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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吐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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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赵小郝透露的消息,徐延舒是感激的,也带着隐隐的难过。难过许茂嘉的消息,他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而别人可能早已经知道。
饭桌上,许茂嘉和赵小郝相谈盛欢,徐延舒坐在一旁吃着饭,有些不知所味。
“吃这个。”许茂嘉给他夹了一筷子虾仁。
徐延舒对他笑笑,不过脸色看起来怎么都不太像高兴的样子。趁着赵小郝和李显在说话,许茂嘉低声问:“怎么了?”
徐延舒摇摇头,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暴露。
许茂嘉也没注意,以为他今天是做手术累了,于是又夹了几筷子其他的菜放进他碗里,嗓音温柔:“多吃点。”
他竟然没看出他不高兴,那种憋闷感、失落感像在百爪捞心般让他整个人越发烦躁。吃了几口,不吃了,坐在椅子上玩起手机。
许茂嘉还以为他吃饱了,就给他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说道:“喝汤,养胃。”
徐延舒脸色这才缓和了点。他还是记得他胃不好的。这样一想着,徐延舒的心情顿时好了一大半。
又傲娇又矫情的男人啊。
等心情好了,他这才注意到刚没注意到的问题。
李显和赵小郝之间的气氛一点不像制片人和演员,相反看起来十分暧昧。
怀着这个疑惑,吃完饭和他们分开后,徐延舒思索了会儿问了一句:“你觉得他们两个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许茂嘉随口道:“什么不一样?”
徐延舒沉吟片刻道:“挺像情侣的。”
许茂嘉听到这个回答笑了,随后侧过身,看着他道:“那你觉得他们会觉得我们像情侣吗?”
徐延舒斩钉截铁道:“不像。”
“为什么?”
“因为不是。”
“……”
这下换许茂嘉沉默了,良久他轻笑一声缓缓道:“会是的。”
徐延舒心口一震,手不自然地收紧,冷硬的外壳像被人敲碎了一个小口,正往里面倾倒着腐蚀性十足的浓硫酸,疼痛的同时坚硬的外壳随之融化。
许茂嘉忽而注意到他手指上空空的,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起:“银戒呢?”
徐延舒一怔,不与他对视,不自然道:”不知道哪儿去了。”
看他躲避的眼神,许茂嘉还以为是真的丢了,心里一阵失落,过了几秒又才回答:“没事,重新再刻一个。”
直到回到车上,许茂嘉都没再开口说话,眼里的失落清晰可见,任徐延舒再怎么视而不见都还是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微微叹了口气,从长裤里掏出指戒,摊开手,语气平淡,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解释:“骗你的,在这”,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上台不能穿戴金银首饰。”
许茂嘉脸上这才重新挂上笑容,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他让他把指戒好好放好,下次上台就放在家里,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
徐延舒心里有些好笑,倒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确实出乎他意料了。
回家路上,徐延舒忽然问起许妈妈:“阿姨不回国吗?”
许茂嘉无言了会,轻描淡写道:“我也不知道。”
徐延舒眉头紧蹙。他想起赵小郝说的那些话,许母为了阻止许茂嘉回来不惜自杀、自残。他印象里,许母是一个很有气质、说话很温柔的知性女性,可能只有许茂嘉一个儿子的原因,对许茂嘉也是有求必应,但不过分溺爱,而且许茂嘉和许母相处起来也是让人看了非常舒服、轻松的氛围。
他斟酌着措辞开口,换了个话题:“我还没问过你,你大学学了什么专业?”
正好要转弯,许茂嘉把着方向盘扭了下才开口:“第一年上了当地的一个语言学校,后来在我妈妈的要求下学了机械制造,我大一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那时候也叛逆,经常跟着他出去赛车,后来在他的推荐下,签了一个不太出名的俱乐部,出去比赛了几次,成绩还不错,后来就签到Verture”,思索片刻,他又想道:“我算算哈,开始职业比赛后学习有些荒废,推迟了一年才毕业的。”
徐延舒第一次听他说起学业,倒挺兴致勃勃的。
“你妈妈同意你去赛车?”
许茂嘉摇摇头:“不同意,有次被她知道了,差点没给我打断腿,被我姥爷姥姥拦住了。”
许茂嘉的姥爷姥爷还有舅舅一家都乔迁美国,所以当时许茂嘉和许母去到美国才有人接应。
“你妈妈不同意你还去?”徐延舒有些不解。
许茂嘉缓缓吐出一句:“叛逆。”
徐延舒不由得思索,他那时候到底有多叛逆?但是他一早就知道许茂嘉喜欢玩赛车,也曾在他面前吐露过以后想当个职业赛车手,为国争光的梦想。
那时候的许茂嘉,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希望和向往,说来梦想来滔滔不绝,自信又张扬,这很难不让人不相信,未来的他就是一名优秀的赛车手。
少年的梦想是带着光的,坚不可摧,顺着光芒走,锻造铜墙铁壁的人生。
叛逆这个词大概只是他的说辞。
不过徐延舒为他感到高兴,毕竟他真的实现了他的梦想。成为职业赛车手,为国争光。
下车后,许茂嘉降下车窗和他道别。
徐延舒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件事又回头。
一回头,就看到许茂嘉透过车窗,长久地注视着他,眼里带着柔和且缱绻的光。
徐延舒看到这样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后才缓缓开口道:“周末的同学聚会,老陈在的,你别缺席。”
许茂嘉点头。
徐延舒这才放心回去了。
许茂嘉坐在车里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进小区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想了想,给妈妈拨了个电话。这个时候,大洋彼岸正是早上,妈妈接电话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烦躁感。
一接起电话,妈妈就问:“舍得给我打电话了?”
许茂嘉失笑,斟酌会儿,带着试探的语气问:“妈,爸爸的公墓我已经选好了,你看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电话那端的许母沉默良久才道:“下周。”
许茂嘉松了口气,妈妈这次总算没有拒绝,态度也比起之前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缓和了很多。
可能是姥爷姥姥的功劳,虽然憎恨这位臭名昭著的女婿,但毕竟和自己的女儿生活了这些年,按理说,让自己的原配妻子去收拾残局不合理,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去世这么多年,总不能让他底下难安,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最后的归宿却得不到一块安静的栖息地。
母子俩也交换了近况。
许母说:“和你姥爷姥爷才从欧洲旅游回来没多久,你姥爷累着了,最近一直催着你找个女朋友,你抽个时间给你姥爷打个电话,别以为回国了就没人管着你了,我们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自在逍遥。”
许茂嘉等妈妈说完才道:“好,下次带给你看看。”
许母大概还没睡醒,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挂了电话,琢磨了会才想着,听这小子的意思,是有女朋友了?
许茂嘉回了俱乐部。
俱乐部这时候一大部分的队员都还没睡,在二楼走廊上打打闹闹,插科打诨,一见许茂嘉回来,纷纷开口问。
“嘉哥,你这么晚回来去了哪儿?不可能去陪女朋友了吧。”
“哈哈,肯定是!”
有一个队员不要命,振振有词道:“哎,陪女朋友那不得晚上陪,这还没到晚上呢怎么就回了?”
这些年轻人,一个个说话不打草稿,荤话随口就来,一言不合就开车。
许茂嘉一只手拿着杂志,空闲的那只手直接勾住那人的脖子往自己的宿舍走去:“来,让哥哥教教你怎么陪?”
那位队员被许茂嘉的手臂紧紧箍住,连忙求饶:“哎哎哎,嘉哥,我开玩笑呢。”
许茂嘉松开捂挃队员的手,用手指了指看热闹的一众队员:“明天加训。”
“啊,嘉哥不要啊!”
“都怪你,说什么陪女朋友!”
“怪我啥呀,这明明是邓风!”
……
许茂嘉可不管他们怎么求饶,拉开宿舍门进去了。他只在以前的房子住了几天,后面直接搬进俱乐部。
洗完澡,光着上半身,手撑着后脑勺靠在床头,这才闲闲地拿起杂志看了起来。
医学杂志,直接在目录上翻到徐延舒的名字,看清页数后,直接翻过去。对于其中的医学词汇,许茂嘉一概不懂,于是直接打电话给徐延舒。
徐延舒这会儿也刚洗完澡,正坐在床头看论文,看到来电迟疑了会儿按了接听。
“什么事?”
许茂嘉的声音颇为苦恼:“徐医生,我正在拜读你的文章,这好多医学词汇我都看不懂啊。”
徐延舒耐心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你能教教我嘛?”
徐延舒:“你问。”
许茂嘉来了兴致,把问题提出来一个个问:“这个MT是什么意思啊?”
徐延舒:“转移性肿瘤,也就是癌症。”
许茂嘉“噢噢噢”了几声,继续问:“M1呢?”
徐延舒:“远处器官转移。”
许茂嘉:“N0?”
徐延舒:“淋巴结未受累。”
许茂嘉疑惑道:“淋巴结未受累?”
徐延舒耐心给他解释:“嗯,就是病人他的肿瘤块没有触及淋巴结。”
许茂嘉:“了解了”,他又立马惊呼起来:“这个双向情感障碍呢?”
徐延舒一顿,他记忆中他写的论文里面没提到这个吧?
“你问这个干嘛?”
许茂嘉立刻回:“拓宽知识面。”
许茂嘉无奈道:“双相情感障碍,简写BD,又名双相障碍,是一种既有躁狂症发作,又有抑郁症发作的常见精神障碍。”
许茂嘉:“能治吗?”
徐延舒:“可以,就是精神病的一种,看心理科。”
许茂嘉了然。
针对徐延舒的这篇文章,许茂嘉提出好些问题出来,徐延舒都耐心地解答,倒是像极了高中许茂嘉不会做英语题题时徐延舒耐心地给他补课。
不同的时间,做着一样的事情,风华正茂的岁月里从未改变。
许久过后,许茂嘉只听到电话那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浅浅的,搁在耳边像是有微风抚过,心也跟着痒起来。
徐延舒睡着了。
许茂嘉唇角勾起,一脸柔和缱绻:“晚安,宝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