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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祈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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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闭着眼,安静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让夏华琴一阵恐慌。从夏目生病以来,她整个人惶惶不可终日,就怕他有一天就此离开。
余武强再次被抓进牢里,她觉得很痛快。当初他带着照片去敲诈就是许理荣下台赤裸裸的导火线。
如果没有余武强,说不定许理荣还好好地活着,当他的区长。
可世事难料。
于是,夏华琴把一切都归咎于余武强,甚至对他有些恨之入骨。探监时,看到余武强神志不清的模样,她感到十分痛快,心里的阴暗面不停的在嘲笑。
如今,关于许理荣,她只剩夏目。所以,夏目不能死。
想到这里,夏华琴眼里闪过偏执的光,如果夏目也死了,那她就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
凌晨一点,夏目醒了过来。夏华琴瞪大了眼睛,连忙俯身,诘声道:“小目,能听到吗?”
夏目眼睛半睁,漆黑的眼珠慢慢对上焦距,微微侧头,对上了夏华琴着急的视线。他缓慢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像蠢蠢欲动的翅膀。
护士把氧气面罩换成了绿色的氧气运输管,用胶布缠在鼻尖,他只能缓慢换气。他微点了点头,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破碎且僵直的洋娃娃。
夏华琴总算松了口气,柔声道:“能说话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夏目阖眼,声音小而无力:“嗯。”
护工在夏目醒来的时候就去叫了医生,这时,医生正带着护士大阔步走进来。
夏华琴连忙给医生腾出位置。
医生严肃着脸,把脖子上挂着的听筒器取下来,听了好一会儿,又观测了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这才开口:“情况有所好转,各项生命指标也在恢复平稳,但是完全有复发的可能,小程,一级监护。”
小程就是一旁的护士。
“好。”
医生对夏华琴招了招手,两人去外面说话。
“夏目这个情况我想你也看到了,如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型,那他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抢救有了第一次肯定会有第二次,作为家长,你要有心理准备。
夏华琴脸色大变,哆嗦着声音:“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医生遗憾地摇摇头。
夏华琴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
“我们也一直在扩大范围,也在全国大医院发布了关于骨髓配型相关的公告寻求帮助,昨天接到一个人的来电,他大概明天到,明天我们安排抽血、配型,但是也不能抱太大希望,我们看了这位好心人的病史,他曾患过乙肝。”
这实在算不上好消息,但对夏华琴来说,期待就代表着希望。
回病房后,夏华琴打了盆热水,把毛巾蘸湿,给夏目细细擦了脸颊、手。虽然他的身形一直消瘦,但脸颊凹得并不明显,就是无血色,苍白。
夏目这会儿意识清醒了些,漆黑的眼睛逐渐清明,对上夏华琴焦急的眼神时,向来平淡无波的神情微微一愣。
可夏华琴没注意到。给夏目擦完,掖好被子后,她听到夏目低声喊了她一声,她连忙抬眼去看他:“怎么了?”
夏目手指微抬,嗓音沙哑微小:“你,休,息。”
夏华琴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她立马柔声道:“马上,我把水拿去倒了。”
倒完水回来,夏华琴在夏目病房旁支了一个担架,很小,晚上翻身都提防着不倒下来。
夏华琴先给支架上垫了一层棉被,再抱来一床盖的,病房灯关了,心电监护仪上的波浪线还亮着红的、绿的光芒。夏华琴小声说:“小目,不舒服就赶快叫我,护士也会一个小时来看一次。”
黑暗里,夏目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迟钝地应了一声。
第二天,夏目情况有所好转,护士来病房抽血,用做HLA配型。四小时后,配型结果出来,大失所望,好心人和夏目配型不成功。
医生告诉夏华琴这个结果时,她直接晕了过去。
护士让她吸氧,休息,半小时后,夏华琴幽幽转醒。
一醒来,夏华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
护士看着于心不忍,连忙安慰道:“夏阿姨,没事的,这次没有成功,下次一定能成功,我们已经找了很多地方的大医院,他们都在院内发公告,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来配型,肯定会有人和夏目是符合的。”
夏华琴对护士的安慰恍若未闻,目光呆呆地,没有目的地。
回到病房,夏目大概也知道没有配型成功,吸着氧,倚靠在床头,面无表情。看见夏华琴没灵魂似地走过来,他一顿,慢慢地开口:“回家吧。”
夏华琴猛的停住脚步,声线颤抖:“你说什么?”
夏目一字一顿的,声音依旧没力气:“不治了,回,家。”
夏华琴眼泪又一次涌出来,她不想让自己儿子看到,于是连忙转过身,自己攥着衣角擦拭干净后,声音平静:“说什么呢。别多想,好好治。”
夏目没吭声。他从来就不是话多的人,更何况安慰人。
夏华琴不再做声,默默把夏目换下的衣服收进怀里,打算拿去洗衣房。
病房里很久没有声音,只有夏华琴收拾衣物的窸窸窣窣声。
募地,夏目开口:“我想见见他。”
夏华琴一愣,收拾的动作随之停住,她觉得自己可能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想见谁?”
夏目:“许理荣的儿子。”
许理荣的儿子,那就是徐医生的朋友,许茂嘉。
夏华琴:“为什么?”
夏目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没说理由,一声不吭。
夏华琴看着夏目这个模样,叹了口气劝道:“没什么好见的,见了也给自己添堵。”
但显然夏目并没有这么笑,他忽地笑了一声,平静的脸颊总算浮现点生机:“为什么?怕自己精心搭建的谎言倒塌、曝光?”
一句话让夏华琴脸色变苍白,她避开他的视线:“说什么呢。”
但夏目这次很执着,缓缓说道:“既然,你不让我见,那我就去找徐医生吧。”
他这个情况,连床都下不了,还能找谁呢?
夏华琴只能妥协。
徐延舒刚结束手术就接到许茂嘉的电话,他边往洗浴间走,边拨通电话:“怎么了?”
“下班了吗徐医生?”
“刚下一台手术。”
“准备回来了?”
“洗澡后再回来。”
“洗澡?”
“嗯。”
下一秒,许茂嘉就哀哀切切的说道:“我想看。”
徐延舒拿毛巾地手一顿,平淡回道:“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是什么都好看啊。”
许茂嘉说的情真意切,徐延舒静了几秒回答:“你又不是没看过?”
“那怎么能一样,那只是在床上!”
幸好没开扩音,要不然让别人听到,那可真是暧昧万分了。徐延舒难得没搭理他,把手机搁在一旁,脱衣,开花洒。
没几秒,徐延舒缓缓开口,温润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流水音:“颈椎。”
许茂嘉一愣,不明所以。
徐延舒接着道:“肩胛骨。”
许茂嘉捂着额头,一抹笑溢出唇角。感情他这是在直播报幕,一个部位一个部位的来,不愧是学医的。
许茂嘉忍俊不禁:“好啊,延延,你这是故意的吧。”
电话里,徐延舒的声音非常沉静:“嗯,故意的。”
许茂嘉乐得要命。
电话里继续传来淅淅淋淋的流水声和徐延舒的报幕声,许茂嘉听得唇干舌燥,心猿意马。但也没挂断,找了副耳机戴着继续听。
以至于韩烁打着哈欠从房间下二楼时,看到许茂嘉带着耳机坐在一楼的单人沙发上,十分慵懒,眉眼间还带着餍足。
韩烁走过来,弯腰在茶几上取了一个苹果,啃了两口,揶揄道:“听片呢?”
许茂嘉坐直身子,反驳道:“说什么呢韩哥,我没有。”
韩烁努努下巴,嘲笑道:“去找块镜子看看。”
许茂嘉还以为韩哥说啥的,起身慢悠悠地往镜子方向走去。嗯,发型没乱,头发多且泛有光泽。五官俊郎凛冽,不错。
今天穿的队服也比较正规,红蓝相间的,好看。
领子开了一个。
没什么不同嘛。
哎哎哎,脸色怎么泛着红晕的光泽,嘴唇也有些湿润。
哎……这像极了做后事的模样。
电话那边流水声总算停了,随后就被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代替,许茂嘉哼了一声,委屈道:“延延,我刚被韩哥嘲笑了。”
徐延舒拿起搁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洗过澡后周身舒畅,声音里也带着股轻松的劲儿。
“怎么?”
“韩哥嘲笑我。”许茂嘉又重复一遍。
“为什么?”
“因为我听你洗澡脸红了!”
这是徐延舒没有想到的说辞,他轻笑一声,说:“听我洗澡就这么把持不住?”
许茂嘉晃悠悠地回到原位,但沙发已经被韩哥占了,他只得换个位置。像是特地说给韩烁听一样,他的声音比刚刚大了两度:“那是当然,我可是有对象的人!有对象和没对象的人的状态根本不一样。”
无辜中枪的韩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妖冶的一抹笑。
许茂嘉视若无睹,继续对着电话那端道:“延延,我妈让回去吃饭,一会儿见?”
徐延舒看了看时间,到许茂嘉家大概七点十分左右,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徐延舒拿起车钥匙和外套往外走。
结果刚走到停车场,迎面遇上了夏华琴。
她看到徐延舒似乎一点不惊讶,反而是有备而来,只见她停在徐延舒跟前,叫住了他。
“徐医生。”
徐延舒停下脚步,平静回答:“什么事?”
夏华琴有些难以启齿,建设好几秒的心理堡垒后才缓慢开口:“夏目的情况很不好。”
徐延舒听同事说了,准确来说是他特意去问的。但他神色未动,等待夏华琴的下一步说辞。
“我现在不奢求你会劝说许茂嘉来给夏目配型了,但”,她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夏目想见他一面。”
“为什么想见他?”徐延舒平静地看着她。
夏华琴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的目光有些迷惘,看着徐延舒,行尸走肉般,仿若没有灵魂。
徐延舒眉心微拧。说实话,这个要求不过分,但……
“我问问他,如果他愿意来见夏目,我会尊重他的做法。”
夏华琴立马感激地说道:“谢谢徐医生。”
徐延舒不动声色道:“不用。”
说罢,他越过她,走到车旁边,打开车门后却并没有上车,他微微侧身,深沉的目光直视夏华琴:“作为医生,我非常同情夏目,但作为许茂嘉的朋友,我不会允许他为破坏他家庭的罪魁祸首做任何事。”
夏华琴怔松在原地,被他最后一句话直直扎进心里。破坏他家庭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
她心里的生机随着天色渐暗也灰败了起来,带着密密麻麻的乌色,席卷了她前半生的所有希望和情绪。
天黑了。
……
许茂嘉挂了电话,换下队服,拿上车钥匙就走,再一次邀请韩烁:“韩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韩烁看了眼时间,淡淡道:“不要。”
三番两次被拒绝,许茂嘉觉得韩哥十分对不起他的真诚,于是哦了一声,吊着嗓子问道:“又去追人?”
韩烁微微一笑,别有深意道:“不是追人,是约会。”
许茂嘉挑起眉头:“哟,这么快就追到了。”
韩烁语气有些欠欠的:“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许茂嘉对他竖起大拇指:“韩哥厉害,行,我走了,回家找对象睡觉。”
看见他潇洒往外走去,还哼着不成调的爱情英文歌,韩烁嘴角弧度更大了。
秋天啊,真是一个恋爱的季节。
哎,和小朋友约会,想想就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