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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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年，烂尾楼依然在等待一位老工程师修建它，亦或在等待一位年轻人砸碎它，重建一座楼。风月特色酒店大厦依然金碧辉煌，无数的富商巨贾，商业大佬，富家纨绔，电子产业老板和船老板，都在里面纸醉金迷。
大楼似乎撑起了海城深夜的铁幕，而在铁幕之上，五光十色地飞着飞行摩托和驾驶摩托的赛国二十一岁青年，他们在二十四岁参加赛国高考，高中毕业。摩托骑士的车有超高强度碳纤维合金保护层，他们还身穿防护服，把时速超过350km/h的飞车当碰碰车开，有的手中拿着水枪和烟花。烟花到处盛开，肆意绽放，但炽热的火焰无法伤害到骑士们，因为他们的“铠甲”。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海城一年一度的学生节，这是海城城政府的老议员沐曦的决议，经过全民公投通过了。这个老奶奶可以说是海城青年最喜欢的人，她有时候像个老顽童，直到一百多岁还坚持爱美，常常化着淡妆。妆恰到好处，不但不妖艳，还能年轻二十岁。听说烂尾楼就是她提倡修建的，她为了缓解住房压力，请求海城政府拨款建楼。最后成功地向决策部门申请九千万的拨款。可惜多少年过去，楼没有修好。据说是上级临时决定转移其八千万去扩建风月特色了。
邵杰从海城一中毕业。当年男朋友联盟的同志也都毕业了，创始的六个人，聚在一个空艇上。空艇比飞行摩托的法定最低飞行高度低，速度很慢，正好可以吹着仲夏夜的晚风，幽会万家的灯火，回忆在海城三年的高中生活。对于一些人，这是在海城最后一晚上。
“我没考好，我要去当兵了。”邵杰说。这里的当兵更类似于军校，和一般的病不同。
“我能去海城工商大学。”甘璐和肖凯都去了这座大学。
对于这些中产阶级，拼死拼活渡劫高考，然后上大学，是青春的标准答案。
其他人都不语。
“莎列卡，你去哪里呀？”艾冲问。
“你恐怕没法跟我在一起了。我能去首都大学。”莎列卡说。所有人都知道，她花钱买分了，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千金小姐的骄傲，反倒是不自然，似乎用来买分的一千万赛利加国币就砸在她周围，组成她与艾冲之间一到可悲的厚障壁。要知道，莎列卡是莎氏集团老大莎石的幺妹，是最上流群体的一员。
“我要出国。”艾冲说，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实。
见其他人久久不语，艾冲又说：“我要去大吉岭以西的地方，去旦铎、罗尔、马雄这些国家。”
“为什么不留在海工商，你的分够啊？”
“国内条件多好啊，环境也安稳。”
“那些国家听说经常在打仗。”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道。
“我不在乎这些。”艾冲说。“在那些国家，法定工作时间只有八小时，而赛国连法定工作时间这个概念都没有，资本家和寡头让我们工作多久？”
大家说不出话来，谁都知道，赛国人民平均工作时间高达十六个小时。大家也是第一次接触法定工作时间的概念。法定八小时？怎么敢想。
“还有，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打仗吗？”不等大家提出新的概念，哲学家又问出新的问题。
“为什么？”
“那些国家工人真正的工作时间达到十四个小时，只比我们少一点点，生活水平也很差。不过，他们受到压迫，会反抗，就要打仗。而我们赛利加民族呢？”
艾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演讲持续了三十分钟，讲得大汗淋漓。而且总会在五分钟之内转向深奥的哲学领域。他是一个孤儿，长大于孤儿院，自从上小学就一直全天地住在学校，偶尔在小测中取得高分还可以得到一点奖学金，这是他唯一的零花钱。不过他倒好，一点不嫌辛苦，反而不觉得有爸有妈是好事。现在看出来，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情况下，他真的可以无视功利而为所欲为。
“诶，可姐姐，你去哪里呀。”邵杰在艾冲演讲完毕后问泽可可。泽可可平时是最开朗的，不过这次她显得寡言。
“我…我以后要去打四年工。攒够钱在上学。”
大家沉默了，泽可可平时性格开朗活泼，人缘特别好，不过她家里穷，父母的收入加起来只有七百币，是典型的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底层人民吗。她父亲是机床厂的，一次漏电事故击中了她的他的脊椎，以至他现在还昏迷不醒。公司还没有给赔偿，本来少一个劳动力就已经要活不下去乐趣，巨额的医药费更是雪上加霜。两个哥哥初中毕业就进入军队，至今一年只能见一次面，寄回来最多一百块钱。为了家里的妹妹不至于辍学，她只能去打工。
“去哪里打工？”邵杰问。泽可可在高中选的选修科目是不能进电子厂的。
“去风月特色。”泽可可说。
“我不建议你去哪里。”艾冲严肃的说，“那里打工的年轻女孩是做什么的？你清楚吗。”
“那里挣钱多”泽可可说。“只要能救活父亲，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吧，我尊重你。”艾冲说。艾冲之所以在做出大胆的决定前很少顾虑，一个原因就是他是孤儿。他在遇到莎列卡之前，不会认真牵挂任何人。孤儿院的先生只要养活他不生病，就有不少工资，所以没人管他，他觉得很自在。反而不能理解那些有父母的人，觉得他们可怜，受父母管着。他完全不能理解亲情，就像野猴子不知道穿衣服的好处一样，这算是他的一个“缺陷”。然而人们似乎对情亲很敏感，所以每当人们讨论这方面内容时，他总用一句“我尊重你”来逃避话题。“但那里有一些人用巨款收买你干一些特殊行业，你懂的。”艾冲还是补充到。
“不会吧。毕竟那是海城中心与旅游业支柱，政府还是管的挺严的。”泽可可说。
“妈的，赛国政府你也信任。”艾冲说着大实话，大家却不以为然，以为他又只是发瘪言。
“没事，我到时候跟邵杰的母亲混就对了。”泽可可说。
…… ……
不知过了多久，摩托还在飞，早班的工人已经开始起床，高楼的灯先是一点点熄灭，又开始亮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摩托车的数量不减，但核电池的喧闹声不再是学生节的五光十色，在联盟成员的心里，回响着寂静的巨响。似乎空艇与这个世界隔离了，自己像旅客一样望着自己最熟悉的海城，空空地听着乏味的轰鸣，什么也没有。
“在干最后一杯吧！”邵杰说。“散了还是朋友，不要忘了联盟这两年半的辉煌。”
沉默，没有人有勇气发言。
害怕离别，害怕辉煌的结束。在赛国，这几个青年，就像走路时脚后跟扬起的沙子，沙子没有再次克服重力离开地面的机会，坠落令他们恐惧。老板、财主、政客、官兵，都像老虎一样吃人呢。
酒尽囊空，杯盘狼藉，第二天，同志们就各奔东西。分道扬镳时，谁都克制自己不回头，因为承受不了回头的伤情。
（二）
不过，有一个人并不感到如此悲哀。
艾冲。
艾冲默默地对自己说：“别以为联盟的故事结束了，联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其实在前一天，艾冲就想了一整夜，为什么要建立这个联盟。无厘头的规则，礼崩乐坏的设定，混乱的秩序……如果这只是“盲目的青年”胡乱作乐的产物，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也没什么问题。就像电子游戏一样，一开始，人们以为它只是虚幻的刺激满足人未能在现实生活中的动物欲望，上瘾和罪恶的标签下，其实是对现实之龌龊的主观反应；是对落后的，封建的价值观与道德的挑战；是光，声，热，情人的一颦一笑，卿卿我我，成员之间热辣辣的“我爱你”中，对现实的叛逆与抗议。
在联盟中，创始的六个人每个人有三个名义上男女朋友。艾冲拿出草稿纸，仔细梳理着关系。笔在纸上绘制出深深浅浅的无意义的曲线，白纸上的符号背后是脑海中的狂风暴雨。在复杂的关系中，他在想这些关系的共性。他在想联盟荒唐背后的每一个理论。在他看来，一切混乱本质上只是一种特殊的秩序，甚至混乱就是秩序本身，被世俗所看做“秩序”的东西才是特殊的混乱。摩托的声音慢慢消失，他终于有了一点思路。
“如果把真正的情侣用双线链接，把名义情侣用单线链接…”他心中极为认真地默念，每画一条线，都认真端详一下。他把所有线条都画出来，又擦去一些线条，使六个人每人之保留三条……
“这是…苯环啊。”邵杰惊喜道。六个人组成了优美的苯环似的结构：
邵杰＝泽可可—肖凯＝甘璐—艾冲＝莎列卡—
另外每个人有两个可以向外找名义关系的机会，事实上，只有莎列卡是向外找了两个的，其他人是在“苯环”内部链接。
艾冲继续幻象：如果我们六个完全利用另外两个机会，联盟就可以发扬出每一个赛国人都可以结为“名义关系”，在将来的大革命时形成一股合力。这时候，联盟的重要成员，比如其他形成的苯环结构，就是人民的先锋队，是革命最坚实的战斗堡垒。联盟的性质决定，一个男性对一些女性是绝对权威，一个女性对一些男性也是绝对权威，既有权威的力量保证行动效率，又有权威的制衡防止决策失误。而六人中心通过规定“名义关系”的数量就可以影响整个组织……甚至，可以允许同性之间的“名义关系”……这样，男朋友联盟就有了快速增加人数的能力，等到规模足够大，我们可以举行大游行，赛利加就能改革。有时，我们为了减少提高成员质量，可以减少“名义关系”的数量，限制成员数量膨胀，便于更好加强教育，建立一支有凝聚力的先锋队。
摩托的声音已经完全消失，污血色朝阳慢慢升起，又是赛国窒息而绝望的一天。电子工厂与学生工厂中里苟延残喘靠各种振奋剂拼命工作的智慧生命个体。赛国的资本家和官僚勾结起来，说着自然法则，说着世界残酷的竞争，说着社会的优胜劣汰，当人民需要吃饭，需要住房子，需要在透支身体后休养生息时，他们又想到人类是“文明”，“文明”要克制生理欲望，“文明”要有追求，追求尽可能榨自己的血汗去孝敬那些高贵的寄生虫。那些农民，工人与服务员，的确创造出辉煌的文明，不过披着“文明”外衣的毒蛇猛兽又给文明泼上腌臜龌龊，使其成为混着污血腥味的脏东西。
然而，谁都必须承认，文明的血色红日的腥臭背后，是她本质的光明与芬芳。“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愤然而前行！”
（三）
天一亮，艾冲又唰唰地动起了笔。他要给每一个同志写一封信。
他已经知道每个人在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他要准备好去各个机场和车站对同志们做最后的送行。
他要宣布男朋友联盟的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