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出柜 ...
-
走出会议室后，许茂嘉一言不发。徐延舒默默看着他，欲言又止。
林寻洲拿着档案，边翻开边淡声道：“吸毒、敲诈勒索、故意伤人、跟踪偷拍，这一条条罪证下来，恐怕都不够活到他服完刑。”
重点是，他还有十年案底。后半辈子只能在监狱里苟延残喘了。
这时，有警员领着一个人进来了，并说道：“这人说是余武强的家属。”
许茂嘉正站在走廊，一抬眼就和夏华琴悚然的目光对上。
许茂嘉眸光一闪，丝丝缕缕的思绪勾勒成一张细密的网，正张牙舞爪地朝他覆来，密不透风般的遮掩让他呼吸一紧。
此人正是夏华琴。许茂嘉与她有过几面之缘。
徐延舒也注意到了夏华琴，眉心微拧，神情正色，淡声对许茂嘉道：“走吧。”
许茂嘉未动。几秒后，他总算反应过来一般，嗯了一声，提步就打算走。
可夏华琴突地急急喊住了他们：“等等。”
这一声，除了徐延舒，其他人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许茂嘉的眸光淡淡的瞥了过去，语气不咸不淡：“有事？”
夏华琴面露难色，有话想说，但碍于有人，一时难以启齿。
林寻洲挑挑眉道：“行，你俩等着，我带她去见余武强。”
徐延舒微叹口气。总是要让他知道的，但心里依然猛地一抽，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怪他一直没告诉他？还是会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在秘密未说出口时，徐延舒无从得知他的反应。
夏华琴被带进去见余武强了，徐延舒和许茂嘉缓步走出来。
台阶上，徐延舒止步，突然出声，嗓音依然清淡：“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许茂嘉隐隐约约猜到他会说什么，不动声色道：“什么？”
徐延顾直视他，目光清澈坦诚：“这个女人我认识。”
许茂嘉静静看着他。
徐延舒继续道：“她儿子之前是我的病人，后来转到血液科。”
徐延舒看他神色未动，不自觉抿了下唇然后艰难说道：“她儿子就是余武强口中说的，是和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之前你来接我的时候看见过他。”
许茂嘉紧崩着的弦随着这段话瞬间断裂，一个个秘密像烟花爆炸般散落成厚重碎屑，全被他囊括怀中，却有些无力承受它们的重量。
他闭了闭眼，眉眼带着若有似无的忧伤，他低声开口：“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徐延舒不可置否地僵直了身子，张了张嘴才沙哑着声音道：“因为怕你知道会难过。”
许茂嘉扯出一抹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徐延舒忽然抓着他的手腕，一字一顿道：“是真的怕你很难过，所以才一直瞒着不告诉你，而且……”
“而且什么？”
徐延舒刚开了一个口，就听到脚步声，随即回了头。
大概只有几分钟，夏华琴就一脸不安地走了出来。看到身形修长，并肩站在警局台阶上的两人，目光漫不经心地看过来时，夏华琴有些怔愣，脚步顿在那，有些胆怯。不过又想到夏目，她深口气走了过去。
徐延舒止住了话头。许茂嘉抬抬下巴：“到底什么事？”
警局门口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夏华琴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们找个地方吧。”
许茂嘉刚知道真相，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好，语气不耐道：“到底什么事？”
夏华琴怯怯地看着他，忽然嗫嚅着憋出一句：“你和夏目真像。”
许茂嘉嘴角泄出一丝嘲讽的笑：“所以呢？”
徐延舒冷声制止她：“夏阿姨，适可而止。”
徐延舒知道，夏华琴看到许茂嘉本人，肯定会重新提出那个要求。
果不其然。
夏华琴像没有听到徐延舒的告诫一般，自顾自地开口：“夏目最近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得尽快手术，不能再拖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配型。”
许茂嘉听懂了。他咬着后槽牙，手指不自觉握成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夏华琴的眼神有些恍惚，追忆起了往事：“你和你父亲长得更像，你父亲……”
她说的颠三倒四，许茂嘉未动分毫。
“余武强是我表哥，他活该，非要拿着照片去勒索你父亲，没想到钱没到手，人被抓进监狱了……十年过去，他竟敢故技重施，也都怪我，非要在他面前提起徐医生，他跟踪徐医生，然后看到了你和你妈妈……”
许茂嘉闻言侧头看着徐延舒，徐延舒眉眼微动，朝他轻微摇了摇头。
夏华琴看着他，眼神有些恍惚：“我以前就见过你，你那时候初中，小目比你小几岁，他一直不爱说话，我……我们母子俩一直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夏目却查出了白血病，我，我是真的，想治好他。”
夏华琴说得哽咽，仔细看，眼里布满血丝，她抬眼看着许茂嘉，祈求道：“你看在你和小目有着同一个父亲血缘的份上，能不能给他配型啊？”
许茂嘉差点笑出声，嘴角嘲讽的意味浓厚却也带着一点苦涩：“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啊。”
夏华琴泪如雨下：“我，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但夏目有啊，他，他也算是你的弟弟啊。”
徐延舒打断她的自我感动：“夏目不是他弟弟，他只是一个私生子。”
徐延舒的话像冰刀子一样割在夏华琴心上，她张了张嘴，朝着他大声喊道：“你是一个医生啊，怎么能见死不救！”
徐延舒脸色凛冽得不成样子，他沉声道：“我想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他没有义务给夏目配型，如果你继续纠缠，我们可以告你骚扰。”
忽地，许茂嘉一把抓着徐延舒的手腕，然后滑下去，十指紧扣，他看着夏华琴，神情轻蔑：“想必我们徐医生和你说的非常清楚了，麻烦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说罢，他带着徐延舒转身就走。
夏华琴垂下眼，愣愣看着他们紧握的手，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后一股悲凉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她身子忍不住一颤。
上车后，徐延舒正扣着安全带，许茂嘉的声音突地响起：“她之前一直在找你？”
徐延舒的动作一顿，嗯了一声：“她看见我们在一起，后来找过我几次，想通过我和你取得联系。”
许茂嘉眉头一锁：“所以你不让我去医院也是想让我避开？”
徐延舒没否认。
许茂嘉胸口的郁气慢慢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像通了筋骨般舒畅起来，挑了挑眉，装模作业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徐延舒接了一句：“是什么？”
许茂嘉闭嘴了，换了个话题：“那现在她”，他顿了一下：“她的儿子怎么样？”
徐延舒把从同事那里得到的消息娓娓道来：“就如她说的一样。”
车厢里恢复静谧。
半晌，许茂嘉发动车子，就在徐延舒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缓缓启唇道：“延延，你觉得我去配型怎么样？”
徐延舒闻言侧头看他，眉头紧锁：“你说真的？”
许茂嘉摇了摇头：“假的”，他苦笑一声：“我没有那么大度。”
“不过，我想抽个时间去看看。”
他想看看传说中他的“弟弟”。
徐延舒沉默一瞬：“好，想去的时候我陪你一起。”
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许茂嘉挑眉道：“这么担心？”
徐延舒坦然：“担心。”
许茂嘉笑了起来：“好，知道了，回医院？”
“嗯。”
病房里。
两位妈妈正在攀谈。
今早徐萌特地把炖好的鸡汤也带过来了。胡淑丽不是善于厨艺的女性，对徐萌的这份心意感动之余还特别开心。
徐萌给她盛汤，胡淑丽喝得津津有味，边喝边夸奖。
喝完后，拉着徐萌的手让她坐在床边陪着说话。
两位妈妈都是同龄人，曾经一起参加过家长会，加上对彼此的儿子都熟，徐延舒还是自己儿子的对象，一来二去，胡淑丽按耐不住，直接招了。
不过徐萌也不惊讶，静静听她说完，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说早已经知道。这下换胡淑丽惊讶了。她有些不相信：“啊，你早知道了啊徐妈妈。”
徐萌温婉一笑，也没说是怎么知道的，但发自内心的笑意让胡淑丽放下心来。
正当两位妈妈正握着手诉说衷肠的时候，徐延舒和许茂嘉姗姗来迟。
许茂嘉推开门看到徐妈妈时还愣了一下，立马挺直了脊背：“徐阿姨，你怎么来了。”
徐萌和胡淑丽对视而笑。
徐萌笑笑：“我听说你妈妈生病了，特地让延延送我过来的，再怎么说也是亲家，我不得来看看啊。怎么，不欢迎？”
一句亲家让两个男人顿住脚步，震惊得面面相觑。
徐延舒走过来，扶额无奈道：“妈，你知道了？”
徐萌故意说：“知道什么？”
许茂嘉走到徐延舒身边，和他并肩而立，语调正经：“徐阿姨，你知道得没错，我们两个确实在一起了。”
对这样的结果，徐萌早就知晓，也没有太过惊讶，只含笑看着他们。反倒是徐延舒继续疑惑问道：“妈，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徐萌轻飘飘地看他一眼，慢悠悠说道：“你自己把照片随便放，还怪我怎么知道啊？”
照片？
徐延舒绞尽脑汁，忽的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照片啊……那不就是他随手放在卧室床头柜里的……
徐延舒耳尖又红了，颇有种早恋被妈妈抓到的羞耻和尴尬。许茂嘉自然注意到了，侧头看他。
在两位妈妈眼里，许茂嘉的颧骨微微升起，乐得毫无掩饰。
毕竟出柜得这么轻易，是许茂嘉根本意想不到的。
胡淑丽故意道：“徐妈妈，他俩年纪也不小了，你说说我们是不是得办个酒席啊？”
徐萌接上她的话，煞有其事道：“那可能请柬发出去，人家都以为对象是个闺女。”
闻言，许茂嘉和徐延舒视线对上，柔和的眼光里带出默契，像在那一瞬间确定了彼此的想法。
许茂嘉率先开口道：“妈，徐阿姨，我和延延商量过了，不公开，所以也不办酒席。”
胡淑丽一愣：“为什么？”
徐萌神色未变，似乎早已知道他们的决定。
胡淑丽在国外待这些年，对同性之间的关系，了解，但也懵懂。转念一想，良久，她轻声道：“也好，这样很安全。”
说罢，她握紧徐萌的手，眼里泛起柔光：“徐妈妈，我们支持就好了。”
徐萌嘴角带笑：“嗯，不用太多人知道，我们知道，祝福就好。”
两位妈妈和当事人在病房里过了一个温馨的下午。后来徐延舒有事得赶回科室，不得不走，许茂嘉陪着他一起出门。
路上，许茂嘉喟叹道：“从来没想到会这么顺畅。”
徐延舒赞同，他也没想到。
许茂嘉停下脚步，看着他，认真道：“谢谢你，延延。”
徐延舒挑眉：”谢什么？”
许茂嘉：“谢谢你一直等我。”
徐延舒沉默下来，良久，他开口道：“也谢谢你，一直没放弃。”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出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