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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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下午三点半，艾冲先去找甘璐和肖凯。
他们运气很好，进入了同一所大学，感情方便延续。大学是这个国家最美好的地方，是唯一一个不需要振奋剂也能有饭吃有房子住的地方。他们将在海城大学过完快乐的六年。
高中毕业，意味着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搂搂抱抱着进入校园。艾冲出现在校门口，着实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艾冲一向直性子，简单吩咐了几句，吧两千字的书信交给他们，就走了。
接下来，下午四点，艾冲找到了邵杰。简单吩咐了几句。
接下来，六点，泽可可，风月特色酒店大楼门口……
还有莎列卡呢？艾冲晚上一直在给她打电话，无人接听……
一天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下午，艾冲就要登记去远方的旦铎，罗尔，马雄这些国家了。他一定要在最后的时刻给情人道别。艾冲的心中有一点恐惧，他其实也不知道去那些国家后能不能活着，如果活着，能不能回到赛国，回到海城。他再怎么恨赛国官僚，赛国厂长，买办，资本家，也是赛利加民族的一员，“回家”的思维深深地刻在赛利加民族的骨髓里，况且，他旅行归来，还要看一眼莎列卡，他不敢想象，今天他会见莎列卡最后一面。
他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给莎列卡早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无人接听。
月亮升起，月亮到当空，电话“嘟，嘟……”空响平添了寂静和焦灼。艾冲不知不久睡着了，不一会儿就天亮了，“嘟，嘟……”声又想了起来。终于，上午十一点，电话通了。
“喂，莎列卡。你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
“我家里有点事。”
“我今天下午三点半要去第三空港，我的航班今天下午起飞。你有时间吗，我想…在见你一面。”
“行，下午三点半我到空港等你。我正好也要去空港，我要来一场一个人的环绕赛国的越野旅行。”
“好。你有越野摩托车。”
“对呀。到时候，我们一起飞。”
“一起飞确实是很浪漫的告别。还有，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昨天跟父母吵了一晚上的架。他们一直不愿意我去旅行——他们看到我用零花钱买摩托车就很生气了，说摩托车不安全……”
这话着实把艾冲惹生气了。又说起他的什么“自由”，“解放”的言论。
要说艾冲最想改变的，就是赛利加民族“保守懦弱”的民族性情。
……
三点过没多久，艾冲就来到海城第三民用空港，而莎列卡已经在跑到上忙活起来。忙了一会儿，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便正襟危坐在车上，默默等待他。
今天天气很晴朗，适合飞行。空港一区是一般民航区，许多大型核动力空艇在这里起飞。二区是太空民航区，利用航天飞机上太空，进行洲际飞行。旁边还有一个航空博物馆，里面有四十年前最后一架降落在这里的燃油客机。此后，核动力客机又昙花一现地被成本更低的核动力空艇取代。莎列卡在第三区，私人飞行区。空港设计得很有艺术感，整体像一朵盛开的茉莉花。民航空艇的停机坪是花瓣状的，每个“花瓣”可以容纳八十量重型空艇。六个“花瓣”中间的“花蕊”高耸入云，是航天飞机发射台。航天飞机垂直发射，里面的座椅会根据飞机与地面的角度而调整座椅，使其保持正立。
可能这朵花就是莎列卡与艾冲分别的礼物吧。
莎列卡在第三区，单人飞行区。这个区排列着三百多条一百米长的跑道，供各种小型私人远距离航天器起飞。就像莎列卡这种越野飞行摩托，正常运行不能支持远程，如果要远程航行，就要打开高续航发动机，就需要一条跑道。
艾冲一步一步走进莎列卡的摩托，望着莎列卡坐在摩托上的样子。结实的头盔与厚重的铠甲之下，似乎没有女性的形体美存在，但钢铁和尼龙的身体透露着另一种意义上的“形体美”。小小的莎列卡，可爱的莎列卡，与她□□的核能巨兽形成鲜明的对比。人固然渺小，但“人生易老天难老”，爱情让我们深刻，真理让我们坚强，叛逆让我们伟大，自由让我们永恒，这是怎样震痛中的幸福！
“莎列卡，我来了。”艾冲说。
“诶，终于来了——我也刚刚准备好。”莎列卡说。
“同志，你…你…看看这个。”艾冲说着，把信给了她。艾冲不会说，只会写，提笔至少是上千字的行楷，字写得龙飞凤舞，大气磅礴，书法功夫了不得。这种字体不适合写长篇且晦涩难懂的文章，因为每个字都如此艺术反而不利于整体的工整性，看久了审美疲劳，眼睛累。
“哇，谢谢同志！”莎列卡惊喜到。离别的前一刻莎列卡最想得到这样一份书信，就喜欢这样的晦涩的文字，就爱这个不工整但艺术的字体。就像骆驼在沙漠远行前会刻意去吃很多苦涩无味的干草，而不是沁甜多汁的鲜草，是因为干草更能耐饥。她不知道艾冲什么时候能回来，甚至能不能回来，即使能回来，也至少是多年后。姑且乐观地算六年吧，情人留下的信物，就至少得能咀嚼六年。这样了告别信，可以读很久。以莎列卡对艾冲的了解，这位热血沸腾的哲学家一定不会写一篇充满回忆与痛心的信，他总是在任何困难下向前看。等莎列卡咀嚼完每一句话，品尝了所有艾冲的哲理，又可以仔细消化他的每一个生龙活虎书法……一纸书信，不知够不够她“六年”的饥渴。
“还有，你到首都要尽情生活，不要过于讲究身体，随便吃喝，工作了，可能就没机会享乐了。”艾冲说。
莎列卡笑了起来。男朋友在离别前，总是嘱咐要“注意身体”，这样的告别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艾冲也知道莎列卡在想什么，随后说：“我又不是你父母，不想管你。你开开心心比什么都重要。别老是克制自己，要解放嘛。”
“行了。你个没爹没妈的孤儿，你懂什么。”莎列卡戏谑地说。艾冲不在乎别人说他没有父母——他理解不了亲情。
“我尊重你。”艾冲说。
“行了——”莎列卡笑得更灿烂了，“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那些国家。留在赛国不好吗？赛国除了海城还有不少风景呢。”
“咳，赛国说不定想赶我走呢。”艾冲说。“本来赛国就没必要养我这种只知道哲学的废物，况且我还成天想着政府改革，动他们的蛋糕，甚至要跟一些极端分子去造反…还不如打发我滚到那些遥远的国家。”
“你真幽默。”莎列卡继续笑着，大笑着却不发出声音。
“当然，还有，你旅游要注意安全，多搞点冷饮，不要中暑了……”艾冲说着，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飞机了。”
“再见。你也注意安全。”莎列卡说。
莎列卡还在笑着，她依旧红着脸，似乎忘记了这是可能是永远的离别，不过艾冲是知道。他的背影就要消失时，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该说的，还没说完吧，只怕是匆匆说不尽，但他又无话可讲。走吧，走吧，我们前面各自是新的风景…于是，他的脚步刚刚停下来，有折返的趋势，就继续调动肌肉向前走。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航天飞机就要起飞了，本次航班的目的地是……”播音员念起了启航的最后一句话。随着一声轰鸣，飞机发射塔像垂直与地面向东偏斜15○，海城航空公司ANQ—9042航班升空。巨响之下，莎列卡也拉起跑到，奏响核聚变发动机的最强音，正西方向偏高15○，以1.5倍重力加速度冲了出去。如果说，同时飞向动荡的远方是最浪漫的告别，那么，飞的方向是标准的几何垂直，更是怎样优美的事！
（二）
以风月特色酒店大厦为中心半径一公里的地方是海城，或说赛国，甚至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娱乐商业街，是海城无产或半无产阶级抒发小市民伤感与激情的圣地。而大厦门口，有一条三公里长的风月迎宾大道，既有机动车道也有人行道，路费极高，供贵宾专用。楼顶有直升机停机坪。
夏天的下午三点，对于这个热带季风气候的沿海城市，实在热的令人“不敢恭维”。人们都各自在工作单位，繁重的劳动与炎热使这个在四个小时后极端繁华的地方有了极端的寂静。泽可可今天下午就要去她打工的单位报道了，这个地方只有她和邵杰两个人。
飞机飞过海城上空，渐渐地消失在肉眼可见的范围。
“你看，那是不是艾冲的航班？”邵杰说。
“可能吧。那个哲学家要出国了。”泽可可说。
“你今天也要去打工了？亲爱的。”邵杰又问。
“是的，我先要培训几天。”泽可可说，她看上去心情不错。“你猜我运气有多好？昨天早上就有老板打电话给我，后来他还来给我面试，我有工作了。”
“祝你好运。”邵杰说，“你做什么工作，别把自己累着。”
“你看我像是会累吗。”泽可可充满了自信。“我要去当调酒师。我的老板姓赵，赵老板给我的工资高得很呢，有两千赛币一个月，全勤还有奖励，还包我学技术。”
泽可可虽然是女的，但她是联盟六人中最高的，最重的，她相信她有使不完的浑身使不玩的劲，有劲儿就有钱，有钱，父亲的病就可以治好。将来，她会调酒了，还上什么大学？赵老板给她说，等她干满六年，就找他买原酒买工具，到时候她也可以租个铺面开酒厂了，酒厂发达了，她又要雇更多的人，从此告别贫穷了。想到这里，她露出诚实的微笑就把这个想法给邵杰说。
“对了，艾冲给我们写了信，你看看。”邵杰说。
“他也给我写了。哲学家的信我也看不懂，他就是提醒我要什么摒弃幻象，实事求是什么的。”
“说不定他不信你能建厂，但我相信你。等我当兵回来了，我资助你——唉，这么说来，我下周就要进军营了。没法经常找你。”邵杰说。
“我在风月特色也是全日制的，一个月只能出来一次。”泽可可说。“对了，你高考也不错啊，只比海城工商大学录取线低了五分。去军营，也是技术兵种吧。”
“算是吧，我是太空军。”邵杰说，“当初我这个成绩本来想去首都的赛利加农业大学的，但我爹妈劝我别去首都，建议我要么去海城别的学校，要么去当兵。当兵多好，发展前途好，学到技术还能在兵营里就业，铁饭碗。”
“那是，还有，兵营里女的少，免得你乱搞。”泽可可笑起来。
“当然，我保证永远只爱你——你也不许乱搞呀。”邵杰十分认真地说。
“我们太年轻，可谈不起永远。”
“可…可姐姐。”邵杰突然捧住了泽可可的鹅绒白的小脸，在她耳边说，“别讲这种话。至少，得…得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吧——毕竟我费多大的努力才追到你的。”
“当年你追我的时候…记得还是这种大热天，你给我买雪糕。”泽可可说。
“那天你还把我的雪糕拍到地上。”邵杰说着，比划起当年泽可可狰狞的模样，把她逗笑了。
话音刚落，邵杰突然把她紧紧抱住。双手从腋下穿过，锁在后颈与肩背交接的地方。她柔软白皙的肌肤嵌合摩擦着他富有立体感的脸颊。
他与她移步到迎宾大道的棕榈树下，虽然没有人，但最好有一个天然的遮蔽。棕榈树叶片的缝隙露出阳光，
照亮了五彩缤纷的热带世界中唯一最纯净的玉白。
不知不觉，他们的姿势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邵杰说：“嗯…可姐姐，我…我们…亲一口？”
泽可可脸上瞬间泛起了期盼的光。没等她反应别的，邵杰已经小心翼翼地靠紧了两个唇……
闭上眼睛就浮现出迷人的幻想，高温与热吻让他们香汗淋漓——两个诚实纯朴的青年认为，他们的恋情刚刚开始，他们的新生活刚刚开始。可能是因为没有艾冲那种哲学家的情怀或莎列卡那种资产阶级的浪漫，他们只要彼此看看秀气的脸蛋，结实的双手，就感觉这日子就有盼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