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扛着锄头的泥塑人

48、绑架

　　挂了电话的余武强脸色沉得难看，但那种报复的快感，让他十分畅意，既然许理荣死了，那他就让他的妻子和儿子不好过，让他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瘦高个凑过来，有些担忧说道：“强哥，他们报警了我们怎么办？”
　　他本来就只是想敲诈拿点钱，可不想又被送进牢里去。
　　余武强瞪着他，凸出的眼睛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唬人：“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不是还什么都没做吗。”
　　坐在后座的人开口：“强哥，钱能不能拿到？”
　　如果他们没报警，那一切好办，但现在报警了，余武强也说不准。正好这个时候，有人给他打电话过来，余武强忐忑不安，接下了电话：“喂，关老板……”
　　没两分钟，对面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后，余武强脸色被吓得有些惨白。
　　他上次去赌场，赌得身无分文，眼眶泛红，欠下五十多万，眼见对方个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余武强只得求助高利贷。
　　电话里，关老板限他在三天之内把高利贷给还了，要不然等着他的可是断手断脚、半身不遂的下场。
　　瘦高个突然出声，余武强吓得一哆嗦，随即狠狠喘了他一脚，粗气喘个不停。
　　眼下，他得先把高利贷的缺口补上。
　　忽然，他想到什么，眼光浑浊又阴暗，对车里的人说：“我们去办一件大事。”

　　许茂嘉从来没想过，爸爸去世多年，但依然有人带着罪恶而来。募地，他想到还在家的妈妈，心口一紧，随即一言不发地换了个方向，加速驶去老宅。
　　徐延舒也想到什么，连忙拿起电话，拨通胡阿姨的电话。
　　电话响很久，一直没人接。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像魔咒一样在车厢里不断流窜碰撞，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许茂嘉僵直身子，一脸煞气，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不安的情绪遗漏无疑。
　　徐延舒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说不定阿姨只是把手机落在楼下了。”
　　许茂嘉低低嗯了一声。但这样的安慰只是杯水车薪，此时此刻，许茂嘉心里被未知的恐惧和害怕紧紧覆盖，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再紧，薄唇也紧抿着，少有的惊慌色。
　　半个小时的车程，许茂嘉缩短了一半，车窗半掩，徐延舒能感到秋风料峭，刮在脸上生疼。
　　吱的一声，轮胎和地板相互摩擦音在黑夜里十分刺耳，似给虚伪的夜色划下惊心动魄的一道痕。
　　许茂嘉下车狠狠甩上车门，直奔花园，花园栅栏大开，他无视而过。
　　一进花园，看见大开的大门时许茂嘉眉宇之间都是煞气，他一口气冲进屋内，发现自己的猜测一点没错。
　　老宅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点人影，那一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像赤手空拳般在钢丝上行走，寸步难行，难以呼吸。
　　徐延舒跟着跑进来，看见空荡荡的老宅一时愣住。人去楼空的萧瑟和恐惧感瞬间席卷了姗姗赶来的两人。
　　许茂嘉扫视一圈，眼尖地在沙发上看见妈妈的手机。他快步走过去拾起。手机上除了徐延舒刚刚打的几个电话。再无别的。
　　许茂嘉眉头皱的紧紧的，气息有些不稳。他上二楼，直奔妈妈的房间，依然空无一人。
　　徐延舒跟在身后。
　　许茂嘉额角冒汗，脚步有些虚浮，脸色苍白的模样蛰得徐延舒眼睛一疼。
　　眼看许茂嘉慌乱无措的眼神，徐延舒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了一句：“冷静点。”
　　许茂嘉抬眼看他，呐呐道：“延延，我有点害怕。”
　　徐延舒眼睛酸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许茂嘉，声音缥缈得仿佛下一秒就全部碎在空气里。他抓着他的手腕把他带进怀里，手抚着许茂嘉脑后的头发，沉声道：“我在。”
　　许茂嘉此时六神无主，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嗓音沙哑脆弱：“延延，我真的害怕。十年前，我连爸爸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如果妈妈也这样……”
　　徐延舒心里一惊，随后立马道：“不会。”
　　许茂嘉像是进入了自己的情绪里，无法自拔，一直在自言自语，声音沙哑得像雪花一般，一碰就化：“如果妈妈出事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只剩妈妈了……”
　　徐延舒咬着下唇，仰了下头，心刀割般的疼。
　　他完全想象不到许茂嘉在美国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赵小郝口中、韩烁口中的许茂嘉……都不是他眼中的许茂嘉，如今，亲眼目睹这样脆弱的许茂嘉抱着他，身体微微颤抖，眼眶泛红，徐延舒只觉得难受，心头空落落的，没有被填满般的空旷难受。
　　没几秒，徐延舒冷静下来，他搂着他的腰，声音低沉有力：“我们已经报警了，没有拿到钱，那帮人不敢做什么，眼下当务之急，我们要知道胡阿姨是不是真的被绑架了。”
　　但非常明显，胡淑丽就是被绑架了。
　　许茂嘉缓了好几分钟，他放开徐延舒，眼眶依然泛红，但情绪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成年人该有的稳重：“我们直接联系他。”
　　接着就打算给余武强拨电话过去。不过，余武强率先给他们拨了电话过来。
　　许茂嘉接通电话，余武强粗犷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过来：“到家了？”
　　许茂嘉面色一凛，一字一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哈哈，我不是说了，要报复许理荣。”
　　许茂嘉冷声道：“他已经死了。”
　　“我当然知道他死了，心不甘啊”，他恶狠狠地说道，“我被关了十年！整整十年，我要他付出代价！”
　　“不过嘛，眼下我缺点钱，也不多，就两百万。”余武强开始道出他的阴谋：“两百万，明天早上九点，西郊那栋废弃楼，你提着现金来换，到时候我把你妈和照片全部给你怎么样？”
　　许茂嘉一字一句说道：“好，就按你说的。”
　　“对了，如果你带着警察过来，那就不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么简单了，我会撕票！”
　　挂了电话，许茂嘉闭闭眼。
　　电话所有的对方徐延舒都听得一清二楚，眼下他紧紧皱着眉，内心的情绪像野兽一般伺机而动，倾巢而出。
　　许茂嘉沉声道：“先筹钱。”
　　两人都没有那么多钱，许茂嘉一大半的钱全投进俱乐部了，两人拼拼凑凑也只有二十万，而且都不是现金。
　　许茂嘉给陈青烊打了个电话。
　　凌晨两点，陈青烊和两个助理提着两个大箱子进了老宅，身后跟着宁维。
　　清点金额，一分不差，许茂嘉啪的一声关上箱门，他抬眼看向陈青烊，沉声道：“谢谢你，青烊。”
　　陈青烊眉头紧蹙：“不用。”
　　助理离开了，四人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等待到晨光初乍。
　　从老宅赶去西郊区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七点，把箱子装进后备箱后，许茂嘉换上一件黑色卫衣，面容严峻，神情冷肃。打了方向盘，车子转弯滑进大路，朝着西郊一路疾驰。
　　许茂嘉开车走了没半小时，陈青烊也架着车跟上去。
　　路上徐延舒给警局的叔叔打了电话，叔叔一听立马就派人过来。
　　不一会儿，几辆警车跟着上路，驶去西郊。
　　车上，宁维对这个情况一时还有些迷惑，明明好好的怎么胡阿姨突然就被绑架了。
　　宁维担忧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徐延舒一夜没睡，眉眼间全是疲乏的痕迹，但眼下他不能睡，他强撑着，沉声道：“十年前，这个人因为敲诈许叔叔被判入狱，上个月他刚被放出来没多久，想报复许叔叔。”
　　宁维皱着眉，一脸疑惑：“可许叔叔都已经去世了。”
　　徐延舒淡淡吐出一句：“大概是那个人怨气太重。”
　　开着车的陈青烊突然出声：“茂嘉知道那个人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舅舅吗？”
　　徐延舒一时有些怔松，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宁维一脸惊讶。
　　陈青烊从后视镜抬眼，对上徐延舒愣怔的表情，淡声道：“十年前，见到过。”
　　徐延舒瘫软一般靠着后座：“他不知道。”
　　陈青烊：“你应该告诉他。”
　　徐延舒一时无言。他一开始选择不告诉许茂嘉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不想其他人接近他，给他造成二次伤害。但眼下，那些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西郊。
　　废弃化工厂二楼。
　　一个阴暗邋遢、斑驳的房间，周围的墙壁全是水泥板，还没来得及粉刷，房间空荡荡的门没有门框，只透出一点光亮。
　　胡淑丽就被他们绑在这样的房间里。
　　昨晚，她坐在客厅和陈姨才打完电话，刚好一个陌生电话又闪了过来。还没意识到什么，就被人从后面用沾麻药的口巾捂住嘴鼻，没几秒她就没了意识。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冰冷且杂乱的水泥地板上，手脚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嘴里也被塞了一块厚纱布。
　　胡淑丽迅速意识到自己被人绑架了。她正冷静着理清思绪，就有人大喇喇地走进来扶起她，并把她嘴里的纱布给摘了。
　　胡淑丽抬眼看向来人，此人正是余武强。
　　余武强嘴巴斜着，张口时，呼出的气味让胡淑丽忍不住皱眉。
　　胡淑丽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眼下这种情况，她迅速调整心态，冷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余武强眼神有些凶狠，舔了舔嘴唇：“也没什么，就想拿钱。”
　　胡淑丽皱了皱眉：“不是说好的吗？一张照片一万。”
　　余武强哈哈大笑两声，引得门口两人纷纷侧目。
　　胡淑丽这才注意到，原来不止余武强一人。
　　“这怎么能够呢。”
　　胡淑丽深吸一口气，还没说话，余武强接着道：“怎么说也得让当事人知道吧。”
　　胡淑丽拧着眉头，嘴角紧紧抿着，脸色有些苍白，闻言立马瞠目：“你告诉我儿子了！”
　　余武强满不在乎道：“你儿子还挺爽快，两百万说拿就拿。”
　　胡淑丽气急，脑袋里一阵一阵的涨感，头疼欲裂。
　　余武强叹口气：“你说说这许理荣十年前拿钱不就完了吗，非得让我再做一次。”
　　胡淑丽冷冷道：“放心，这次你也拿不到，照样把你送进牢。”
　　这话一出，余武强的眼神越发凶狠起来，狠狠瞪着胡淑丽，忽地哼出一声：“放心，这笔钱拿着就能走。”
　　胡淑丽一惊。
　　这时门口守着的瘦高个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强哥，好像有人来了。”
　　余武强眼神一亮，连忙出来，用那双阴暗浑浊的目光搜寻，很快找到目标，盯着远处的车看。他哼出一声：“来得还挺快。”
　　瘦高个嘀咕道：“确实很快。”
　　另一个人比他们两个平静很多，没吭声，抱着手，直直看向下方。
　　余武强摆摆手，让瘦高个拉上胡淑丽，带着下去。
　　瘦高个得令，大踏步走进来，粗鲁地拽起胡淑丽，粗声粗气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