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扛着锄头的泥塑人

54、难捱

　　本来预计下周的行程，因为小舅的一通电话，不得不提前。
　　电话里，许茂嘉冷静地给徐延舒说明了缘由。他姥爷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得不提前送妈妈回去。
　　挂了电话，徐延舒心神有些不宁。这种心神不宁的感受存在于十年前，两人断了联系后的一周。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正全面侵蚀他的内心。
　　没几秒，许茂嘉发来一条微信：别多想，很快回来，等我。
　　徐延舒定定看了几秒，放下心来，手指敲动，回过去：嗯。
　　之后揣好手机，认真工作。
　　晚上和宁维有约，下班前，徐延舒随口给韩随提了一句，一会儿带她去见她爱豆。韩随欣喜答应。
　　下班后，两人换上便服，驱车赶往目的地。
　　这次换了个地儿，一家动漫题材的烤肉店，里面的墙皮由海贼王、哈尔的移动城堡等日漫壁纸所堆砌，天蓝的壁纸，一入店就如同身至画中般，心情随之变好，而且大部分都是包厢，隐私得到保证。
　　宁维也带了个人来，徐延舒不太关注娱乐圈，但这个人显然韩随认识，所以一见到坐在包厢里的两个漂亮男人，登时睁大了双眼，不过也没惊讶出声，跟在师兄身后进屋。
　　宁维一看到两人，挑了挑眉，语气慵懒：“来晚了哈。”
　　徐延舒抽过一旁的凳子，让韩随坐下，言简意赅:“病人多。”
　　宁维把视线移到韩随身上，微微一笑，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又可亲：“这位小妹妹就是你和我讲的我的粉丝吧。”
　　徐延舒在韩随旁边的位置坐下，闻言嗯了一声：“她很喜欢你。”
　　韩随有些脸红，但又激动又克制，还是宁维听完徐延舒的话后朝她伸出手，嗓音刻意放低，让自己营造出平时在荧幕上的好形象：“你好，我的小粉丝。”
　　韩随立马伸出手，很克制地和他握了握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宁维嘴角弧度上扬，从一旁拿出一份礼物递给她：“见面礼。”
　　韩随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接过道谢：“谢谢”，随后连忙从包里掏出手机，矜持地递到徐延舒手里，声音不自觉放柔：“徐师兄，麻烦你给我拍张照。
　　徐延舒爽快答应。
　　拍完照，韩随还非常礼貌地同宁维道谢，完全一副合格粉丝模样。不过分追求，不涉爱豆生活，尊重与喜爱并存，满足感与欣快感共赢。
　　拍完照，宁维咳了一声，指着一旁戴着口罩默不做声的人介绍：“这人你们认不认识？”
　　韩随认识，不过透过一双眼睛，也不敢确定。徐延舒肯定不清楚。
　　宁维慢悠悠地道：“我们的广告小王子，寻满。”
　　寻满喂喂两声，声音闷在口罩里，不满道：“这什么介绍啊。”
　　宁维义正严词：“正经介绍。”
　　寻满摘了口罩，目光坦荡。徐延舒注意到他长了一副正太模样，眉眼之间又带着一股高傲，但是从小被人保护得太好，尽管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依然有着小孩子心性，被宁维这样反驳，还哼了一声。
　　寻满一看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目光温和平淡，五官长得不比明星差，身上淡然的气质还增添了一份沉静感，不由让他多看了几眼。他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宁维看不下去了，连忙哎了一声，说：“我们的徐医生名草有主了。”
　　寻满撇撇嘴，嘀咕道：“我欣赏美色不行吗？”
　　宁维莞尔一笑：“去找你的韩哥哥欣赏。”
　　徐延舒听闻这个称呼的瞬间，眼神微微泛起波澜，慢条斯理道：“韩哥哥？”
　　宁维立马道：“你不知道吧，嘿，这位韩哥哥你还认识，就是许茂嘉俱乐部的老板，韩烁。”
　　徐延舒有些惊讶：“韩烁？”
　　宁维重重点头：“是啊，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
　　圈子实在是过分小了，全都凑一堆来了。
　　宁维勾起了八卦心，就特别想和人分享，直接像倒油桶一般全部倾泻而出:“上次韩烁直接来堵他，我都惊呆了，就是不知道这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啧啧啧，还搞得特别神秘，寻满躲他像躲瘟神一样。”
　　寻满连忙打断：“别说我，你合同搞定了？”
　　本来还兴致勃勃分享别人八卦的人一下偃旗息鼓般，耷拉着肩膀，萎掉了。
　　徐延舒挑眉问道:“不是到解约时间了？怎么，没成功？”
　　寻满唏嘘道：“岂止是没成功，还被人倒打一耙。”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已经到解约时间了，但最后一周经纪人来通知宁维，说是程序还没有走完，还得再等等，还有就是合同上写了一条条款，说是在合同期间，自动解约也要经过老板的签字同意，如果直接擅自解约，还得陪违约金。
　　老板就是陈青烊，结果临到解约时间，陈青烊出差了，一连好久都找不到人，没办法，一直搁置在现在。
　　宁维忿忿不已:“陈青烊就是故意的，故意不出现。”
　　徐延舒姿态闲适，语气散漫：“嗯，确实是故意的，想留下你。”
　　宁维一愣，嘟囔道：“什么啊。”
　　徐延舒点点头，语气认真：“应该是真的。”
　　三人在这聊得不可开交，韩随一直默默地烤着肉，铁板上不断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作为一个合格的粉丝，关注偶像的私生活是大忌，所以为了自己着想，也给自己留下念想，韩随暗示自己，不听不听，不关她事。不过徐延舒也挺照顾她，和他们边说着话，也边问韩随的课业情况。
　　她马上要转科了，再实习三个科室，待到明年的五月份就回学校去。准备了半年的考研，希望能一举成功，明年九月顺利攻读硕士学位。
　　徐延舒点点头，给了她很多实用的建议，无论是学业还是实习，亦或是未来的医学生涯。
　　最后，徐延舒想了想，缓声道：“理想与努力齐飞，热爱同坚持共和。”

　　晚上十点，韩随拒绝了徐延舒开车送她回家的打算，自己打到车后钻进去，半降下车窗朝他们挥了挥手，面带笑容离去。
　　宁维这会儿也把口罩戴上了，说话声闷闷的，有些感叹和怅然：“要是所有的粉丝都像这个小姑娘一样就好了。”
　　寻满也赞同似的点点头。
　　毕竟在圈子里，像这样不过分贴近偶像，有分寸、有目标，视偶像为平凡人的粉丝占极少数，甚至可以说是稀缺资源。
　　偶像、明星也是人，职业也并没有比其他高贵半分，严格来说，可能还比不上镇守边疆的士兵、救死扶伤的医护等为社会做出奉献的无名人士。
　　也正是这样的想法，宁维和寻满的粉丝口碑在圈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有素质，常年霸榜的也有他俩，除了偶尔有那么几个脑残粉。
　　目送韩随搭的出租车回去之后，徐延舒看了眼时间，淡声道问：“你俩？”
　　宁维摆摆手：“不用管，一会儿我们晃着就回去了。”
　　徐延舒点了点头，准备下台阶往停车场方向赶去，就在同一时间，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从不远处开过来，缓缓停下。徐延舒三人的视线不自觉就移了过去。
　　卡宴门被打开，缓缓从上面下来一人。
　　看清来人后，宁维啧了一声，调笑寻满道：“你的韩哥哥来了～”
　　而寻满一时有些呆愣住，听到宁维的打趣，连忙反驳道：“才不是。”
　　话音刚落，韩烁插着兜，缓缓走来这边，嘴角还带着一抹妖冶且腹黑的笑。在寻满跟前站定，他微微垂了垂眼，嗓音蛊惑：“结束了？”
　　寻满随着这句话瞬间脸红，语无伦次道：“你，你，你来干嘛。”
　　韩烁慢条斯理道：“你说呢。”
　　眼看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徐延舒喊了一声宁维，淡声道：“我送你。”
　　宁维没有开车来。
　　宁维看清眼色，语气果断，赶紧应道：“走！”
　　寻满朝他们靠近一步：“我也。”
　　“哎，别。”宁维连忙把他推回去，不顾他惊诧的表情，语重心长道：“你和韩哥一起。”
　　说完直接转身跟着徐延舒走了，留寻满一个人在原地纠结。实在没法了，一双眼睛心虚得没个焦距，望地，望天，空落落的，最后视线被眼前的男人挡住，男人嗓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点笑意：“还跑？”

　　车上，宁维打了个哈欠，咕哝道：“我今天回你那儿睡？”
　　“可以啊。”
　　许茂嘉走了，他一个人住着也挺不习惯的。以前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觉得，现在少了个人就特别明显。
　　不过……
　　“你多久没和陈青烊联系了？”
　　困顿的脑袋时不时从椅背上落空，倏地听到这句还有些茫然，反应过来后声音也不太清晰：“就，就很久没联系了啊，困死我了，到，到了叫我。”
　　车厢里恢复宁静，没声了。
　　徐延舒微微叹出声。他不是好久没联系，应该是好久不搭理陈青烊了。
　　这两人的感情多少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了，不过，纠缠这么多年，断绝关系，分开大概率是不可能的了，现在就看陈青烊是怎么想的，又能怎么做。

　　不过徐延舒没想到，陈青烊会找到公寓来。
　　不值班的日子，徐延舒还在修改论文，宁维一早睡在客卧。冷不丁急促的门铃声响动，徐延舒以为是许茂嘉，动作一顿，心口泛起淡淡的欣喜，随后起身，快步走到玄关拉开门，嘴角带笑：“这么快就回——”
　　话还没说完，把音收了回去。
　　门口肃然站着一个男人。徐延舒大失所望，此人并不是许茂嘉，而是陈青烊。
　　徐延舒握着门把手，眉心微拧，语气不善：“有事？”
　　陈青烊是第一次来到徐延舒的公寓。他最近刚出差回来，回了住所没抓到宁维，去宁维私藏的公寓也没找到人，回到陈家，他爸和徐延舒妈妈正在吃饭，厨房里还煲着汤。
　　他爸一脸和蔼地让他坐下一起吃饭。吃完饭，徐延舒妈妈提着汤盒准备来看看徐延舒。
　　他灵光一闪，募地开口，让她把汤盒拿给他，他给送过来。
　　徐妈妈一脸狐疑。
　　陈青烊脸不红，心不跳，说自己上次来徐延舒这儿住，有东西落下了，正好趁着给他送汤的时间拿东西。
　　徐妈妈虽然疑惑，但也笑着把汤盒递给了他。毕竟，难得看见两个孩子如此和谐。想当年，他俩可是一个比一个能呛人。
　　陈青烊走后，徐萌还在和陈松平说这个事。陈松平听完，一脸欣慰：“这小子，总算有点当哥哥的模样了。”
　　哥哥样倒没有，相反是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
　　陈青烊漫不经心地把手里的汤盒提起来，慢条斯理道：“你妈让我把汤给你送来。”
　　徐延舒挑眉。这个说辞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陈青烊继续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徐延舒看了看他手里的汤盒，又看他一脸诚挚、坦然自若的神情，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个人，心情陡转直下，正了正色，率先转身：“进来吧。”
　　厨房里，徐延舒摩挲着汤碗，想到还在卧室里酣然大睡的宁维，神情若有所思，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他瞥了一眼客厅的陈青烊，他倒好，像来到自己家一样，自顾自地打开了电视，翘着二郎腿，神情自若地靠在沙发上看起电影来，不一会儿又百无聊赖地换了个频道，一副大爷模样。
　　徐延舒撇撇嘴，掏出手机，想给宁维发微信，通个信，结果刚发出去，客卧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宁维睡醒了。微卷的发丝睡得翘起，宽大的睡衣露出的肌肤白得晃人，出来了边打哈欠边说话：“你在看什么？”
　　他还以为坐在客厅的是徐延舒。直到走了两步，哎，这人侧脸怎么这么像那个人，这身形也像，这套西装？
　　男人回头，嘴角带笑，一副闲适等待的姿态。
　　宁维脚步猛地顿在原地，悚然瞪大了眼，嘴里“你，你，你”个不停。
　　陈青烊挑眉，嗓音低沉：“嗯？我什么？”
　　宁维惊得掉头就跑，一个踉跄，差点扑在门板上。嘭的一声，房间门被狠狠拍上。宁维背靠在门板上，惊魂未定，细细喘着气。
　　陈青烊微微一怔，一番失笑，随后抬步走到门口，曲起手指敲了敲，嗓音带着明显的笑意：“我像老虎？这么害怕？”
　　宁维故作镇定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徐延舒听得不甚清晰，只听到他嘴硬道：“谁害怕了，我才不怕！”
　　目睹全程经过的徐延舒不由得扶额喟叹，果然如许茂嘉所说的，猫鼠游戏。
　　想到许茂嘉，他收回目光，低头慢慢喝着汤，心口却一阵阵失落和泛酸。
　　这难捱的相思啊。

作者有话说

　　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