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扫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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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普查的事迫在眉睫。
朝夕本想走个捷径，打发老虎他们几个将界石搬到霍勒西最边际的四个角落，一开精神罩就对治下风物了然于胸，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太过骨感，精神力一开，她俯瞰整个平原，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大概十万平方公里的霍勒西平原，地势西低东高，一条同名大河自东边流来，成就了位于整个霍勒西平原最中心的大湖，大湖沆砀生波、占地广袤，恐怕有几百多公里之广。
以大湖为中心，从西到东，在寂静、沉默的精神力外罩下，沃土平原、丘陵山地、高山大川间，无数团精神火活跃着、跳动着，他们色彩各异、静动不同，或三三两两、零星散落，或成千上百、聚成一片。
朝夕傻眼也就傻在这，太多了，数不清。
是的，她得数，她的脑袋毕竟不是想知道点啥，一扫描就知道结果的电脑，凡人一个的她想知道点啥，得自己去一个个的数。
几十万会动的活人一个一个取数？那哪能行？怕不是人没数明白，倒先把自己累死了。
不行不行，不能干。
眼珠子一转，朝夕又想出了个新招。
她让加尔点出九面红旗横排插在九个定点上，将霍勒西分成十个小区域，盘算着把那帮能说上话的非人们分成十组都派下去清点。
好好的一个办法，没想到一开头就碰着个大槛儿。
朝夕琢磨着给人派活总得好好动员一番，打好腹稿就上了。
朝夕说：“以后我与各位就成立一个霍勒西委员会，大型活动之前我们必须在此碰头一次，大家要积极与会，踊跃建言，群策群力，把争执留在讨论阶段，最后忠实执行我们讨论出来的共同决定。不过虽然形式民主，但是一个团队最忌讳有两个说话人，我呢，既然暂领领主一职，忝居其位，就当仁不让的主持了，大家有意见吗？”
她是领主她说了算，她说咋办就咋办——不就是这个意思？那天经地义的事，肯定没问题呀，一众非人呜呜嚎叫，给予新主最大的热情。
朝夕说：“好，既然没有意见，那大家以后要团结一致，勤劳自强！为把我们霍勒西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而努力奋斗！”
只要不用精神力绞杀他们，别说自强，抢别人都行！大家掌声雷动，反应热烈。
朝夕说：“很好，看来大家都很积极，那就布置一下咱们的第一项工作：人口普查兼资源调查，简而言之，就是统计一下咱们霍勒西到底有多少人，哪片哪片都长了些啥，这些东西都能不能吃，最简言之，就是清点、数数，大家都清楚了不？”
朝夕还期待着一群精英各自领命地积极散去，嘁哩喀喳地带结果回来，没想到下面非人鸦默雀静，面面相觑，个顶个脸上都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
“干哈？”
“数啥？”
“树树？要啥树树？您说！俺能帮大人扛回来啊！”
朝夕被这些话噎得直嗝喽，不期然地想起老虎提起自己只识五个数时那副骄傲得意的样子。
她颤巍巍地提着心地问道：“你们都能数出几个数？”
一只鸵鸟嘿嘿一笑，举起一个爪子抢答道：“俩！我认识俩！”
另一只山羊紧跟其后，抬起一个蹄子照着太阳欣赏道：“仨！仨数多好，正好够用！”
老虎在人群中默默抬起了头，头顶上的王字就差顶到朝夕下巴上了。
照这个道理.....朝夕的眼睛落到一只蜈蚣兽人身上，期待地问道：“你认识几个？”
那条蜈蚣没想到自己能被点名，一只手一只手地把嘴里的烂叶子传到地上，他矜持地朝朝夕点了一下头，睥睨地扫过一圈在座没长几根腿的各位，昂首傲然道：“我的腿多，还会动！”
“哦，所以呢？”
“所以，”声气一下子就弱下去了，“我数不明白。”
直说呗，那不就是一个数！也！不！会！数！
霍勒西，何等的风水宝地，能聚齐你们这一大片卧龙凤雏？
普及基础教育迫在眉睫。
“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就学嘛，一点也不可耻，”朝夕掐了掐眉头，阴森森道：“今天但凡一个人数不到五百，谁也别想吃饭，都给我在这蹲着！”
不生气，不生气，一帮失学儿童，智力一点问题也没有，就是没有学习条件才这么不学无术，细想想还怪可怜的，谁和他们计较也太小气了。
直到朝夕再一次伸出左脚，踩住一只要溜走的麝鼠尾巴，抬起右腿，分开两只因为一个野果骂起来，且骂得很脏的野驴，一巴掌再把犯了犟劲，不知道第几次把脑袋伸过来顶牛的弯角剑羚拍回去。
朝夕脑袋上的青筋直冒，忍不住怒道：“瞅瞅你们这出息！啊，学个数数赶吃药了，看哪儿呢？看我，我TM是要吃了你们吗不看我？”
到后来考核的时候，劳心劳力一天，学得最好的不过能数到三百几十多——对这帮家伙来说，换十位数是个劫，百位数转弯也是一个劫。
是他们笨，还是她不是教书的那块材料？
“你们有精神力呀，你们是有精神力的新时代星际兽人呐，是自然的选择，造物的奇迹啊，咋能这样呢？咋能这样呢？啊？”
朝夕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我们不是奇迹。”一只雪豹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轻巧地跃出来，他顿了一下，沉声道，“我们掌控不了自己的精神力，我们失去身份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时刻暴动的精神力。”
不是自然的选择，或者应该说从未被选择。
不是奇迹，是神弃。
“所以就不求上进，自暴自弃？”朝夕蹲下来，握住雪豹的一只爪爪，对他，也对其他人耐心说道：“每个人都不能决定自己的起点，发什么牌给我们是命运的决定，我们能做的只是给自己多加筹码，打好每一把与它的博弈，高走高开固然值得羡慕，但能用一把烂牌打出花来难道不是更值得钦佩吗？”
“命运是我们如无物，难道我们就要如它所愿吗？它把我们碾落成尘，难道我们就不能在泥土里开出花来了吗？人这一辈子，总有些是我们能自己决定是否拥有、别人无权干涉的东西。”
“比如说勇气、尊严，还有爱。”
“想不想做一个勇敢、受人尊敬、被人爱戴的小豹子一样的人呢？”
雪豹小心翼翼地收回自己尖锐的指甲，他觉得自己没有被说服。
但他低了低头，小声道：“其实我早能数到五百了，我知道，他们也是。”
数数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她皱眉确实很有意思。
朝夕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是怕我觉得教你们很容易，下次还摁着让你们学别的吗？”
耍滑头倒是挺无师自通。
小豹子眼前一亮道：“那以后不学了吗？”
一众非人竖起了耳朵，等待大赦一般等朝夕的答案。
“不想学啦？”朝夕眉开眼笑，一秒变脸道：“想什么美事儿呢？”
“我们以后要学习常态化，不仅你们学，咱们霍勒西人都要学！”
“您，您能教过来吗？”
“担心我啊？”朝夕笑眯眯的，道：“我当然教不过来，所以你们更要好好学，等你们学会了，你们去教啊。”
“我们教错了怎么办？”
朝夕没回答，手一指，问道：“看见了吗？看见什么了？”
“湖！大湖！”
“石头！山！山上都是石头！”
“雪化干净了，草长出来了！”
很好，答案还真是五花八门的不对。
“停！别太夸张了！”朝夕忍无可忍，喊到：“是季种！季种啊！”
也不知城主府给的是什么种子，不过几天时间，已经是一片绿意浓浓、生机无限。
那三十七包季种，朝夕没敢直接给这帮成天三根肠子闲两根半的非人发——既不够分，也信不着。只能撒在大湖边上的肥土沃壤上让它们自由生长，罩了一层精神力虚虚护着，免得让那些饿急眼了、啥也不知道的星兽们祸霍了。
看这样子，长得还不错。
季种？啥意思？
一帮非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应过来后脖子伸得一个比一个长，胆小的探头探脑地瞧，胆子大的一溜烟跑到了精神罩外贴着地皮打量。
这是季种啊！
季种长这个样子吗？
怎么看着和野外杂草也没啥区别？
季种吃起来是啥滋味呢？
朝夕背过手，任他们打量，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才说：“不是给你们分了组？以后以组为单位比赛，哪组教得好，哪组就占大头......”
“占大头？分季种吗？分给我们？”
朝夕矜持地点头，“当然.....”
一个爪子抬了起来：“我能数两个五百！”
好吧，也行，今天没教一千。
“我能数仨五百！”是那只羊。
嗯，一千五，也很优秀。
“我不一样，我能数到九百！”
呦，天赋异禀，天赋异禀，会转弯可不容易啊！
朝夕定神看去，那团金灿灿的斑斓大虎就闯入眼帘，人嘛，看自家孩子出息总是格外高兴，朝夕走过去狠劲儿地呼噜了两把老虎不听话的顶毛，夸赞道：“我家虎子真聪明！哎呀，快让我看看，这么聪明的小老虎是谁家的啊？哦，是我家的啊，是我家聪明的小老虎啊。”
她的目光仿佛有温度，烫得老虎都不得不转头。
这有什么啊？
他低头想到，这有什么啊，他还能更聪明呢。
胡萝卜和大棒下，这帮厌学儿童进步神速，短短几天，朝夕就放心地把他们派出去人口普查了。
眼见着一个又一个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后，朝夕十分中二地喊了一句：“去吧，孩儿们！”
霍勒西的少年人呐。
要拥有梦想，要心怀希望，要一直、一直不忘追逐阳光。
哪怕外界的封锁再密不透风，也要在缝隙里瞥见绝美的天光，抓住未来，将它死死地摁在自己的掌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扫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