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金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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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泽克神庙俯瞰群山，群山怀抱中气氛正如火如荼。
战鼓咚咚，战号呜呜，脚步声踩得繁密如沙，沙砾相撞，逐渐同频，共鸣间地动山摇。索多玛和蛾摩拉的人两侧入场，两股洪流擎旗抬辇，泾渭分明地相会于校台之下。
二十米高台，台阶几百数，蜿蜒直通台上，台顶摆着一个斗大的海碗。
秽多侍卫鸣钟以示肃静，霎时间云静风停，无数双投机者热切的目光沾粘在直通天际的台阶上。
抬梁的非人肩膀微松，步辇平稳地落在地上，一点磕碰声都未发出。
辇后不远，索多玛的大牧者缓步而出。
他大概三四十岁，发黑无雪、面白有须，一张灰布裹了半个肩膀，罩住了大半个身子，系带从腋下穿过，系在另一边赤-裸肩头上。他渐行渐长，身上的灰袍也跟着同比变大，及到辇边居高临下地环视一周，眼波流转间，颇有鹰视狼顾之相。
蛾摩拉那边也闪出个身影，速度非常快，几乎只余残影。
待他站定，才看清是一个呈现兽形的秽多，肩高六七米，粗眼看去似狼非狼、似虎非虎，獠牙尖锐、背生四翅，哪怕身后就是一众形态各异的蛾摩拉人，他往阵前一站也略显突兀。
二人在辇前站定，秽多侍卫高声喊道：“敬！”
牧者弯腰，秽多俯首、非人弯膝而跪，层层叠叠，以步辇为中心，仿佛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般四散开来。
过了许久，辇帘轻晃，走出了一位手持金刀的老人。
他眼睑微阖无精打采，身上是与城主府侍卫一般无二的黑袍，满脸皱纹，袍子上华发斑驳，垂至脚踝。
老人踩着大牧者的肩膀走下步辇，站定之后捋了捋袍角，捧着刀率先向高台行去，蛾摩拉的那位秽多跟在他身后一步之位，两者走完四级台阶，大牧者才抬首跟上。
三人保持如此位次，在台顶之上依次拔刀割掌，鲜血滴满了整个海碗。
老人左手握刀高高举起，右手捧着满碗鲜血向着台下众人一泼，泼完亮碗，引来台下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金刀会，正式开始了。
老人看向台下，和身边的秽多搭话：“你既然来了，你们的新城主这回想是又死了？”
这不是秘密，蛾摩拉人的三大著名爱好：打架、打群架、打完之后杀城主，即打赢了杀城主，打输了杀城主。
“您早该习惯了。”那位秽多冷哼一声，对老人也没什么尊重，面无惭色地笑道：“城主喜欢蛾摩拉的花，我们就请他永远地留在蛾摩拉。”
玛非斯花朵摇曳在蛾摩拉罪恶的彼岸上，历代城主以己身为肥料滋养着虬劲的花根，他们的灵魂得以永恒地注视着此等盛景。
“您脸上的斑又多了，最近可有什么想法没有，想调任到蛾摩拉来吗？”似乎是想到了某种绝妙的主意，他措不及防地低头，偌大个脑袋几乎和老人贴上了脸，注视着老人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殷切，低声道：“我，我们都很乐意为您效劳。”
“谢谢，”老人镇定自若地推开了这张狰狞的兽脸，平静道：“我想我暂时还不用。”
他自问执掌索多玛近百年并无大错，还不至于老寿星上吊自己找死。
“那真遗憾！”那只秽多立马收回了头，用夸张的语调咏叹着，似乎真的充满了遗憾，“真是太太太太太遗憾了！”
那就遗憾着吧，想来没有谁愿意用命来换你的不遗憾。
“那是谁？”老人指向人群，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看着倒是和旁人不一样。”
索多玛讲究守成，方阵顺序多年不变。
大牧者活动着自己刚刚紧绷着的肩膀，大致望去一眼后就接话回道：“是瓦尔克和他手下的三位领主。”
瓦尔克实力低微，所辖地域也不富饶，早年折了两位领主之后，城主府也就一直未给他补上缺位，顺势让其少出两份供奉，只当体谅其不易了。
“就三位领主？”老人歪头打量，语气中带着一丝纳罕：“这动静看着可不像。”
不像？大牧者闻言起身至台边细看，这才瞧出来一二门道，
不怪那处会引起城主注意，实在是人群中有一小撮人太过显眼。
别人队列整齐气势森严，他们嘻嘻哈哈不成正形；别人灰白二色沉稳肃穆，他们顶花带草披红戴绿；最重要的是别人保持人形，队伍一致，他们有人有兽，更有许多人一人身上掺杂着出现两种特征。
这当真是让人拆台拆到眼前来了，大牧者气得额角直跳。
索多玛和蛾摩拉不和已久，不知何时起，二者同时出现，一方为人另一方必定为兽，以表泾渭分明、势不两立，没想到今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出现了融合两派的叛徒来了！
“瓦尔克办事越发松散了。”大牧者忍气道，难免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今年让他们上报下矿人数，整个瓦克多部加起来竟然都未到两掌之数。”
大牧者兽形为土拨鼠，一只前爪只有四根手指，不到两掌之数就是不到八万。
“那确实是有点少了。”老人慈蔼地笑笑，微微摆手宽容道：“不过瓦尔克一向艰难，既碍不着大局，便也随他去吧，不必太过细究。”
索多玛十二区，一百四十二位牧者，七百一十位领主，每年能出上亿人下矿，少这区区几万人，实在是无碍观瞻。
毕竟不痴不聋，不作阿家翁啊。
大牧者躬身应是，赞了句：“您一向宽容慈悲。”
他起身时眸中暗光一闪，到底记下了瓦尔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身边那位蛾摩拉的秽多冷不防地呦了一声，大牧者怀疑他在讽刺，立时不耐烦地看过去，投出疑问的目光。
那人毫不理会，自顾自地趴下埋头睡起了大觉，一番骄矜做派把大牧者气了个倒仰。
可蛾摩拉人办事哪里会管旁人的喜恶，秽多透过爪子间的空隙稀奇地盯着下方的那群人瞧。
那么一大群人，有高有矮，有吃肉的，也有吃草的，此时都和谐地站在一片地方，虽各有朝向，却都或多或少地以那个脑袋顶上罩着个围巾，看不清面目的人为中心。
那人拿着个布兜，正从里面掏出来一颗又一颗亮晶晶的东西，一脸肉疼地挨个脑袋瓜塞过去，非人滂臭的哈喇子沾了她满手，她也不恼。
虽不见恼，却属实也很怪。
一边喊着：“哎呀哎呀，省着点吃，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省着点嘛”，一边却不停下手上投喂的动作。
站在她旁边的那只老虎大概是不喜欢吃，她喂了两次都没塞进虎嘴，罪魁见她失败还冲着她高高仰着脑袋，好像在叫板。
她似乎有点生气了，扳着手指头威胁道：“我数三个数，张嘴，一、二......”
没等数到三，那人一个跃起，连着给了那只老虎两个盖帽儿，挨了两下地老虎一脸屈辱、委委屈屈地张开了嘴。
几粒亮晶晶的小东西就那样“唰”地一下掉进了老虎那雪窟窿一样的嗓子眼。
又因为吃得太快，被人拎着虎须嗔怪道：“慢点吃啊祖宗，怎么像我给你喂得是毒药呢？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哦！”
那只老虎脑袋直晃，嘟嘟囔囔地嘀咕：“我是老虎，不是山猪，我从不吃糠。”
那颗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的呢，蛾摩拉秽多的心直痒痒。
他要是能抢到一颗，绝对把嗓子眼掐细了，好好舔慢慢吃。
牧者们越众而出，各自在台阶上寻了个对自己来说最佳的观看点占住，其他人则朝着山中四散而去，决出第一场的胜者。
金刀赛制向来如此，领主牧者，量级不同，若想同台就得经过一番激烈角逐，先劣后优，由劣进优，优胜劣汰，优中选优。
今天开始，至最后一把睚眦兽角上的金刀被取下，亚泽克山脉将会一直是领主们的舞台，他们会带着自己的亲随掀起无处不在的混战，最终两千之数的大小领主只能留下二百，二百胜者才有资格登上擂台去挑战牧者的权威。
朝夕一手抱着自己宝贝的小甲虫四十二，一手托着拟态变小的白蝎子奥法，坐在阿克曼的背上对自家这帮不成器的家伙训话。
“兄弟们，”她笑眯眯地问：“糖好吃吗？”
底下人大都刚被甜滋滋地东西糊了满嘴，闻言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朝夕，一堆脑袋几乎被他们主人点成了大庆油田上的磕头机。
“好吃就行，我这还有，赢了管够！”她散漫地敲了敲膝盖，话音一转威胁道：“吃了我的糖，今天这一场若还用我费心，你们就麻溜点，回家后自觉去水里给我插秧吧！”
加尔扯着嗓子嚷道：“夕夕偏心，从没听你说过让四十二和奥法下田！”
哟，还知道和人家比呢，怎么就不见得你跟人家比点好的？
“四十二会做水车你会做吗？奥法从来不玩泥巴，你以后能少在水坑里和点稀泥吗？”
加尔瘪着嘴巴不说话了，朝夕给鱼嘴里塞进去一块糖，也不再理他。
奥法看了一眼地上耍赖的鳄鱼，冷声教训道：“加尔，和朝夕说谢谢！”
什么小人，夕夕说他有你什么儿，就会给自己加戏！
加尔很凶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和软地和朝夕说：“好嘛，不要和我生气了嘛。”
“你要是不给我递毛巾我也不会总去滚泥水……”
“好了，倒还都赖上我了！”朝夕虚点着会顶嘴的鱼脑袋，恨恨道：“你看我下回还管不管你！”
加尔噤了声，对着朝夕一吐舌头，跑到老虎身后猫着去了。
熊色吧，惹了祸倒知道跑了！
这哥俩摞着摞，抱着膀，满脸上都写着七不服，八不忿，让朝夕越看越火冒三丈。
怀里的四十二见她眼里喷火，赶紧把小脸贴在朝夕的耳朵边，呼噜着她的头发，细声哄道：“姐姐别气，哥哥们也不是故意的。”
天爷唉，天下的小孩要都是像四十二和奥法一样，她得多活多少年！
小四十二实在是一个心灵手巧、聪明到不能再聪明的乖宝宝，朝夕说什么，但凡有大致概念，小孩从来不说不行，顶多只会皱着小眉头说“呀，这个有点难哦”，然后安安静静地去琢磨出成品交给朝夕——自从有了这个大宝贝，朝夕一连好多天，睡觉都是笑醒的。
奥法呢，更是一个小天使啦，大集上面有什么事从来都是能不叨扰朝夕就尽量不叨扰到朝夕，他们这帮家伙惹了什么祸事也是奥法跟在后面善后，一直任劳任怨，干啥行啥，是朝夕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霍勒西不能或缺的大管家。
这帮家伙就不一样了，走得是鬼畜画风。人家这边刚立好水车，那边俩人打架给干折了；这边刚修好大坝，那边踢踢趟趟，原型一顿霍愣给干塌了；这边教写字背诗，那边俩人搭伴互相抠牙......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就不能给好脸，一给好脸儿就上房揭瓦。
“用我再教一遍什么叫做不用我费心吗？”
朝夕扫视着下边这帮人，到底不放心，着重重复强调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拌嘴内讧、内讧打起来，见人打起来去拉架结果自己也参与斗殴等等。”
“今天出门在外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要让外人看了咱们家的笑话——都懂了吗？”
“懂啦~”
“不准拉长声，大点声告诉我，咱们这回的口号是什么？”
“捡漏！苟住！猥琐发育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金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