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扛着锄头的泥塑人

3、惊雷

　　徐延舒参加完学术会议回来，已经是一周后了。

　　这次会议太重要，除了要去医院视察还得每晚开视频会议总结，以至于他手机一直都处于无用状态。直到会议结束的路程上才有空把手机掏出来，正好也看到了好几十通陌生电话和未读短信。

　　短信里也只有两个字：“延延。”

　　看到短信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陌生电话来自谁了，于是，删掉，拉黑，装作从未存在。

　　回到医院他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和领导汇报此次收获，等回到病房时才知道许茂嘉已经出院。
　　知道他已经出院的那一刻，他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随即默默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就当做从未再见吧。

　　回来当天，徐延舒接到母亲徐萌的电话，说回家一趟一起吃个饭。

　　毕业后徐延舒就不在家住了。16岁的时候徐延舒跟着再嫁的徐萌搬进了陈家。陈家有个儿子叫陈青烊，和许茂嘉是好朋友，也正是因为陈青烊的缘故他才会和许茂嘉认识。

　　只是从徐延舒跟着徐萌搬进陈家后，陈青烊就一直在和他父亲陈松平对着干，也给徐延舒使了很多绊子，两人在高中一直水火不容，一开始许茂嘉是看戏的状态，后来在一起后，许茂嘉就开始抵挡陈青烊对徐延舒的炮火攻击，时不时还会朝他扔个手雷弹。

　　只是没想到这次家庭聚会陈青烊居然会在。

　　陈青烊大学出国在他姥姥姥爷身边呆了几年，这些年不怎么见面人倒是稳重了不少。

　　餐桌上陈青烊电话时不时地响起，他也丝毫不忌讳在餐桌上就接起。

　　陈松平对此非常不满，他一接起电话陈松平脸色就变得很沉。一准备拍桌就被身旁的许萌拉住，还边打圆场：“干什么呀?”

　　陈松平气得直哼哼。

　　“一点都不知道尊重人。前天让你去相亲你怎么没去，还放别人鸽子，你不知道那是你赵叔叔的女儿？你现在让我把脸往哪儿放？”

　　陈青烊满脸不在乎：“让你新儿子去呗。”

　　徐延舒皱了皱眉，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
　　他倒是理解为什么陈青烊为什么不去相亲，只是把视线转移到他这里，他多少有点不爽。只是这个场合他也不打算回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

　　陈青烊看他这个样子颇有种有气撒不出的感觉。但是毕竟自己的把柄在他手里，他也不再说什么。

　　晚餐后徐延舒打算走，结果陈青烊喊住了他。

　　“等一下！”

　　徐延舒回头：“怎么？”

　　“你最近见到宁维没有？他不接我电话。”

　　徐延舒想到上次宁维一脸颓废样顿时对他没好气地讲：“他都不接你电话，难道还会接我电话。”

　　说完转身就走。

　　临走前还在想，果然和许茂嘉是狐朋狗友，做事风格都那么像。一想到许茂嘉他心情也瞬间低落了。

　　他想了想还是给宁维打了个电话。

　　“喂？”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确实有些颓然，他顿了顿问：“没休息好？”

　　宁维在电话那边答：“嗯，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徐延舒想了想还是告诉他：“刚许茂嘉在问我你的消息。”

　　那边沉默了会儿回：“别告诉他”，接着又说，“晚上出来？老地方，带你见个人。”

　　徐延舒：“没问题。”

　　宁维和他高中一个班，当时也是一起去参加竞赛拿团体一等奖的同伴，不过宁维上大学后在学校里组了一个乐队，还没毕业就被公司签走，如今在娱乐圈也是混的风生水起。

　　晚上，徐延舒赴约。

　　这是一家清吧，圈内人开的，专门服务于圈内人，在圈内知名度比较广，一是因为这里的保密性好，二是不同于其他鱼龙混杂的地方，安全性比较高，至于什么吃饭、约会被狗仔拍基本上不存在。

　　宁维进入娱乐圈之后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徐延舒也被宁维带进这里很多次，后来还直接给他办了一张VIP卡，也是方便见面。

　　徐延舒被服务员带进一个包厢。

　　包厢里的装修也不同于普通的酒吧或者KTV，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公寓，但应有尽有。

　　徐延舒一进去就发现包厢里坐了好些人，基本上都是宁维以前乐队的队友，还有他的助理，不过显然这次多了一个新面孔。

　　宁维的前队友和徐延舒见过几次面，看见他也不感到惊讶，只招呼着：“徐医生来了啊，快快快满上。”

　　徐延舒一笑，走过去在宁维旁边的空沙发坐下，刚一坐下就被宁维塞了一杯酒。

　　宁维看见，挑了挑眉：“不能拒绝啊。”

　　徐延舒知道逃不过，倒也没推脱，反而一笑，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包厢里很热闹，不知道是谁抽起了烟，烟雾缭绕，熏得徐延舒有些头昏脑涨的。他把身体稍微往后靠了靠，整个人显得很放松。

　　宁维对他抬了抬下巴，随即侧过身不知道对他身旁的人说了什么，那人把目光移向他，颇有些赞赏的味道。

　　随即那人含着笑：“徐医生是吧？早就听宁维讲过他有这么一个厉害的朋友，年纪轻轻博士就已经毕业，如今终于见到了真容，你好，我叫李显。”

　　李显伸出了手，嘴角带着一抹笑意。

　　徐延舒看了一眼宁维，发现这人把头转向一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顺便还起身去旁边点歌台。这样一来中间就空出位置来。他气笑了，没想到他打的这个算盘。

　　倒也不好意思驳别人面子，他伸出手，语气淡然：“你好，我叫徐延舒。”

　　握完就把手抽回来，一副疏离模样，他还掩饰般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不过李显对他的疏离毫不在意，反而像是对他很感兴趣似地拉开话题：“徐医生，听宁维说你博士是在国外念的？”

　　徐延舒“嗯”了一声，不太想多说。

　　李显顿了一下，接着又问：“徐医生，你高中是在颂和中学念的吗？”

　　徐延舒点了点头。他高中才转到这个学校，开始只以为是普通高中，后来才知道是一所贵族高中，里面的学生非富则贵。

　　李显眼睛亮了起来，身体往后一靠，语气里带着欣喜：“那徐医生是几届的？”

　　徐延舒想了想回答：“12届吧。”

　　李显语气里带着遗憾：“我是15届的，我入学的时候你都已经毕业了。”

　　徐延舒淡然一笑，这样的笑意在他脸上显得五官更加柔和，毫无攻击性。

　　李显看得一时有些晃神。娱乐圈里不乏有长得好看的演员和爱豆，但像徐延舒这样的，医生气质在那儿，安静的样子显得很清冷，一副不为世俗折腰模样想让人把他拖下神坛。

　　李显一时间意识到自己想要眼前这个男人。

　　不知不觉聊了几句，李显提出的问题有些私人化，徐延舒多少有些不舒服，不过碍于是宁维的朋友他也没有表现不耐烦。包厢里有些闷，有人在喊徐医生一起来玩牌，徐延舒拒绝了。

　　他起身道：“我去个洗手间。”

　　顺便把在点歌台唱歌的宁维也拉走了。

　　洗手间里。

　　徐延舒只是找个借口出来。他靠在洗手台上，对一旁洗手的宁维问道：“怎么回事儿？你还给我介绍上了人。”

　　宁维洗完手对着镜子拨弄他的卷发，要是这个场景让他的粉丝看到，可能也是“哥哥哥哥”地喊。

　　宁维毫不在意：“这不是看你年纪大了，每天都在医院接触的帅哥少，我特意给你介绍的嘛，怎么样他不错吧？他可是我最近拍戏的男二，新晋爱豆很有潜力的。”

　　徐延舒无语：“没注意。”

　　宁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想走禁欲路线啊”，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年纪这么大了不会就一点需求都没有吧。”

　　徐延舒一下就沉默了。

　　他不是没有需求，他只是对特定的人有需求。

　　不过那个人，不说也罢。

　　“暂时没有。”

　　宁维一脸惊讶，嘴里说着：“不会吧徐医生你这么克制？”，他“啧啧”了两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

　　徐延舒毫不客气地道：“怎么，你有？”

　　宁维挑了挑眉，毋庸置疑。

　　徐延舒想了想：“是陈青烊？”

　　宁维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就黑了：“不是他。”

　　徐延舒心想，不是才怪。

　　他好心提醒他：“听说最近陈青烊投资一部剧，好像男主是傅意。”

　　宁维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傅意和他是死对头，从出道开始两人就被粉丝拉来比较，一直都不相上下，平时两人在综艺里表现得多么和善，私底下就有多么讨厌对方，究其原因还得是以前刚出道时的一些陈年旧事。

　　没想到陈青烊竟然投资他做男主角，宁维感觉自己的肺要气炸了，但他转念又想到之前看到的画面，整个人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失望久了，他也不抱有希望了。

　　于是他似乎是毫不在意地回答：“不关我的事了。”

　　徐延舒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自己的感情他都没参透，何况别人的。

　　宁维因为陈青烊心情瞬间跌落谷底，嚷嚷道：“走走走，出去喝酒。”

　　徐延舒看着他故作潇洒的背影若有所思。

　　徐延舒知道娱乐圈里的人平时玩得很来，也见识过几次。

　　包厢里，声色犬马，烟雾缭绕，吆喝、猜拳声不断，赢的人喊着名字起哄，输的人被一杯一杯酒地灌，水流顺着细长脖颈滑过，一片迷离气氛色。

　　这样的场所徐延舒也不是第一次参与，多多少少也被灌了一两杯酒。

　　而他再看宁维，他已经醉了，歪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愣愣地看着前面的茶几，嘴里在嘟囔着什么。

　　徐延舒微微叹气，爱情啊，总是让人醉生梦死。喝了那几杯酒酒，他脑袋也不太清醒，不过照顾人的职责在，他走过去查看宁维的情况。

　　“怎么样？”

　　宁维抬起头看他，眼神懵懂，眼角还有些泛红，似乎在努力辨认他是谁，良久，他才迟缓地点了点头。

　　徐延舒揉了揉额角的太阳穴，缓解酸胀。

　　他很少喝酒。只是偶尔情绪需要发泄，他才会放纵，眼下就是如此。

　　他又转身走到宁维助理旁边，拍了拍助理的背让他一会儿记得送宁维回去。

　　助理因为兼司机的缘故也没敢喝酒，就是和其他人玩牌可能有些过于兴奋了，脸颊都发红。

　　听徐延舒这样一提，他也是马上过去看了看宁维的状态，见到他没事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对徐延舒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徐延舒见状也放心了，就准备提前走。

　　一旁的李显时不时地在注意这边的状态，一见徐延舒要走，立马上前。

　　他也玩得开心了，脸上稍微有些红，不过因为年纪的原因，这样倒显得他挺青春的。

　　“徐医生，你要走了？”

　　徐延舒点了点头。

　　李显立马说:“那我送你，我开车来的。”

　　徐延舒一笑:“不用，我打车。”

　　李显还准备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包厢门直接被人推开，门板发出不大不小的碰撞声。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

　　陈青烊一身黑色的体西装，脸色沉得有些难看，冷峻的目光四处巡视，随后紧紧盯着歪倒在沙发上的宁维，接着脸黑得更难看了。

　　包厢里有人出声:“陈总？”

　　没人应他。

　　徐延舒也看着这位不速之客，接着就是为自己好友祈祷。

　　陈青烊抬手松了松领带，接着大步走到沙发边蹲下，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宁维的脸。

　　宁维睁开朦胧的眼睛，含糊出声:“谁啊，敢打小爷的脸？”

　　陈青烊皱着眉，下一秒，他深深吸口气，把歪倒在沙发上的人拦腰抱起，看起来毫不费力。

　　而宁维似乎也是感觉到很熟悉的气息，他抓着陈青烊的西装衣服，把脸埋进他胸口。

　　助理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走过来急急开口:“陈总，这……”

　　陈青烊语气很沉:“人我带走了，不用交代什么吧？”

　　助理知道这可是他们宁老板的金主，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结结巴巴地说:“可，可以。

　　陈青烊抬脚就走，路过徐延舒的时候脚步顿了下，说:“许茂嘉不在你就这样？”

　　说完就抱着宁维走出去了，留下屋里的人一头雾水。

　　徐延舒却因为他那一句话有些愣神。

　　没过几秒，他恍惚对着其他人开口:“我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包厢里的人反应转身就走出去了。

　　他走得很急，因为喝酒的缘故步伐有些飘忽和紊乱，但他还是加快了速度。

　　不过，走到转角的时候他一个没注意就碰到了来人的肩膀，身体相撞的瞬间让脑袋也跟着晃荡了一番，随后就栽进了一个怀抱。

　　很熟悉的气味。

　　许茂嘉在医院没待几天就出了院，之后一直忙着签证和官司问题。

　　等所有的事完结了他才有空，彼时他正打算回医院一趟复查，正好去堵徐延舒，没想到刚上车赵小郝就给他打来电话问他怎么样，挂断电话前提了一句他好像在一个私人俱乐部看到徐延舒和宁维了，而这会儿陈青烊已经过去抓宁维了。

　　于是，他连忙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