顽强,往往浇过一夜,受刑者还能看见第二天升起的太阳。
阳光照耀下,这座新作成的冰雕往往晶莹剔透、生灵活现。
在这时,行刑者再拿着小锤、运足精神力将冰雕一寸一寸地敲碎,到最后受刑者只剩下一个完整的脑袋落在雪地里,与执锤静立的行刑者相视而见。
这便是雪里见。
和索多玛其他驯羊人的刑罚手段相比,它一点也不血腥,甚至名字还有点好听,但没人想在布利泽德的夜里在雪地中待上一夜,也不会有人想亲眼看见自己的身躯被一寸寸敲碎。
地穴中静可闻息,眼见非人们一个个都老实了,乔伊把鞭子甩给副手就要登上矿梯。
“您这就要走?”副手诧异,“没见您这么早收工过。”
乔伊没回头,摆摆手,“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