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扛着锄头的泥塑人

26、惊魂

　　宁维最近接了一个戏，和赛车有关。陈青烊投资的。
　　当时还是陈青烊打电话通知许茂嘉的，说是需要他们俱乐部的场地支持和技术支持。许茂嘉听完颇为头痛。得，又是一掷千金。他不耐烦地打断陈青烊的话：“你俩什么关系？”
　　陈青烊含含糊糊的：“什么什么关系？”
　　许茂嘉直接了断：“你和宁维。”
　　电话那头的陈青烊“嗨”了声：“不就是老板和员工。”
　　许茂嘉阴恻恻道：”恐怕不止吧。这么嘴硬？行，我觉得这个场地不租也罢。”说罢就打算挂电话。
　　陈青烊连忙喊住他：“别别别，茂嘉，咱俩好歹兄弟一场，这不是那个关系嘛，他合同马上要到期了，听他经纪人说死活不续约，又不理我，那我只能出此下策，继续趁最后的时间再拍一场戏，好留人嘛。”
　　许茂嘉问道：“打算拍多久？”
　　“两个月，就两个月。”陈青烊兴致勃勃道。
　　“行，但是呢我有条件，第一，不能影响我们正常的日常训练，第二，你这么有钱，给我这个俱乐部投资点呗。”
　　陈青烊爽快地一口答应。准备挂断电话时，许茂嘉又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喜欢他？”
　　陈青烊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许茂嘉施施然喝了口咖啡，语重心长道：“好歹是兄弟来着，送你一句话，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没有老婆爱做人真失败，守好男德人人有责。”
　　他又继续补一句：“哦对，男人不守德，马上一秒折。”
　　……
　　陈青烊：“我艹”

　　收到消息的宁维也是一脸不耐烦。他没想到经纪人竟然会在临解约关头又擅自给他接了一部戏。
　　经纪人还苦口婆心地劝他：“趁马上解约了，多赚点嘛，反正还有好几个月，我看这个陈总投资得还蛮多的，导演也分了好一部分片酬出来。”
　　十分诱人的金额，宁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耐不住经纪人王总的劝说，只好答应了。
　　签合同时一看，拍摄地点竟然在Verture俱乐部，这下没拒绝的理由了。有许茂嘉这名专业职业赛车手，他大概也不需要多费力了。签完合同又给徐延舒打了个电话。
　　大概是在忙，第一个电话被挂断了。第二次他打过来的。
　　一接通，宁维就道：“最近我接了一个戏。”
　　徐延舒没什么兴趣，也礼貌地问了一句：“什么？”
　　宁维喜滋滋道：“和赛车有关的。”
　　徐延舒：“哦。”
　　宁维一惊：“你就这个反应？”
　　徐延舒不解道：“我反应有问题吗？”
　　他大概还不知道。宁维于是解释道：“你男朋友的俱乐部被租来当拍摄场地了。”
　　谁知徐延舒注意力根本不在场地：“他还不是我男朋友。”
　　宁维诽腹，一说男朋友就知道是他，那么暧昧还不是呢。他纠正自己的称呼：”前男友前男友。”
　　听到这个称呼，徐延舒不膈应了，他疑惑道：“你不是马上解约了吗？还接戏。”
　　宁维于是给他解释一番自己为什么在这要紧关头还接戏。
　　一，为了多挣点钱。
　　二，见见世面。
　　徐延舒默默想，大概还有个三，舍不得。
　　真是嘴硬。

　　徐延舒联系了自己的同学，给她说明了情况，同学很爽快，让他周一早上带着病人过来。
　　徐延舒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许茂嘉，许茂嘉立马回：辛苦了徐医生。
　　夏目最近稍微配合了点，对徐延舒下达的医嘱也没有了之前的不耐烦，都能乖乖的完成。
　　徐延舒今早去查房检查的时候，他比之前的态度好了很多，只不过人依然阴郁。大多数时候，他都拿着电脑在办工作。徐延舒听到夏华琴劝过他很多次，都被他漠视了，偶尔还会对自己的母亲发脾气。
　　短短时间，徐延舒能看到夏华琴身上状态的改变。
　　从一开始的靓丽，到中途的疲惫，以及如今的绝望。不过听到对于夏目有关病情好的消息，她还是一脸的希望。
　　不过夏华琴也不是时时都在病房，听韩随打听到的消息是，她在一家酒店当大堂经理，收入不高也不低，只是对于夏目的治疗费用、手术费用，也只是杯水车薪。
　　夏华琴有次工作去了，夏目没人管，谁也没说就出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值班护士打电话没人接。
　　过了大概三个小时才回来。他回来时，脸色没有那么阴郁，嘴角都带着点弧度。
　　对于这样的病人，徐延舒见过很多，但像他这么年轻就没有生存欲望的，夏目是第一个。
　　韩随也和徐延舒说过，夏目的生存欲望很低。她不知道是如今的年轻人都这样，还是只偶尔一个，但通过观察可以得知的是，夏目似乎在绝望中挣扎，挣扎着又开始绝望，像一个坐在深渊谷底的人，眸光森然又冷漠，非常明显的一个矛盾体。
　　徐延舒本科时曾上过一学期的心理课。心理书上说，所谓的矛盾体就是说一个事物身上存在两种相互对立的特质。
　　像夏目这种情况，要么是家庭原因导致，要么是自己做了一些不可饶恕但自己又很痛快的事。
　　按徐延舒目前的分析来看，夏目应该属于第一种。

　　周一，许茂嘉和胡淑丽带着陈姨过来医院。
　　徐延舒忙着上手术，一早就交代韩随带他们过去门诊，韩随欣然答应，毕竟吃了许茂嘉那么多顿宵夜，于情于理，带个路，她还是非常乐意的，何况她这么熟。
　　许茂嘉下车后就往约定的地方走，一眼就在门诊大楼门口看到朝他们挥手的韩随，小姑娘今天穿着简单的卫衣牛仔裤，笑容灿烂。
　　许茂嘉带着妈妈和陈姨走过去。
　　韩随迎上去说：“师兄上手术去了，他让我带你们过去。”
　　许茂嘉点点头。
　　胡淑丽看到这么漂亮娇俏的姑娘，好奇问道：“茂嘉这是？”
　　许茂嘉：“徐医生带的实习生。”
　　韩随点点头，表示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胡淑丽顿时了然，悄悄和陈姨嘀咕：“茂嘉这位同学真的很厉害，这么年轻不仅是博士而且还带实习生了。”
　　陈姨也表示同意。那个孩子一看就非常沉静坚毅，是个好孩子。
　　韩随在前面说道：“我们往这边走。”
　　在门诊也没有待多久，半个小时后，他们就出来了，又去影像楼照了片，回来把结果拿给徐延舒同学看，那位医生看了片，给他们说了情况。
　　陈姨属于类风湿性关节炎，免疫因素导致的中等程度，陈姨这个年纪，还是不建议手术，选择保守治疗，于是给他们开了处方药。
　　韩随又带着他们往药房方向走。不过还好，药房就在门诊大厅一楼。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走，来到人头攒动的一楼。
　　许茂嘉让妈妈和陈姨在一旁等着，他去排队。
　　韩随跟在后面，小声说：“哥哥，你和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许茂嘉有些惊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话题，他回问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韩随眉梢扬起，说话依然很小声：“你是他男朋友。”
　　许茂嘉继续震惊脸。
　　韩随一副不要骗我，我都看穿的模样，她继续道：“我都看出来了，但是师兄非说不是。”
　　许茂嘉顿时对这些零零后肃然起敬，确实什么都懂。他微笑道：“你看得没错，我就是他男朋友”，顿了顿又补一句：“虽然他不承认。”
　　他们在这边说着话，胡淑丽和陈姨也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陈姨感叹：“我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耐心地陪着我来看病，没想到最后还是你和小茂嘉过来的。”
　　胡淑丽搂着她瘦弱的肩膀，轻声细语：“毕竟你也是陪了我那么久，茂嘉就更不用说了，你看着他长大的，我们这点都做不了，那还能做什么。”
　　听到她说这些话，陈姨忍不住眼眶一红，微微拭了下眼角。就这样一个动作，胡淑丽看见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哎呀陈姐哭什么，你该高兴啊。”
　　陈姨点点头，苍老混沌的眼里确实装着一抹笑意：“我很高兴。”
　　就在这时大厅人越来越多，越发拥挤，忽地，胡淑丽被人用背撞着肩膀，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摔倒。撞她的那个人也是位纤细的女性，被其他人不小心推搡，整个人不可避免地往后退，于是胡淑丽就被她不小心碰到。
　　胡淑丽惊魂未定，撞她的那个人也意识到撞了人，回过头来刚说了一句：“抱歉”，等看清胡淑丽的模样后，整个人震惊不已，瞪大眼睛看着她。
　　胡淑丽在看清女人模样的瞬间脸色也变了。震惊、怨怼、仇恨在那一瞬间席卷了整个神思。
　　两个女人就这样对视着，陈姨也有些惊讶：“哎这不是……”
　　女人连忙把头侧过去，低头埋着身子准备走。
　　这时，抓完药的许茂嘉和韩随也走过来了，他走到胡淑丽身边问道：“妈怎么了？”
　　许茂嘉随着胡淑丽的视线只看到一个仓惶离开的背影，看起来还有些熟悉，但也没怎么在意。
　　胡淑丽惊恐的眼神对上儿子时稍微平和了点，她缓了缓声道：“没什么，药抓好了？”
　　许茂嘉仔细看了会妈妈的神情，见确实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回答道：“嗯。”
　　胡淑丽：“那回去吧。”
　　韩随和他们道别，胡淑丽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
　　许茂嘉带着妈妈走出去，丝毫没注意到刚刚已经离开的女人正躲在暗处紧紧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韩随刚好从这经过，看见女人时不由得惊呼：“夏目妈妈，你在这儿干嘛？”
　　这个女人就是夏华琴。
　　夏华琴被韩随一喊，惊恐的神思一下被拉回，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股惊慌失措：“啊，我在这等人散，一会儿抓药。”
　　韩随不解：“不用等人散，你去排队。”
　　“啊，哦哦。”
　　夏华琴迈着急促的步伐涌进拥挤的队伍里。
　　韩随一脸疑惑，真是看不懂她是什么操作，但也没说什么，自己回办公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