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往事》端伦

27、渐行渐近

　　一

　　李非凡的长篇报道刊出来了后，在南凡括起了一阵旋风，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对这些不良的社会风气，尤其是女大学生涉黄事件，表达了空前的愤怒。
　　报社决定继续往深层发掘，把这个主题引向深入，多角度报道高校女学生卷入的案例，追踪背后的社会原因。
　　冷杰下午一下班，就早早地来到学校，他带着样报和资料，打算再找一下李非凡，让她后续以答问的形式，再写一篇访谈，放在下周六的专刊上。因为是访谈，得先和事先她拟订好一个提纲，访谈的时候就让许红霞和她一问一答，韩红红在一旁作笔录。
　　他在学校食堂吃好饭回到寝室，正撞见程浩和刘成霖在房间的书桌上讨论着什么。他们看见他过来了，忙招呼他，冷杰，你也看看，我们这个《中文研究》征稿启事怎么样？要不要补充一下？
　　他拿过他们手中的《征稿启事》，仔细地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
　　1.《中文研究》是以研究中国文学、文化为主，兼及文艺学、美学和传统诗学等的学术双月刊，逢双月出版，每期约15万字，全年出版6期。
　　2.本刊欢迎全国中文研究领域老中青年学者投稿，也欢迎民间高手和广大在读大学生的优秀论文。文章一经发表，即邮寄样刊并支付稿酬。
　　3.论文字数一般在5000字至8000字左右为宜，如内容特别优秀，也可以扩大到12000字左右。
　　4.论文注释请一律使用脚注。注文按照作者、文章篇名、文章发表的期刊名、期刊出版年份和期号、页码顺序撰写，如：张硕：《论艺术的张力》，《文化研究》1984年第9期。如引文为著作，注文则按照作者、译者、著作名、著作出版机构名、出版年、页码撰写，如，卜伽丘著，方平、王科一译：《十日谈》，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版，第310页。
　　冷杰觉得很详细了，只是认为外国的文学研究，特别是王晓菲讲的中外比较文学，非常有意义，日后她考研，也可以在杂志上发文章了，就说，现在文风开放，咱们也不要闭门造车，比如中外比较文学研究，应该加上去。国外优秀的文学作品，应该为我们借鉴所用。
　　刘成霖和程浩都觉得有道理，就在第一条“传统诗学”后，加上一句“还有中外比较文学研究”。
　　程浩就说，冷兄，我毕业工作手续已基本上办好了，下周我打算回老家一趟，可能会呆一周左右，可以顺道到你老家去一趟。你有什么东西要带回家的吗？
　　他就说，好的，东西有的。我准备一下，你走之前一天给你吧。
　　他说，嗯，好的。
　　刘成霖也问，罗云湘的合同系里已经盖好章了，放你这里，还是放我这里？
　　冷杰说，班长，放你这里吧。我月底就要搬家了，报社给我一个单间，在家属区大楼6层的顶楼，是用铁皮搭建起来的，刚好可以放一张床和一张办公桌，其他的杂物放进去就比较挤了，就不打算带很多东西过去。
　　刘成霖又问，她外婆怎么样啦？
　　他说，前两天收到了她的信。目前还没事，但很不乐观，随时可能走的。
　　刘成霖就说，冷杰，今天好不容易有点时间，咱俩到班上各个寝室里走走吧，一方面看看大家的工作都落实没有，另一方面也可以和大家随便聊聊。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就说，好的，我把样刊送到李非凡处，跟她大致谈点事就过来，你等我一会儿。
　　刘成霖说，不急，你先办事，一个小时后过来就行了。
　　他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二

　　李非凡正在房间里等他。
　　一见面，她就高兴的抱着他的脖子，边吻他，边耍娇说，大诗人，这回我帮你大忙了，拿什么谢我呀？
　　他就说，稿费马上就汇给你，样报我这不是带过来了吗？
　　她笑了，哈哈，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的。
　　他扮了个鬼脸，说，那怎么办呢？你莫非真的是要我在良家女子房间里留宿一晚吧？
　　她就说，哈哈，有点这个意思，但估计还没到火候。好了，不扯了，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他们就在书桌边坐下，冷杰把计划全盘托出，征求她的意见。
　　她想了一会儿，说，提纲是没有问题的，咱们半小时就可以敲定。但是，我们发文章的目的，不能炒现饭，重复上一个问题的主题，更不能跟在读者的屁股后面跑。对，就是要主动攻击，锐利，有锋芒。这样做，就必须要料敌先机。
　　她见他还不大明白，就干脆直接点明：我们上一篇报道，完全是针对朱祖国和他的丽友俱乐部的，这么说没问题吧？但朱祖国背后的人仍是毫发无损，这也是事实吧？他们走了一步舍卒保车的好戏，整个棋盘上棋子并没有少多少。我听说，就是一个许由，估计也动不了的。
　　他问，那他们现在在出什么招呢？
　　她说，问得好，这才是我们今天要谈的重点。我们先分析一下，丽友俱乐部是倒下解散了，但是选秀的活动并没有停止，只是从学校转到社会了。但大家也都知道，其实有魅力的美女，还不是在高校，高校女学生有文化，又单纯，这才是他们口中的唐僧肉。那么现在，他们用什么笼络这些美女呢？必须要让她们动心，只要她们动心了，他们就可以拴住她们的。
　　他问，是用钱吗？他们从不缺钱。
　　她说，不是的，用钱是很低级的手段。他们现在又出招了。
　　他问她，是什么招数？
　　她就告诉他，院长办公室，过两天要下发一个文件，内容是响应国家勤工俭学的号召，让大学生到各个院系兼职见习，除正职外，每一个副职配一名助理人员，让大学生骨干人员参与学校的管理。而担任助理的学生，不用说，毕业的前景是非常好的，有的就可以直接留校。
　　他说，哇，有这等好事？勤工俭学以前都是让学生做群众，没有说要做领导呵！
　　她就说，人嘴两张皮，做领导还是做群众，都是可以说得圆的。但问题是，最终应聘到这个助理位置上的人，是些什么人？
　　他说，肯定是他们追逐多时的美女。
　　她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他们用官本位的杀招，可以将这些美女一网打尽。你说，谁不想被人捧得高高在上呢？到时候形成了这个大气候，谁都要削尖脑袋往上爬的。他们就等着这个时候的到来了。
　　他不屑地说，太阴了。又问，我们怎么做？
　　她就说，我们先等一下，让他们把这些工作先部署下去。只要是一动员，我们就抓住她们中的个别坏典型曝光，把这个歪风刹住。
　　他忙说，好的，非凡，你我都密切关注，什么时候下手，你告诉我。
　　她说，好的，没问题的。
　　他就问，那这次报社安排的任务呢？
　　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重点是后面的内容，我们要提前打好前哨。她说。
　　他说，好的，我明白了。
　　她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和他亲密了一番，又说，我舅舅看到我的长篇报道了，非常高兴。他觉得我在新闻方面感觉很敏锐，是一块做记者的料，对我这个方向很看好。我舅妈这边呢，有不少企业刚刚从沿海迁过来，也需要正面报道，有的还需要做做软性广告，把品牌打响……
　　他就说，我知道了，你九月份起，兼职做我们专刊部的副主编吧。
　　他没说许红霞兼职到八月底，只说审批走程序大致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她欣然同意了。

　　三

　　快毕业了，大部分同学都已经找到了工作。
　　大家听说班长和冷杰要来看他们了，纷纷提议到室外的草坪上一块叙叙。不少人就自带饮料和啤酒，来到了宿舍楼前面的草地上，围着他俩坐了起来。过来的约莫有四五十个同学，还有其他班的，把他们围了三四圈。
　　月盈则亏，天空中一轮月钩金黄金黄的，不断的移动着。清风吹拂过来，格外凉爽。不知名的虫子，似乎都躲在每一个角落中鸣唱。夏夜，是如此沁人心脾。
　　大家都席地而坐，刚开始时都比较拘谨，不一会儿，就叽叽喳喳聊开了。
　　一个同学说，班长，我这次毕业，去了我们市第十中学教书，可能会担任学校的语文教研组长，以后我教的学生，我会让他报考南风师范学院中文系，到时候你可要好好指导呵。

　　刘成霖回答说，没问题的，你们的学生考过来了，平时你们也可以到母校走走。坐班车，也只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很方便的。你们周六上午动身，还可以过来住一晚，第二天回去，也不耽误周一的课程。是不？
　　一个同学说是的。又问，班长，你围棋近来也有不少进步了，我还得跟你多下下。
　　他就说，没问题呀。
　　又有一个同学说，班长，我这次分配，没有抢到市里的名额，只好分到我们县城里了，好在我爸找到了文化局的熟人，我就在县广播站落了脚。这个广播站人不多，一个站长，一个记者，一个播音员；我加了进来，才4个人。我平时的工作，就是编稿，点歌播放，导播新闻。我想，刚开始的时候也许没什么，如果时间长了，肯定很泛味。如果我不干了，就会考我们南风师范学院的研究生，可能到时候你就是负责带研究生的导师了，可要帮我的忙，让我考进来哦！
　　他连忙说，没问题的，只要你们政治和英语课及格，专业分也不差，总分过了及格线，没有不录取的道理。
　　也有同学问冷杰：冷杰兄，听说你现在在报社做得风生水起的，我平时喜欢写些豆腐块式的文章，可以帮我在文艺副刊上发表吗？
　　他说，可以的。不瞒大家说，如果是以前我还真不敢打保票，现在可以了。因为我也是主编，专刊部和副刊部可以互相合作的。冷杰压低声音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们专刊部发一篇稿子，因为稿子长，稿费一般都有三四十块钱，而副刊部平常一篇稿子，稿费不过五至八元。为啥？副刊部的版面经常会让广告占一半，那文章就只能发短文了，有时竟然是越短越好。所以，副刊部主编就对我很客气，原因你懂的……”
　　大家都说，那太好了，以后我们也可以在专刊部发表一些文章，就是为了稿费，也要发的。
　　他补充说，是的，专刊部的文章，其实类似于报告文学，对艺术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抓住社会热点就行了。我举个例子，前段时间一些俱乐部会所涉黄，这个题材不说了。现在很多读者反映，单位领导的司机和秘书这一批人很横蛮，叫人头大。他们为什么这样呢？狗仗人势呗。这个社会陋习就可以抨击一下，哪怕虚构一下，只要故事写得好，写得合情合理，就可以当作长篇报道来发表的。大家说，这类社会题材好写吧？
　　大家就说，好写的，不难。可以试试！
　　又有一位同学说，班长，我听说，你7月底就要结婚了，我们都想过来喝你的喜酒呢！
　　不少人就附和道，就是呀，为何不放在6月底7月初呢？那时我们还在校的呀！
　　刘成霖就认真的说，大家的好意，我领了。只所以放在7月底举办，说句实话，就是不想惊动大家。大家和我同窗四载，感情都很深的，如果到时候一起吃喜酒，大家伤感起来，我还真承受不住了。
　　部分人就说，也是，也是。说得也有道理。
　　不知何时，有位同学站了出来，说，昨天还有位老师在公共课上讲我们，说我们一辈子都走不出故乡的红壤。我知道，故乡的土地是红壤地，它确很贫瘠，但如果我们热爱这片土地，谁说它不能长出丰硕的果实呢！
　　大家都说，就是，就是。
　　这句话，那个老师不只讲过一次，刘成霖正色道：我们用两个方式破解它，一是我们把故乡的红壤，变成肥沃的土地；二是我们就走出去，走出这个狭窄的包围圈，去迎接一个更好更美的新天地。走出去后，还可以再回来，反诌这片土地的。
　　他又补充说道，我明年一月份要考北京的大学研究生，在职读研后，仍回到这里耕耘，谁又敢笑话我呢？
　　有人就嚷了起来：是呀，匹夫岂敢轻我耶？
　　另有一个同学说，报告二位，我老家在农村，我这次也是回农村的中学教书。我听人家说，现在农村个体承包后，大量的劳动力过剩呢。大家都要到城里做事打工。我先去两三年，如果不想吃这个当老师的铁饭碗，到时候我也会辞职下海，首选之地就是南风，你们神通广大，平时请帮我留心一下，看看有什么地方有活可干……
　　他俩齐声说，好的，好的，反正大家都保持书信联络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直聊到深夜，久久才缓缓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