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扛着锄头的泥塑人

12、正经

　　翌日清晨，窗外阳光大盛，微风吹起深绿的窗帘。阳光刺眼，徐延舒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缠着绷带的手臂尽量往旁边放，保证不被身体压着，睡得迷迷糊糊地，有人过来敲门。

　　许茂嘉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醒了吗？”

　　徐延舒被吵醒，睁开眼，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头上，配上白皙精致的脸庞，倒是一副颓然美感。

　　他伸出手，往床头柜摸去，“啪”的一声，有东西掉在地板上。

　　“怎么了？摔倒了？”许茂嘉的声音应声响起。

　　徐延舒瞬间清醒了，连忙坐起来，弯腰往掉在地上的东西捡去。他把相框捡起来，四处摸了摸，没摔破，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他清了清嗓子回门外的人。

　　被声音惊得整个人没了睡意，清醒过来后下床。拖鞋在另一边床头，又光着脚走到另一边把拖鞋穿上。

　　走到门边，正准备拉开房门，忽然意识到那个相框，他想了想，快步走到床头，把相框扔进了抽屉里，又把抽屉锁上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拉开门，眼见着许茂嘉倚靠在对面的墙上。

　　一见他出来，嘴角勾了起来，桃花眼里也带着笑意。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不过帅气丝毫不减。

　　“睡得怎么样？”

　　“还行吧。”徐延舒镇定道。

　　“嗯，洗漱吃早餐，我给你买了一些早餐。”

　　没想到他起那么早去买早餐了。

　　徐延舒转头进了浴室。正刷着牙，许茂嘉也挤进来了，徐延舒抬眼从洗漱台里的镜子看了他一眼。

　　许茂嘉也没说话，把徐延舒的洗脸巾打湿拧干了递给他，徐延舒也不扭捏，自然地接过。

　　洗漱完出来，坐到餐桌前，徐延舒才觉得他口中的一些根本不是一些，简直就是豪华大早餐吧。

　　小笼包、排骨粥、鲜豆皮、水煮蛋、切成小块小块的榴莲饼。

　　徐延舒无语：“你买这么多干嘛？”

　　许茂嘉在他对面坐下，自然地说出一句：“哦，好久没吃中式早餐了，都尝尝。”

　　吃完早餐，徐延舒感觉自己睡意浓厚，大概率还没睡够，慢悠悠地往卧室走去，许茂嘉却叫住了他。

　　“延延，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徐延舒摇了摇头，意外排出来的假期，除了好好养伤，目前也没什么安排，他想到一件事。

　　“哦，可能下午要去一趟出版社，把我写的论文稿子交过去。”

　　“行，”许茂嘉点点头，“我回去拿点东西，一会儿过来接你。”

　　“什么东西？”徐延舒下意识问。

　　许茂嘉笑了一下，双手抱胸：“衣服什么的，这几天我住在这儿照顾你。”

　　徐延舒沉默没说话。

　　许茂嘉继续说：“你受伤了什么都不方便，我想来照顾你。”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徐延舒颇有些不自在，随口扔下一句：“随便你。”

　　“嗯，那你再睡会儿，晚点我过来接你。”

　　许茂嘉走了。

　　徐延舒躺在床上，反而翻来覆去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好久还是起身来到客厅把自己的论文修缮一番，顺便用打印机打印出来。

　　大概一个小时后，许茂嘉才回来。

　　推门进来时看到徐延舒一脸认真地打印东西，他把东西放在一旁，走过去随口问了一句：“一会儿要交的东西？”

　　徐延舒抬眼看他：“嗯。”

　　“没睡觉？”

　　“睡不着。”

　　许茂嘉点点头，顺手拿起他的论文翻看起来。

　　说实话，真看不懂。文章里面专业的医学名词，他大多都没听过，一些医学单位更是闻所未见，他讪讪地放下，忽然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口袋书，上面的著作署名写着徐延舒。

　　他眼神一亮，拿起那本口袋书翻看。没翻几页，整张脸都柔和了不少，嗓音里带着浅浅笑意：“这个才适合我看嘛。”

　　“这个，”他举起书眼睛亮亮的和徐延舒讨价还价，“能送给我吗？我很喜欢。”

　　徐延舒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那本口袋书是他之前读研时候出版的一本预防指南漫画册，内容简单易懂，很适合小朋友看。

　　“喜欢就拿去。”

　　反正多的是，市面上也能买到。

　　许茂嘉很高兴地收起，顺便嘀嘀咕咕一句：“非常适合小朋友阅读嘛。”。看了一会儿，他摇摇书，侧腰倚靠在桌边，假似不经意地提起一句，“以后领养个小朋友可以让他读这本书。”

　　徐延舒低头装订论文的动作一顿，没回话。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门。

　　出版社离未来方舟有些远，大概四十分钟的车程。一上车许茂嘉就打开电台，他依然开的是那辆SUV，漆黑流畅的车身，稍微高一些的底盘，以及大气顺滑的车轮胎。

　　车子滑进道路，音乐生随之也响起。

　　徐延舒默默听了会儿，听出这是一位比较出名的欧美歌手的歌，他的嗓音带着点慵懒和磁性，让人有放松的感觉，他休息的时候偶尔也会听。

　　星期二，正是中午时候，车流开始拥挤起来，不少的上班族也趁此时间出来觅食，所以往窗外望去，道路两边都是聚众而行一起吃饭的人。经过一条街的时候，许茂嘉不经意间看到此时他们正好到颂和中学的外边。

　　“哎，”许茂嘉叫了一声，把车开到路边停靠。

　　徐延舒疑惑看他：“怎么了？”

　　许茂嘉语气里带着一股激动和欣慰：“这，这是颂和中学啊？”

　　徐延舒转头去看，语气平静：”是啊。”

　　颂和是个可寄宿可走读的学校，分初高中部，长长的一条坡延伸上去，坡道两边种植着高高大大的香樟，绿叶繁盛。此时刚下课，成群结队的学生从坡道上走下来，基本上都是出来吃饭的，穿着白色上衣米白色校服裤，一眼望过去，感觉空气中都弥漫着青春的气息。

　　颂和中学门口也有很多供学生和老师吃饭的小店，碍于学校食堂众口难调，所以学校门口的店面往往也是学生的驻扎地。

　　许茂嘉静静看了会儿，脸色逐渐变得柔和，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徐延舒：“老陈还在学校吗？”

　　老陈以前是他们的班主任，是个幽默风趣的男老师，开得起玩笑，常和学生们打成一片，以前班上的学生和他关系都挺不错。

　　许茂嘉那时候成绩不好，课外活动倒是参加得很频繁，那时候徐延舒就参加各种竞赛。一文一武，两大招牌，给班级争了不少光。老陈也经常把他们拉出来遛遛。

　　徐延舒点点头：“挺好，他现在不带班了，就是一个科任老师。”

　　徐延舒注意到许茂嘉带着遗憾的神色，他想了想开口：“要进去看看吗？他现在应该在教师办公室。”

　　出乎意料的，许茂嘉摇了摇头，脚下松开了刹车，嗓音平淡：“等下次吧。”

　　徐延舒微侧头观察了下他，觉得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想当初他走的消息就连他都不知道，后来老陈问徐延舒许茂嘉打算填什么志愿，他也是呐呐回了一句“不知道”。

　　后来的消息就是大家都知道了。许茂嘉不告而别，出国了。

　　偶尔同学聚会的时候老陈也会出现，都要问徐延舒打听许茂嘉的消息。不过他向来是默默摇着头，一无所知。

　　到出版社时，时间刚刚好。许茂嘉停了车。

　　“在车里等我，很快。”徐延舒丢下这样一句话就进去了。

　　许茂嘉百无聊赖地在车里等着。他仔细观察了这家出版社。

　　十层楼，挺大的，业务开展得应该挺不错。

　　他想的没错。

　　这里的出版社工作范围囊括了整个首都，除了有出版医学期刊，著作版块，还涉及娱乐新闻、社会新闻。一大部分的新闻头条都出自这个出版社。

　　车里的电台没关，这时依然有歌声响起，倒让车厢显得没那么安静，电台里唱着：“Love me like you do.”

　　这时，有人正经过这辆车，不经意间就看到车里坐着的人，顿时脸色大变，他脚步瞬间缓了下来，视线正好和抬眼的许茂嘉对上。

　　许茂嘉一眼就看到驻足在车旁的人。

　　男性，年纪不大，相反看起来还有些年轻，大概23岁的样子。他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不过像是营养不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消瘦，棱角分明的脸颊上也有些病态的白。

　　他的眼睛里闪现出惊讶的光芒，虽然只有一刹那，但许茂嘉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个人有何意。

　　不过这人也没停留多久，也就几秒的时间就移开了视线，离开了。

　　许茂嘉从后视镜看到这个人刚好和出来的徐延舒擦肩而过。

　　看来是这个报社的。许茂嘉想着。

　　这时车门被拉开，徐延舒坐了进来，许茂嘉沉思的状态被打断，一见徐延舒坐进来就笑了：”交了？”

　　“嗯。”徐延舒点点头。

　　“能出版吗？”

　　徐延舒听他问这句话，顿时就看向他，语气冷硬：“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

　　许茂嘉一下举手，眼神无辜：“冤枉啊延延，我迫不及待想观摩了。”

　　虽然他看不懂。

　　徐延舒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许茂嘉连忙再补一句：”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徐医生～”

　　后面三个字他拖出长长的尾音，徐延舒听得耳朵一麻，忍不住开口阻止：“得了你，别打趣我。”

　　谁料许茂嘉拉过他的手放在他胸口，眼神含情脉脉：“没打趣，都是我的真心真意，你可以感受一下我心跳的幅度。”

　　徐延舒蜷缩着的手指被他扣在胸口，确实能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震动，像发条一样，不停地有节奏的在震动。

　　徐延舒抽回手扣在自己膝盖上，努力掩饰自己忍不住的心跳。

　　“知道了。”

　　许茂嘉闷闷地笑了一会儿，问“现在想去哪儿？”

　　徐延舒想了想开口：“你们俱乐部在哪儿？”

　　许茂嘉瞬间看向他，眼里带着惊喜：“你想去参观？”

　　“不行？”

　　“可以，怎么不可以，现在我就带你去。”许茂嘉喜滋滋地发动轿车往俱乐部方向驶去。

　　Verture俱乐部才搬迁来中国没多久，实际上主公司还在国外，中国只是一个分部。

　　作为中国籍，Verture分部准备开在中国的时候许茂嘉就早有打算，也趁此机会回来中国。一切都还算顺利，他也顺利地从许母那拿到了护照。

　　许茂嘉载着他来到俱乐部。俱乐部主要分四个区，赛道区、休闲娱乐区、洗浴室以及住宿区。

　　许茂嘉一下车就先把他带往休闲娱乐区。一路上都有队员、工作人员在和许茂嘉打招呼。

　　徐延舒注意到很多赛车手年龄都不大，一张张稚嫩且涉世未深的脸庞让他忍不住问许茂嘉：“这些小孩有18岁吗？”

　　“有，“许茂嘉正带着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18岁以上，不过都是才签没多久，本身有点游手好闲，不愿意在学习上多花时间，正好家里也有点钱就让来学学。”

　　“不过危险性很大，稍不注意就会出意外，车废人废。”

　　许茂嘉说得毫不在意，徐延舒却听得有些难受。他想问，那你出现过意外吗？上次看他比赛，那么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会有意外发生吗？

　　来到休闲区，徐延舒让他坐一会儿，随后去一旁的冰柜里抽出两瓶饮料，一瓶可乐一瓶牛奶，他把牛奶拧开递给了徐延舒。

　　徐延舒自然地接过。

　　这时候大部分赛车手都在休息，没多少人在休闲区，只有一两个在玩桌球，看到许茂嘉来了，还带了一个陌生人，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溜了。

　　此时，休闲区就只剩下他们，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徐延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牛奶，眼见着许茂嘉走到他前面的台球旁，拧起一根球杆对他说：“这个会打吗？”

　　徐延舒无语地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臂：“怎么打？”

　　许茂嘉仰头笑笑，随后正经起来，拿起球杆，俯下身，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桌球，挥手，几个桌球相碰发生清脆的碰撞声，一个蓝色的球顺着轨迹掉进了袋子里。

　　休闲区除了台球，还有各种游戏机，飞镖台……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的游戏街区，非常适合放松。

　　两人在休闲区待了半个多小时，把里面的游戏玩了个遍，准确来说是许茂嘉玩，徐延舒在旁边看着，正好这时候很多队员从宿舍涌了出来，许茂嘉就带着徐延舒去往赛道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