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船渡魂归路》二刀不入流

3、03

　　“你没事吧？”戴子晴迅速拉起了视频通路，面带担忧地询问道。
　　“没事，没事……别再看着我了。”梁舟一挥手，切断了通讯。
　　梁舟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的搏动在安静的卧室里异常明显，全身有一种下坠的感觉，身体里的气体变成了液体，血液在她的全身开始翻涌。她紧紧揪住心脏前面的皮肤，试图来抑制血液的迸发，仍然能听到血液冲撞身体的声音。她卸下胸前的力道，双手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喘息声打击着黑夜里凝滞的空气，她跪在地上弯着腰，额头不断碰触着地板，涨红的脸慢慢变成紫色，血液的流动依然没有停止。窒息前仍留有最后一丝理智的时候，她松了手。
　　她仍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适应着身体里的血液撞击。
　　月亮划了一道弧线，她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她直起上身，扶着墙壁慢慢起身，走到窗户前，纵身跃了下去。
　　从未体验过的下坠感，沉重难以控制。梁舟听到了几声短促的尖叫，荒野的夜空在她头顶打转，血液和心跳随着风速的加快渐渐消失，软绵绵地落了地。
　　她轻运了一口气，把身体化成人形，理了理两旁的头发，大步从东北角的一个小门出去，接着地图的指引，走过一排排霓虹灯，转过街角，进了一家酒吧。
　　酒吧门口的招牌是木刻的，吧台的柜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酒，酒液被淡黄的灯光照得澄澈温暖，音响里放着优雅的交响乐曲。
　　梁舟坐在吧椅上，冲调酒师笑了笑：“一杯玛格丽特，先生。”

　　东方破起一抹白色，初升的太阳热情地把光芒洒在大地上，同样漫过玻璃打在许一秋的身上。她睁开眼睛，望着窗外无云的蓝天，感到了一种奇特的新生的感觉。
　　她拿起手机，微信弹出了一条通知：“早安~”——严江海。
　　许一秋冷笑了一声，礼貌性地回复了一个“早”。

　　梁舟在酒吧里待了一夜没合眼，一杯玛格丽特喝了一宿，早上看到太阳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迈出酒吧大门，靠在墙边缓了一会，绕进了城中偏僻无人的一条胡同，直接传送去了戴子晴的住所。
　　戴子晴正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到梁舟，快步迎了上去：“我昨晚一直看着新城的灵气波动，你那时候怎么了？”
　　梁舟叹了口气：“进去说。”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的脸，我就变成人形了。”梁舟刻意略过了她曾考虑过是否使用致命招式的那一片段。
　　“你没集中注意力？可以理解，毕竟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用武之地了，但是这也不至于出现那么大的灵气波动。”戴子晴胳膊支在桌子上，托着腮。
　　“问题在于，”梁舟眨了眨眼，视线撇向一边，“我有心跳了。”
　　戴子晴微微怔住了。

　　学院主教学楼跑出一名高挑的女生，追上纪念碑下的江映航。一阵爽朗的笑声接着交谈传来：“映航，下次假期你打算去哪游学啊？”那女生身材细长，戴子晴估计有现在的梁舟这么高了，不过比梁舟还要纤细些——搂住了江映航的肩膀。
　　江映航轻轻拨开那只手，笑了笑：“还没定下来呢。”
　　戴子晴正钳着梁舟从大门进来，一眼看到了纪念碑下微笑的江映航，也忘了梁舟的反抗。梁舟从卸了力的两条胳膊里挣出来，正打算使点招报复一下，看到戴子晴石雕般站在那里盯着纪念碑下的两个人，低头笑了出来。
　　“我猜是那个矮个子的。”梁舟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又发什么呆？”梁舟弹了下戴子晴的脑门。
　　“没事，这……是不是也算正常现象？”
　　梁舟坏笑：“我知道你想起什么来了。”

　　戴子晴还是石化般站在那里。梁舟侧了侧身子，看见她铁青的面色，心下一紧，把她掰到自己腿上坐下，头靠在她的胸口，听到了一声一声的撞击。心跳的突然出现是可以致死的，梁舟紧拧着眉头，读过的医学专著一本本从脑子里闪过，耳边似乎有呼啸的风声。戴子晴的脸色越来越暗，脖子上可以看到血液撞击的痕迹。梁舟眼前一黑，血液已经渴望冲破皮肤喷涌而出，她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告诫自己冷静。梁舟抬起右手，依照心脏撞击的节奏一点点用灵气撞击胸腔，同时向她的整个身体施加镇静术。
　　“我是医科专才，她没事吧？”梁舟扭头向后看去，高个子女生看着她的双手，盯得她略有不快。
　　“我还没听过自称是‘专才’的人。”梁舟看到江映航缓缓向这边走来，把头转了回去。
　　那人冷哼了一声：“起来，让我来。”
　　“不如我考考你，你来判断她是什么症状吧。”梁舟顿了一下，补充道，“我虽然离得近，但是我需要想出治疗方法；你虽然离得远，但是你可以通过我的治疗方式来判断症状，很公平。”
　　梁舟扭头看去，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轻轻咳嗽了两声。
　　“您还没看出来？”梁舟轻蔑地笑了笑，江映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拂袖挡上戴子晴的脸。
　　“她这是有心跳了？”江映航从梁舟背后俯下身，在她的耳边说道。
　　“是，”梁舟右手感受到戴子晴心脏的撞击一点点减弱，自己的力道也少了几分，“看来您比旁边那位专业不少。”
　　“偶尔涉猎过而已，撞击对撞击是很常用的治疗方式。”
　　梁舟看向那个高个子女生，她咳了两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拉着江映航快步走开了。

　　“至少我把你脸给人家挡上了，没丢人。”梁舟绷着笑，嘴角怪异地上扬。
　　戴子晴有意支开话题：“你下一步要干嘛，她还有十来年呢。”
　　“我……”梁舟已经打好了算盘，但是这事不能跟任何人说，“你给我准了多长时间的假？”
　　“照着她生死簿准的。”
　　“那就好，我有点……事，要办。”梁舟支支吾吾。
　　“行，你能养活好自己吧。”
　　“没问题，我先回去干这一小时活了。”梁舟起身走出，戴子晴一直坐在那里，盯着梁舟的背影。
　　她并不是不好奇梁舟到底在隐瞒什么，只是她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梁舟没有说的事情，她擅自过问调查，是会给她们两个人带来麻烦的。

　　许一秋轻轻抿了抿嘴，一层轻薄的红匀在她的唇上，她把口红收进随身化妆包里，出门上班。
　　她打开房门时，有人走进了隔壁，轻轻带上了门。
　　这栋楼两梯四户，一梯两户分居东西两侧，中间有连廊，除了某一边电梯维修，东西基本不会有交往。她组这一户是因为这边另一家没人住，她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
　　她瞥见一个侧脸：女生，长直发，侧脸线条英俊而柔美。许一秋简单地概括了一下第一印象，不算坏，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灯火染上新城的时候，她收工回了家。她特意把房子租在了新城繁华的边缘，尽管会损失一些时间在通勤上，但她很喜欢这里的安静。
　　隔壁门前摆着一些奇怪的卷轴和她从来没有听过书名的书，挤占了半个过道，她略有不快，掏出钥匙进了门，包扔在玄关上，躺进了沙发里。
　　响来一阵敲门声，她不情愿地起身开了门。
　　“啊，您好，我是刚搬来的，我住隔壁，那些东西我已经收起来了。”她侧了侧身子，向许一秋展示了下背后空荡的过道，“我叫梁舟，船旁舟，请多关照。”
　　许一秋借着楼道昏暗的光和客厅透过来的灯仔细打量着梁舟。脸型利落间带着些女性的柔和，眼神锐利而沉默，鼻子挺在中间，紧接着是厚薄均匀的嘴唇，面部骨头的起伏，五官排布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点看起来都会不舒服。她身材颀长，许一秋和她说话时需要抬着头。楼道里时而贯穿来的风吹出她隐藏在一身宽大的衣服里深浅有致的身形。
　　“我是许一秋，一叶知秋的一秋。”她亮出了标准的露齿笑，“来我家坐一坐吧。”
　　梁舟迟疑了一下，摆了摆手：“不必了。”
　　许一秋点了点头，关上了房门。
　　回到屋内，许一秋开始卸妆，她砸吧了下嘴，梁舟眼里总有种落寞的神情，或许是创业失败的人，为了节省房租租了这间房吧。许一秋不禁有了些怜悯的意味掺杂在对这位新邻居的感情里。

　　梁舟站在阳台上，感受到了隔壁所有的灯已经闭上，她回到客厅，施了些灵气凝结成了一个小球，拨在指尖上玩弄着。
　　“嚯，一看就知道是梁舟才能玩这种东西。”戴子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你这么多年灵气还保持新鲜是不是就是因为天天玩这个。”
　　“你tm要吓死谁啊！！”梁舟差点喊出来。
　　“你怎么来这？”梁舟缓了一会，看着戴子晴笑得直不起来腰，皱了皱眉头。
　　“先不说我的事，这房子你怎么搞到的？”戴子晴在梁舟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跷起了二郎腿。
　　“我看她旁边这房子没人租，就循着踪迹找到了房东，用了点小招。”
　　“确实够小，天界那边的灵气侦测啥也不知道。”
　　“所以你下来有什么目的？”
　　戴子晴神秘地笑了笑，举起手里的一个小盒子：“我听说新城这边有家珠宝店很不错。”
　　“江映航说的。”
　　“别插嘴！我就寻思啥人间珠宝还能比得上天界的，今天就下来看了看。”她话音落下，打开了那个盒子，一枚戒指静静躺卧在里面，上面镶嵌的宝石在客厅单调的灯下闪耀出了多彩的光，梁舟定住仔细看了一会，才看到背面的光透过宝石显到了正面，让整个宝石的光层次分明、丰富多彩。
　　“确实是好东西，但不像是人类能做出来的。”梁舟让戴子晴把戒指收了起来。
　　戴子晴趴在梁舟耳朵边上，小声说：“那个店家好像真的是神。”
　　“什么？”
　　“我观察了一下店面，正常人进去的时候就是正常的珠宝店，由正常人接待，购买正常的珠宝。但是我进去的时候，店里的灯光还是照常，接待的人却变成了一个穿着斗篷的人。”
　　梁舟沉默了一会，忽然站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你怎么了？”
　　梁舟猛地一下冲到她面前：“把地址给我。”
　　戴子晴重复了一遍，梁舟牢牢地把它刻在了脑子里。
　　“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这么反常？”
　　“我有点事要办。”
　　“不过，这枚戒指是送给江映航的吧？嗯？”梁舟坏笑起来。
　　“不是。”戴子晴的脸微微地红了一点，“我该走了我该走了。”
　　“是，祝您一路顺风。”梁舟挥了挥手，戴子晴穿进墙里消失了。
　　整间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刮得梁舟有些冷，她眨了下眼睛，关上了窗户，也闭上了灯。月亮圆了不少，泻下一抹清光落在地板上，看得梁舟有些冷，她站起身，把耳朵轻轻地贴在了那堵隔开她与许一秋的墙上，轻微的呼吸声从那边传来。
　　她与戴子晴一样，穿过了那堵墙，落在了许一秋家的客厅。她并没有让自己漂浮起来，因为她知道，自己一会还是会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