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扛着锄头的泥塑人

46、风暴

　　许茂嘉下午才赶回来。送完妈妈和徐延舒，他就回俱乐部开了个会。吴文公布了新的赛程。
　　日本站推迟到了明年的三个月，也就是说比之前多了三个月的训练时间。
　　这对于俱乐部成员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但也不敢大意。吴文公布了目前确定参赛的选手，里面不乏技术好、资历老、拿奖拿到手软的赛车手。
　　这一站，是恶战，不能掉以轻心。加强训练、查漏补缺是接下来训练的重心之重。
　　这对许茂嘉来说很平常，毕竟他在国外交手的赛车手，随便拉出来一个就能抵国内的一大半。但队里的小朋友们，目前只在国内参赛，到国外赛道想都不敢想，压力确实有些大。
　　不过该说的，许茂嘉和韩烁都说了，现在就靠队员自己调节和领悟。
　　训练完，许茂嘉拿着车钥匙就要走，韩烁叫住他：“阿姨怎么样？”
　　许茂嘉扒拉着自己的头发，说：“已经出院了。”
　　韩烁点点头：“那就好。”
　　许茂嘉看了看腕表，邀请道：“韩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韩烁嘴角蕴着一抹笑，别有深意道：“不用，我有约。”
　　许茂嘉挑挑眉，走过去撞了撞他的肩膀：“有约？谁啊。”
　　韩烁勾起一边唇角，没说话，脸上挂着妖冶的笑容。
　　许茂嘉撇撇嘴：“只是有约啊？我可不一样，男朋友在家里等着呢。”
　　韩烁给他投去一个冷酷的眼神，自行体会。
　　许茂嘉噗呲笑了几声，不敢继续挑衅，甩了甩挂在无名指上的钥匙：“走了韩哥。”

　　徐延舒本来想回公寓，但胡淑丽竭力阻止，打感情牌，说自己一个人在老宅挺孤独的，陈姨回家帮忙儿子带小朋友了，许茂嘉又在俱乐部，她一个人在老宅无所事事，就想徐延舒陪着。
　　徐延舒本身就是一个心软的人，闻言只好留下。所以许茂嘉回家时，刚走到花园就听到妈妈笑得开怀的声音。他的脚步一顿，随后加快脚步推门而入。
　　在玄关换鞋时，特地发出声音，结果客厅里的两个人根本没注意。
　　许茂嘉幽幽叹口气，走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水，顺便给客厅里的两人各倒了一杯果汁，用托盘慢悠悠地端过去，走到沙发旁突然出声：“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正在翻看相册的徐延舒和胡淑丽被他的声音吓一大跳，连忙抬头看过去。
　　胡淑丽嗔他一眼：“你走路怎么没声的？！吓我们一大跳。”
　　故意弄出那么大声音的许茂嘉：“……”
　　徐延舒反应没那么大，视线轻飘飘地从他脸上掠过，然后到托盘上，顿了顿，端起一杯果汁，递给胡淑丽。
　　胡淑丽开心接过。
　　许茂嘉瞥了瞥，见旁边没他的位置，只好在间隔半步之遥的单人沙发上落座，顺手把托盘搁在茶几上。他懒洋洋地倚靠着沙发背，长腿一伸，贴着徐延舒的脚腕，继续刚刚的问题：“在看什么？”
　　徐延舒看了看两人贴在一起的腿，没说话也没动，抬起果汁抿了一口。
　　胡淑丽一脸兴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啊。”
　　许茂嘉立马宛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似地坐直身子，桃花眼微瞠：“那有什么好看的？！”
　　他小时候的照片全是些女装照。胡淑丽怀孕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个女宝宝，所以宝宝还没出生，胡淑丽就带着许理荣去买了很多女宝宝的衣服，结果生下来是个男孩。虽然出乎意料，但大家乐于新生命的诞生，不想浪费准备好的衣服，所以就给身为男宝宝的许茂嘉换上了……
　　所以许茂嘉一岁到五岁的衣服，全是些粉嫩嫩的裙子。本身他就长得唇红齿白，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声音软软的，穿着小裙子，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女宝宝。
　　对于许茂嘉来说，这是段特别羞耻的时期，简直不忍直视，一到家庭聚会就被提出来，简直当众行刑，社死得想找个洞钻进去。而且在徐延舒面前摊开看……
　　许茂嘉起身想把相册抢过来：“没什么好看的！”
　　徐延舒轻飘飘的一句“我都已经看完了”让许茂嘉瞬间偃旗息鼓，泄气了。
　　胡淑丽乐得不成样子：“延延，我给你说，他小时候老好玩了，上小学后看到这些照片，恨不得把相册拿去烧了，小脸都气涨红，哈哈。”
　　徐延舒忍俊不禁，见许茂嘉脸色黑得不成样子，实在没忍住，闷闷笑了两声：“能想象。”
　　许茂嘉本来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见徐延舒笑得开心，心口软了软，嘟囔道：“小孩懂什么。”
　　胡淑丽：“是是是，你不懂，幼儿园就知道要拐人家小妹妹回家呢，这还有照片呢，我翻给延延看。”
　　徐延舒看了看他，嘴角微敛。
　　许茂嘉一看觉得要完蛋，连忙打断意欲继续讲下去的妈妈：“亲爱的妈妈，我还没吃饭！能不能申请煮一碗面？”
　　胡淑丽一听儿子还没吃饭，啊的一声：“我们还以为你会吃了再回来呢，行吧，等着，用汤给你煮个面，十分钟就好。”
　　许茂嘉立马道：“谢谢妈。”
　　胡淑丽一走，许茂嘉就把相册抢过来，迅速塞进了电视柜，企图消灭证据，震慑自己的威严。
　　徐延舒好笑道：“消灭证据呢？”
　　许茂嘉的身子一僵，走过来坐在徐延舒旁边，抓起他的手蹭，反驳道：“没有！”
　　徐延舒呵呵笑两声，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模样。
　　许茂嘉眸光一聚：“那不是幼儿园吗，而且不是我要拐，是那个小妹妹非要跟着我回家！”
　　徐延舒瞥他：“真的？”
　　许茂嘉竖起三根手指：“真的！”
　　说罢，许茂嘉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嗓音懒散：“我这么乖，怎么可能去招惹人家小妹妹。”
　　徐延舒微微叹口气。这人真是无时无刻都很粘人，但身为被粘对象，他没有一点不耐烦，还十分享受其中。

　　果然没十分钟，面就煮好了，许茂嘉去厨房把面端过来，非要徐延舒陪着吃。
　　胡淑丽这两天确实因为心情大起大落有些疲乏，笑了两声，也不再管他们，上楼休息去了，也没注意手机落在了茶几上。
　　胡淑丽一走，许茂嘉越发放肆，吃完面就窝在沙发上看起综艺来，徐延舒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徐延舒生怕胡阿姨一会儿下楼，窝在他怀里十分拘谨僵直，但反抗不了。心一横，既然许茂嘉都不怕，拿他还有什么好怕的，随后理所当然地窝在他怀里，拿身后人当人形靠垫。
　　许茂嘉把手从他腰穿过去，掀起衣服一角钻进去，揉他腰上皮肤。这里是徐延舒最敏感的一个部位，被他一揉，身子忍不住一瑟缩。
　　这难得的反应让许茂嘉注意到了，挑挑眉：“怕痒？”
　　徐延舒白他一眼：“你说呢。”
　　许茂嘉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闷闷笑道：“原来是这儿啊。”
　　话音一落，想再继续揉揉，徐延舒及时制止了他的行为。被阻止的许茂嘉也不恼，低下头和他接吻。
　　徐延舒歪着头和他接了个湿湿暧昧的吻，最后脖子实在酸得受不了，只好鸣金收兵，埋在他锁骨上喘息。
　　许茂嘉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头发，气息也不稳。
　　徐延舒敏锐地感到有东西顶着他，他猛然抬头：“你……”
　　许茂嘉苦笑一声：“是啊，延延，它又来了。”，他的声音低下来，带着蛊惑：“上楼？”
　　徐延舒一顿，没拒绝也没答应。
　　许茂嘉很了解他，这幅模样就是默认，于是揽住他的腰就准备把人带上楼。
　　正巧这时候，胡淑丽忘在茶几上的手机规律地振动起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震得两人动作一僵，以为是妈妈下来了，两人尴尬得面面相觑，见楼梯上根本没人，忽而笑了。
　　许茂嘉：“差点……”
　　手机还在持续震动，许茂嘉拿起手机喊了一声妈，没回复。想着妈妈这会儿可能休息了，许茂嘉也不想打扰她，就自顾自地看了看。
　　陌生号码，他想也没想就接起：“喂？”
　　电话对面似乎没意识到是一个男人接电话，一时有些顿住，忽而喘着粗气道：“你是谁？”
　　对方毫不客气的语调听得许茂嘉眉心一拧，平静说道：“你是不是打错了？”
　　“我怎么会打错！这是不是胡淑丽的电话？”
　　听到妈妈的名字，许茂嘉眉心拧得更紧，他和徐延舒平静的视线对上，淡声问：“你有什么事？”
　　对方突然想到什么：“你是她儿子？”
　　许茂嘉没吭声。
　　对面男人笑了两声继续说道：“正好，我也懒得去找你了，我呢，这有很多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你看看……”
　　后面的话他没继续说，但许茂嘉什么都清楚了。
　　原来照片是这个人拍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表情意味不明：“你是哪家媒体的？”
　　“什么哪家媒体？我不是。”
　　许茂嘉懂了，看来这人不是新闻媒体、狗仔，那没猜错的话他就是一个流氓地痞。
　　“说吧，要多少钱？”许茂嘉开门见山道。
　　对方似乎对他的爽快感到意外，顿了一下才说道：“两万块钱一张。”
　　一抹冷笑从许茂嘉嘴角倾泻而出。很好，狮子大开口啊。
　　许茂嘉懒洋洋说道：“行啊，有多少张？”
　　“三十五张！”
　　许茂嘉一字一句道：“行，约个地点，我用现金来换。”
　　对方似乎很惊喜，没想到这人这么爽快，连忙乐呵呵地说行。
　　挂了电话，许茂嘉神情意味不明，他抬眼看向徐延舒，喉结滚了滚：“延延，我知道了。”
　　刚刚的通话声音不小，徐延舒全听进去了，他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对这个人的身份实在猜想不到，没有一丝头绪。
　　徐延舒眉头紧蹙，忽而松开：“我又不是公众人物。”
　　许茂嘉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感到轻松，他皱了皱眉，拉着徐延舒重新坐回沙发上，嗓音低沉：“这人胆子挺大的，但手段很拙劣，应该不是狗仔。”
　　徐延舒点头，沉声道：“那就报警吧。”
　　许茂嘉忽而抬眼看他：“你确定？”
　　徐延舒：“确定。”
　　许茂嘉深深看他一眼。其实他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影响，他又不是演员爱豆、政治人物，并不害怕这样的曝光，但徐延舒不一样。他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工作，医院就是他的第二个家，医院本就是一个极具原则性且十分规矩的空间，这样的曝光对徐延舒来说可能算不上什么好事儿。
　　因为他的沉默，徐延舒挑眉问道：“担心我？”
　　许茂嘉一点没隐藏，坦然道：“很担心。”
　　徐延舒忽而沉默，猜想他大概是因为担心他工作的性质，于是想了想缓缓开口：“我不担心，而且这不算什么大事，我曾经说过，不宣扬，但不代表我不想公开，公开这个事，顺其自然就好，但如果真的被有心之人拿着这个东西来威胁你，那我建议，最好报警。”
　　许茂嘉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本来忐忑的心境因为“不代表我不想公开”这句话而舒缓了许多。
　　“好，我知道了。”
　　许茂嘉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一双桃花眼满是深情，仿佛时间都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