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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四象 ...


  •   谁都没想到金花家的扎西能把两拨人都带来。

      克伦尼沙漠肆虐,一群虫蝎蝾螈窥视大湖倒算情有可原;亚单乌什的那只蜜獾却是非战不爱挪窝的,他辖下的那群黑犀牛闹得热闹,合该留在部中增压骚乱,今天怎么也有空来?

      一行人到了地界,打头是两位领主,之后就是扎西。

      那条瘸了腿的鬣狗夹着尾巴从两位领主身后绕了出来,站在队伍的斜前方舔了舔鼻子,又刨了两下地,血红色的眼睛里酝酿着暴虐的情绪。

      “去吧,扎西!让我们见识见识!”

      克伦尼的蝎尾一扬,得了命令的鬣狗就像一根离弦的箭,迫不及待地往自己老家射去。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后脚掌只是在点地,几乎化成了空中的一道残影。

      扎西,金花儿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每次围猎都在狗群里担任扼喉位置的第一战力。

      在这片他出生、围猎、杀戮的平原上,他成竹在胸,如履平地。

      风捋顺了他的额发,仿佛是饱餐之后亲人们相互梳理毛发时划过的温热舌头,亲人们的遗志被风带着,划过他的吻部吹露里面尖锐的犬牙。

      仇恨和愤怒在烧灼他的心脏。

      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

      要让无知无畏的入侵者付出血的代价!

      要将她活撕成千千万万条,告慰那些含怨的灵魂!

      要隐忍蛰伏图谋下一个七十年,要让金花幽灵的身影再次飘荡在霍勒西平原!

      “好样的扎西,克伦尼倒是缺一条看家的狗,老弟部中的黑犀牛骁勇善战,想来不能理解老哥求贤若渴的心?”

      这老蝎子长得臼头深目、乌面鹄形,尤为爱晃荡他那泛着暗光、宛如钩月的尾巴,一说话就一副比比划划、居高临下的架势。

      蜜獾却不惯着他这个臭毛病,举起了一只手,亮出了上面尖锐如刀的利爪,平心静气道:“你要打架?”

      ……

      打什么架,他来这是为了打架的吗?

      “不打,看正事,看正事,”老蝎子心中一堵,悻悻然地指着扎西的身影道:“它怎么不动了?”

      霍勒西标记界限的雪线早已模糊,如今立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破柱子,扎西就是停在了那里。

      “不知道,你问。”蜜獾瞟那老蝎子一眼,默默堵住了耳朵。

      “怎么啦,大侄子?”老蝎子扬声问道:“人家亚单乌什大领主的时间可是金贵得很,别耽误人家回去平叛呐!”

      蜜獾默默点头,他时间再多也不想听老蝎子折东折西,他这嗓子确实是好一把破锣,呕哑嘲哳的厉害,不捂耳朵的话能震得人脑袋生疼。

      远处闻言的扎西开始蓄力,金色的精神力将他浓郁地裹了一圈,是精神力外放,金花家能称霸霍勒西这么多年还是有些东西的。

      老蝎子指着扎西洋洋得意道:“正值盛年的鬣狗,怎么样老弟?”

      “不错,”蜜獾对有战力的兽人一向实事求是,“可与我部中黑犀牛一战。”。

      “可怜喽,我那金花妹妹,真是死得太早,不然我俩下几个崽子,怎么不得比扎西的实力更为强横?”

      老蝎子摇头晃尾,眼里竟然还落下几滴泪来,好像真的很为金花的死扼腕。

      “生不下来。”蜜獾平铺直叙地回复他,“生下来也活不久,活下来也不一定强。”

      谁不知道基因越强大、排他性越强,不同基因间会相互打架、相互吞噬、相互压制?只有纯血才会有稳定的性格、强大的能力、极高的智商;混血极大的不稳定性,注定了他们理所当然的命短、能力弱、走不太远。

      “......”

      “老弟真是幽默。”老蝎子哈哈一笑,粉饰太平道:“怪不得总听说老弟你到处打架。”

      这张破嘴,谁不想给他两下子。

      “这条狗怎么这样拖拉,”看见扎西第五次落在地上,老蝎子勃然大怒,“一条破线有什么难过的?”

      这狗不会是在糊弄他吧?

      “是界石。”蜜獾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断言道,“划界人比他强。”

      老蝎子眯眼瞧去,随着扎西的冲击,刚刚他没当回事的那根柱子偶有光芒闪过。

      柱子的光芒一闪,那个废物就被打落下来一回。

      “哈,老弟你看,咱哥俩今天真要让一根柱子给拦住喽,传出去可是要笑掉人大牙的。”老蝎子脸上重新挂了笑,满是恭维道:“常听闻老弟打遍十区未逢敌手,不知今天可敢一展身手,也让哥哥见识见识?”

      蜜獾淡淡道:“我境内叛乱未平。”

      刚刚还在笑他平不了那群黑犀牛,现在这么两句话就想撺掇他出力,想什么好事呢?

      “哈哈,那群蛮牛怎么敌老弟勇猛?”老蝎子眼珠子已转,伸出一根指头,“今年亚单乌什的矿量,我克伦尼出一成。”

      “四成。”蜜獾掰出老蝎子伸到他眼前的两根手指头,讨价还价道:“我无意霍勒西平原。”

      “两成,年成不好,哥哥也是真难,只要老弟出手,这霍勒西就是分老弟一半又有何难?”

      老蝎子拍了拍蜜獾的肩膀,好一副兄弟之间诚心以待、肝胆相照的样子。

      “两成?”蜜獾点头,语风一转道:“两成,我只试一次。”

      一半的霍勒西平原,给谁画大饼呢?

      亚单乌什本就地广人稀,这一半就是真拿下来了,还不是留给他那一帮虫蝎蝾螈满地挖洞?

      这只死蜜獾,心肠九曲十八弯的。

      老蝎子心中暗恨,脸上还是笑嘻嘻的:“那当然好,只要老弟肯出全力,一次也足以助力哥哥拿下霍勒西!”

      蜜獾不理他话里的弯弯绕,径直往扎西身旁的柱子走去了。

      远处一个眉眼冷峭、宽肩窄腰的少年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一袭黑衣,白发纷飞,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张刀削斧刻的嘴唇倔犟地抿着,他那只骨感修长的手一翻一落,一只成型的精神力蜜獾就无所畏惧地向前飞奔而去。

      那只蜜獾黑白两色分化分明,五官生动,灵气逼人,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闪闪发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疯劲儿,张开大口向立着的柱子咬去。

      “好小子,这回稳了。”

      精神力原型都上了,还有拿不下的?老蝎子心中暗庆,幸亏刚刚忍住了那张臭嘴没跟人家动手,否则伤都得养个一年半载的。

      蜜獾虚影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地咬上了那根柱子,柱子被咬得嘎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拦腰而断。

      突然间柱.身光芒大作,一道青影腾空而起,天地之间风云际变,云聚风起,同时隐隐一声兽吟响彻在众人耳边,声音悠长厚重、余音绕耳,让人不觉间心生敬服、两股战战。

      那道身影轻轻曳尾,只是一曳尾。仿佛风吹萍起、雨落花颤,明明是这天地间最温柔、最细微之变化,却带着千钧之势、雷霆之怒而来,一击之下天地之间无处逃避、无物阻挡,只能直面,两者一触那道蜜獾幻影如同水中泡影,未经风吹、自散成尘,再找不见半丝踪影。

      不动则已,动如雷霆。

      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讷讷难言。

      “走!”蜜獾刚想拂袖而回,却只看见了自己颤抖不止的爪子,他眸光闪烁,掩下虚弱再次招呼部众:“我们撤!”

      走过老蝎子身边,他特意停步提醒道:“两成,记住,七天之后我亲自去取。”

      “哎,老弟,等......”

      话没说完,亚单乌什的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

      老蝎子握住小孙子尤在惊颤的尾巴,心下一横道:“去请城卫大人!”

      克伦尼风热沙大,他这帮蝎子蝎孙从脱壳那天就要在仙人掌刺儿里面摸爬滚打,别说浩浩大湖,连青草红花都没见过,如今天赐良机,万万不能放过这个入主霍勒西的机会。

      扎西一行人被那青色石头拦在外面寸步难进的时候,加尔是十分难以置信的。

      朝夕一直都在石头上描画那些别人看不懂的纹路,脸上的神情一天较一天更为悠然自得,但谁能想到她刻得是这样的大杀器。

      十九天前她还要用指尖作为媒介,画两笔毁一笔,仇大苦深、埋头勾画;七天前她就直起了身子,施施然地揣手在左右袖子里,左顾右盼、游刃有余;今天她已经可以闭着眼睛,这边手指在膝头随意地打着节拍,那边石头自己就蓝光阵阵,窸窸窣窣地走笔龙蛇。

      这种进步速度,恐怖如斯。

      小鳄鱼曾经好奇地问她:“这刻得是什么呀?”

      她一心做什么的时候是不爱理人的,只散漫一指,让他自己看。

      已经完工的那三块横横斜斜地堆在一边,她正在为之忙碌的是第四块。

      一堆繁复如熙薇草藤蔓般的图案片刻间就从石底爬到石顶,红光阵阵、连绵不断,

      “凤鸟纹,我配了一些祥云,保平安的。”

      “都、都是祥云纹?”

      不太一样吧?

      看着不同线条各有方向、各自舒展的小鳄鱼有点懵。

      “那当然!不都是啦。”

      她大喘气似的顿了一下,兴致盎然地指着另外三块石头,如数家珍。

      “青色的是夔龙纹,搭得是如意纹。”

      如意如意,按我心意,财源滚滚,大吉大利。

      “白色这块刻得是虎纹,搭了一些风纹。”

      云从龙风从虎,盼它如虎添翼、大展神威,保她出入平安。

      “那块黑色的上面是玄武纹,配得是曲水纹和垂鳞纹。”

      人家有俩脑袋,她总不能小气扒拉地只给人家就配一种花纹底,盼曲水垂鳞,景星庆云。

      “这是四象,我家传了几千年的四大神兽。”

      四象,加尔咀嚼着这个新词,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刻石头呢?”

      她言之凿凿地一笑:“因为啊,有人说这些石头能保我平安。”

      “石头能保人平安?”加尔大为疑惑,“那为什么还要往上刻四、四象呢?”

      她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因为磕碜,因为光秃秃的石头太磕碜了。”

      想到这个的小鳄鱼赶紧往回爬,他要赶紧告诉她:她看不上的那些花纹大有用处。

      这边老蝎子派去请人的人也回来了,支支吾吾地回复说:“城卫大人,城卫大人,他他他,他不来......”

      “不来?你有说是克伦尼家请他吗?”

      “说了说了,我说了,大人让给爷爷您带句话......”

      “什么,快说!”

      “大人说这占了霍勒西的人是个基因崩溃的混血亚人,您大可不必心急,过不了几年她自己就死了,让您等等......”

      等等?

      老蝎子嘲弄一笑,真是刀不砍在自己身上不疼!

      “咱们家等不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四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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