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扛着锄头的泥塑人

58、迎合

　　徐延舒坐在他腿上和他接了一个湿润缠绵的吻。
　　房间里点着熏香，混合暖气，氤氲又温情。
　　吻毕，徐延舒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这一块的皮肤干燥又紧实，带着暖意，他忍不住蹭了蹭，嗓音沙哑，问起：“谁的电话？”
　　许茂嘉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对方才的亲吻意犹未尽，闻言勾唇一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答：“我姥姥的。”
　　“嗯？”
　　“她听我妈说了你。”
　　徐延舒身子一顿，迟疑几秒问道：“那你姥姥什么反应？”
　　许茂嘉一字不落的坦然回复：“我把你照片发给她看，又给她说了你的职业”，他又补一句,“我说我给她找的孙媳妇非常优秀，除了这张脸，我什么也配不上。”
　　听到最后一句，徐延舒忍不住笑了。
　　许茂嘉继续绘声绘色地道：“我姥姥一听，哎呀，那人家不是遭了你的道了，你怎么配得上人家的，是不是你强迫人家的。我说是，死缠烂打追来的。”
　　徐延舒忍不住纠正他：“不是死缠烂打，是两情相悦。”
　　或许在许茂嘉开始对他示好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异样情绪。
　　许茂嘉听到两情相悦这个词，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胸腔里被翻涌的情意堆满，掉进名为徐延舒的沼泽，无法自拔。
　　徐延舒问：“你姥姥还说了什么？”
　　许茂嘉一板一眼回答：“让我好好对你，过段时间让我带你去见他们。”
　　徐延舒点点头。不过这个时节医院是最忙的，不知道能不能抽出时间。细细琢磨了会，又想到夏目，情绪稍微克制了会，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夏目呢?”
　　房间里恢复静谧。
　　好一会儿，徐延舒感觉自己的腰被男人搂紧了，随后听到他缓缓的说话声：“聊得不算愉快。”
　　徐延舒眉眼微动。
　　“他”，许茂嘉停顿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出乎我的想象。”
　　徐延舒：“什么？”
　　“延延，你是怎么知道我爸爸的消息的？”许茂嘉换了个方向。
　　徐延舒迟疑一会才回道：“你走后的第一个星期，宁维来告诉我的。”
　　许茂嘉轻笑一声：“嗯，告诉你什么？”
　　徐延舒看他一眼，见他神色未变，这才开口道：“说许叔叔因为政治作风不正确，被双开了”，他停了一下，“之后就被关押了。”
　　许茂嘉点头：“嗯，是这样。”
　　许茂嘉一副坦然模样，仿佛自己不是当事人般，徐延舒忽然就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不过许茂嘉也不再继续问，只道：“我爸爸确实是因为这些原因被双开的。他自己意识到了，所以提前给把一部分资产转移到国外，我妈妈的账户。后来打理疏通一切，让我和我妈一起去了国外。”
　　“当时你联系过我吗？”
　　徐延舒沉默一会儿：“那个星期在赌气，没有联系，知道这个消息后才联系的，但你的电话和所有社交软件都一键清空了，打不通，也收不到回复。”
　　过后那段时间，心慌和懊恼占据了他整个大脑，就连自己考了个好分数、好大学都无暇顾及，漫长的那个暑假，他过得十分混乱和浑噩。
　　“难过吗？”许茂嘉突然开口。
　　“你说呢？”徐延舒淡淡地看着他。
　　许茂嘉抬眼看他，唇角勾起，忍不住凑过来亲了他一口，低声道：“肯定很难过。”
　　因为那时他也很难过，但却无能为力。
　　“对不起。”
　　许茂嘉又一次道歉，低低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久久不息，又一次震撼徐延舒的心口，他捏了一把手下的臂膀，道：“都过去了。”
　　许茂嘉嘴角眉梢放松，继续刚刚的话题：“今天夏目和我说，是他去举报的。”
　　徐延舒立马抬眼看他，漆黑的眼眸里出现震惊：“他......”
　　“嗯，他那时候才十岁。”许茂嘉说出这句话时，面无表情，瞳孔也不现波澜。
　　这真的是徐延舒没想到的，非常出乎意料。按理说，这份仇恨应该是许茂嘉抱有，而并非第三者的孩子怀有，因为再怎么说他都没有资格。
　　徐延舒忽地想到夏目身上那股郁气是从哪儿来的了，包括他上次说的那段莫名其妙的话。
　　怪不得，原来是愧疚。
　　徐延舒眉头一皱，又松开，缓声道：“那他应该很愧疚吧。”
　　许茂嘉点点头，抱着他换了个姿势，说道：“嗯，看他那个样子挺愧疚的。不过我也不怪他，毕竟我爸他”，他停了一下继续道：“确实做了这样的事，这是无可厚非的，再说了，只有清白才足够坦白，所有不明朗的戏份都有心虚的存在。”
　　这话徐延舒赞同。他在许茂嘉颈窝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然后懒懒地躺上去。在这样温情又氤氲的时刻，敞开了心扉聊天，两人心口都有些柔软。
　　许茂嘉开始讲起他在国外的一些经历，比如说他是怎么进入这个行业的，又是怎么一战成名的，又是怎么赛出风格的......种种听下来，徐延舒想到韩烁说的，于是开口问道：“那怎么被雪藏了？”
　　许茂嘉一脸惊讶，声音都大了几分：“你怎么知道的延延？”
　　徐延舒：“听说的。”
　　许茂嘉一边眉毛挑起，了然道：“韩哥说的？”
　　徐延舒没否认。
　　“是啊。”想到这个事许茂嘉就忍不住嗤嗤笑出声，但笑声里没有一点怨恨和气愤，相反一想起那时叛逆的自己就觉得忍俊不禁，他扯起嘴角笑，一脸坦然和云淡风轻：“那时候年轻嘛，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那时候感觉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又废又颓，就这一身反骨，所以到处使。”
　　徐延舒安静听完，冷静开口：“哦，原来我们的嘉神是这样长大的。”
　　“是啊，要不然怎么能是嘉神呢。那你这几年呢？”
　　徐延舒把这些年的求学生涯娓娓道来。其实他这样的求学经历是国内大部分学生的缩影，按部就班地学习，考试，读硕，申博，毕业，就业......没什么特别值得提出的点，只是医学比其他部分行业稍微辛苦一些，但一路过来，有着足够坚持的信念，这所有求学路上的辛苦都算不上什么，相反这样的辛苦也只是为自己的人生素材锦上添花罢了。
　　经受过极致的孤独和辛苦，人生才能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两人一直聊着，直到凌晨才困顿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抱在一起安静地睡着了。
　　熏香燃了一半，香味却久久不散，混合暖气，和黑夜一起入眠了。

　　十二月，两人马不停蹄地开始忙了起来。
　　徐延舒每日待在医院，除了值班就是手术，忙得脚不沾地。公寓也不常去了，值完班基本上都是直奔俱乐部。
　　补完觉下楼，总能看到许茂嘉带着一堆队员在训练，无论寒冷冬日。
　　这日，他值完班，回俱乐部补觉。
　　许茂嘉一早给他买好了早餐，非让他吃了再去补觉。
　　房间里，许茂嘉正在换赛车服，徐延舒边喝粥边看他。身体很疲惫，人却很安心。
　　许茂嘉每次换上赛车服，人就自然而然地变得严肃和规矩起来。就像他自己一样的，穿上白大褂，工作的使命感就油然而生了。
　　在喜欢的事面前，大概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吧。无可厚非，又要热爱，又要敬业，必须这样做才能顺风畅意。
　　许茂嘉换好，神情冷肃下来，回头看到徐延舒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笑，走过去俯身亲了他一口，道：“男朋友，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徐延舒：“好看。”
　　许茂嘉嗤嗤地笑了两声：“哦~很心动吗？”
　　徐延舒一点不犹豫：“很心动。”
　　“哦~”许茂嘉托着长长的尾音，说道：“我也是呢，只对你心动。”
　　心跳漏了半拍，徐延舒不接话，低头慢慢喝着粥。
　　许茂嘉又凑过来亲了他一口，说：“喝完酒就快睡觉哦。”
　　徐延舒：“嗯。”
　　许茂嘉一走，房间里霎时恢复安静，徐延舒慢慢喝着粥，没几分钟喝完，收拾茶几台，之后上床补觉。
　　十二点半，补完觉醒来，徐延舒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一身清爽轻松。首都的天气变幻莫测，昨日的晴空万里，今天就开始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虽然不大，但时间一直持续。
　　徐延舒下楼时，很意外地没看到人，直到会议室传来严肃且端重的说话声，随后他听到许茂嘉非常冷的一声：“如果你不按照规矩走，那你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滚蛋了。”
　　徐延舒一顿，知道他们在开会，也没去打扰他们，转身去咖啡机泡了杯咖啡，准备端上楼，查查文献，看点课件。

　　结果刚做好没几分钟，砰的关门声让徐延舒心口一紧，回头望去，就看许茂嘉一脸不爽和戾气，迈着大阔步上楼，一点没注意到在咖啡机旁的他。
　　徐延舒一顿，不知道他干什么了，脾气这么大。
　　就在这时，会议室门再一次被人推开，是吴文助理。他脸上有焦急，也有无奈，见嘉神已经上楼，只好止步，随后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惹到了吧。”
　　身后的人是邓风，他也是一脸不服气，闻言撇了撇嘴：“这有什么。”
　　吴文简直无奈得要死。平日里又得安排比赛日程，又得安排工作事宜，又得和比赛方对接，忙得要命。结果要命当头，还得安抚各个队员的情绪，最重要的是，现在内部出了问题，队员直接把嘉神给惹生气了，今天刚好老板又不在。这，要怎么维护和劝诫？
　　吴文一脸愁眉苦脸，抬眼刚好看到站在咖啡机旁，若有所思的徐医生，登时眼睛一亮，连忙走过来喊了一声：“徐医生。”
　　徐延舒淡笑一声，问起：“怎么了？”
　　吴文一脸为难，深吸一口气，沉重地开口：“嘉神生气了。”
　　徐延舒点点头，看出来了。
　　吴文：“邓风这小子，一点不听指挥，把嘉神气得不轻，今天老板又不在，我这又实在不好安抚。”
　　徐延舒看了还矗在会议室门口的邓风一眼，邓风一脸心虚，不敢与他对视。徐延舒嘴角微勾，道：“没事，我去看看。”
　　吴文松了口气：“谢谢了徐医生。”

　　楼上，徐延舒推门而入，把门关上后，手上的托盘顺手放在茶几上，上楼之前还特地给许茂嘉倒了杯热牛奶。
　　房间里，许茂嘉正在浴室冲澡。徐延舒朝浴室方向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随后坐下，从旁边的柜子上抽出一本医学杂志来翻看。
　　许茂嘉这次的洗漱时间很长，足足持续了二十分钟。
　　徐延舒安静等了二十分钟后，他才裹着浴巾出来。浴巾底下露出修长挺直的小腿，踩着拖鞋，出来时头发还湿乎乎的在滴水，不过房间里有暖气，他也不觉得冷。
　　他出来的一瞬间徐延舒就看了过去，刚好和许茂嘉抬眼的视线撞上。
　　许茂嘉的桃花眼一亮，立马开口道：“延延，你刚刚去哪儿了，我都没看见你。”
　　嗯，语气还有点委屈。
　　徐延舒解释道：“下楼倒了咖啡，顺便给你带了热牛奶，诺。”
　　许茂嘉顺着望过去，果然见茶几上放了一杯牛奶。想到上次韩哥也给他男朋友倒了一杯牛奶，他的傲娇感瞬间油然而生。
　　韩哥有的，他也有，而且是对象给他倒。
　　徐延舒接着开口：“头发怎么没吹干？”
　　许茂嘉撒娇道：“我想你给我吹。”
　　徐延舒在心里喟叹一声。他这柔弱不能自理的男朋友啊，又粘人又爱撒娇，可他就是被吃得死死的，对于许茂嘉的这一套，他无处安放的照顾心理得到了满足。
　　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徐延舒拿着吹风机，顺着他的发丝一下一下地抚吹，动作轻柔又缓慢。许茂嘉闭着眼仰躺在他腿上，因为温暖又不烫人的热度让他舒服地嘴角眉梢都无比放松。
　　没两分钟就吹好了，徐延舒把吹风机移开，摸了一把他的发丝，又蓬松又柔软，嘴角弯起，他对自己的成果感到满意。
　　吹完头发，许茂嘉还懒懒地靠在他腿上，不肯起来。
　　徐延舒低头看他：“舒服？”
　　许茂嘉闭着眼答：“是啊，男朋友的腿靠着就是很舒服。”
　　徐延舒眉毛微挑，慢条斯理道：“不生气了？”
　　许茂嘉陡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和徐延舒对上：“刚刚你看到了。”
　　徐延舒回顾刚刚的所见：“嗯，看到你把门甩上，一脸不爽，还甩狠话。”
　　闻言，许茂嘉坐直身子，无奈又有些气急败坏：“邓风这小子，不按照俱乐部制定的规矩来，赛场上又我行我素，如果按照这样下去，他不仅上不了场，可能连带着他队友都玩完，本来我也没那么生气，但”，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他不尊重赛场规则和制度，那我觉得他来到这儿就是个错误的决定，没有人会为他的选择买单，既然选择了那就把它给做好，如果连赛场规则都不遵守的话，那他就不配做一个车手。”
　　徐延舒默不作声地听着。
　　他能理解许茂嘉生气的点在哪里。无非是，赛场竞技，规则第一。如果抛弃了规则，那这项运动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规则确实会圈套运动员的发挥，但最大程度上也避免了伤害和不公平。赛场竞技，公平至上。规矩存在的意义也是为了公平。
　　徐延舒知道许茂嘉是真的尊重且喜欢赛车这个行业，所以才会发这一通脾气。
　　但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徐延舒想起胡阿姨说的他脾气大
　　就忍不住笑了。
　　许茂嘉立马停止了控诉，委屈着脸问：“延延，你笑我。”
　　徐延舒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听到他的话缓慢收敛了笑意，轻咳一声正色道：“不是，上次胡阿姨说你脾气大。”
　　许茂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两人关系被妈妈发现后，妈妈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儿子脾气又大，又没有文化，配不上身为博士的徐延舒。他嘴角大大的弯起，语气有些欠欠的：“是啊，怕不怕？”
　　徐延舒看他虚张声势的样子，觉得好笑：“怕什么，难道你还会家暴？”
　　许茂嘉摇摇头：“我可不会，我是居家好男友。”可能觉得这句话不够，他继续补了一句：“必备好老公。”
　　听到后面那句话，徐延舒耳尖又红了，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说道：“知道了。”
　　许茂嘉弯起唇角笑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