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为我而落》玥十六

29、家人

　　再次去嘉听，温冉和王祈明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原本王祈明想让温冉直接签约到他们公司，但是现在他听完她的想法后表示尊重，只签了这部动漫的合同。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很有当主持人的潜质。”王祈明整理着刚签好的合同说道，“我记得上学那会儿你还主持过那个朗诵比赛呢，那个时候你不知道我们班男生在底下都是怎么说你的。”

　　温冉错愕地问：“怎么说的？”
　　她竟不知自己也是别人讨论的对象？

　　“当然是夸你的呀！大家都觉得你很会主持，一点都不像业余的，很有天赋，就像是为舞台而生的一样。”王祈明看温冉吃惊的表情，兴致更盛了些，喋喋道：“那个时候暗恋你的男生也不少呢。宋阳你还记得吧？他是冲锋陷阵的那一位，结果还被你拒绝了。这一弄，原本想上的，也感觉配不上你了。”

　　温冉听得像是在梦里一样。

　　这些她都不知道啊。

　　她那个时候被数学地理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压根儿就没有听说过这些八卦。

　　而且那个时候公认的校花不是许静雯吗？
　　更有全校男生拜倒在静雯姑娘的石榴裙下之说。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温冉腼腆地笑笑说。

　　“那是，”王祈明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藏在心里几年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当时心思在陈屿光身上，怎么会注意到我们呢。”

　　“没有！”温冉立刻矢口否定，脸也红了个彻彻底底。

　　她的自尊心总爱作怪，总不想承认曾经的暗恋历史，尤其是现在被别人这样提到。

　　王祈明笑了出来：“你脸红的这么厉害，还说没有。”
　　温冉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脸颊的温度，发现确实高了很多，这下真的是藏不住了。

　　她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其实我原本不太确定的，但看你刚才的反应验证了我的想法。”

　　温冉：“……”

　　“那时候我和陈屿光经常走在一起，每次遇到你的时候，你总是会和我打招呼，对陈屿光嘛，好像是很害怕。我当时还想，你会不会也喜欢我。后来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是。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陈屿光的。”

　　温冉是真的好奇：“为什么？”

　　王祈明笑了下：“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怎么能藏住呢？你看陈屿光时虽说是胆怯的，但是正是因为喜欢才会这样啊。就像你当时给我打招呼的时候，我也会害羞的。”

　　可是，王祈明都能看出来的情愫，陈屿光却看不出来。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温冉心里默默叹了一声。
　　他大概就是装作不知道吧。

　　虽然现在她暗恋成真，可回想这些酸涩的青春往事的时候还是无法完全释怀。

　　如此耿耿于怀的原因大概就是在她感情最开始的时候，春心萌动的起始端里体会到的是酸苦。
　　她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少年在那段时光里不喜欢她。

　　至于现在，她也不知道他喜欢她什么。

　　她好像一直在自我欺骗，自我隐瞒中，麻木地去接受着这份梦幻、不知末期的感情。
　　新鲜感过去之后是什么，温冉不敢去想。

　　好像这段现在很甜的时光是苍天给她的弥补。

　　——给她一个机会，在陈屿光的生命里，停留。

　　王祈明的这些话在温冉给动漫配音的过程中时不时地会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大概是这部青春电影太真实，女主角的暗恋经历和温冉的太相似吧，总让她回忆起来之前的一些事情。
　　有时候录音结束后，总要拿出纸巾擦一擦泪。
　　这都被方含看进了眼里。

　　录音结束后，方含特意地约她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简单聊了几句后，方含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类似暗恋的经历呀？”

　　温冉没有回避，诚实地点了点头。

　　方含也没有多问，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安慰着她说：“其实，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那怕得不到也没有关系的。暗恋一点也不丢人，也没有必要感到自卑。你本来也很优秀，很美好，不要因为喜欢就放低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光芒。我听老王说，你打算去做主持人了，我觉得挺好的。”

　　方含顿了顿又说：“其实第一次听到你的声音时，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潜力的配音演员，但是后来又感觉，做配音演员又有些亏。我还是挺期待在大屏幕上见到你的。”

　　最后方含说了句：“你才25岁，还年轻着呢。”

　　那天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钟，风过树梢，阳光很好。她伸出手，张开手掌，阳光便从指缝中倾泻而出。她又把掌心合上，圈起来了一点光。

　　这样好像就能捉住了一点光。

　　大概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忙碌录音的事情，聊得也是曾经的一些往事。她突然想给陈屿光打一个电话，想和他说一说高中的事情，举起电话的时候她其实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告诉他，她高中的时候一直在偷偷地暗恋着他，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还想知道陈屿光高中的时候喜欢过谁？她想知道那个时候在他眼里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王祈明说，高中的时候她也是被男生讨论的对象，那么陈屿光会不会也讨论过她？他会说什么？

　　十年前的她还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站在马路边上，看着已经有些泛黄的梧桐树叶，拿着手机指尖在拨号键上犹犹豫豫的。
　　只因对方是自己喜欢了十年的男生。

　　这感觉跟未成年的小女生被朋友撺掇着去告白似的。

　　温冉正想拨通电话时，没成想手机先震动了起来。
　　是一个很陌生的号码。

　　她第一个反应是这是陈屿光的另一个号码，她甚至在接的前一秒已经想好要和他说她刚才也在想着他，说他们心有灵犀。
　　“屿…”她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就愣在原处了。
　　电话里是一个女声，嗓音清润。
　　“温小姐你好，我是盛雪琼。家父想见见你，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有空？”
　　温冉半天没吱声。
　　她在消化这话的意思以及真实性。
　　“屿光没和你说过吗？”盛雪琼的话缓缓落下：“他的父亲。”

　　在坐上这辆黑色宾利之前，温冉一度认为自己遇到了骗子。现在她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不知道和坐在旁边的这位大明星要说什么。

　　盛雪琼很会聊天，她先从顾云遥说起：“温小姐不用紧张，我和云遥合作过两部电影，闲暇的时候聊天她说过她有一个很要好的闺蜜。之前你去片场找过她，当时我看见过你的，只是忙着没顾上说话。”

　　温冉微微颔首，有点僵硬地笑了下。
　　顾云遥的微博上确实发过她和盛雪琼的合照，不过顾云遥和她说只是营销而已。

　　接着她话便落在了今天的主题上了：“不过这个世界还真的很小，我和温小姐也这么有缘分。以后说不定就是一家人了，你也该叫我一声姐。”

　　“屿光没和我说过这些。”温冉手掌心里全是汗，刚才掏出来的一张卫生纸现在被窝在手心里，揉成了团。
　　眼瞅着盛雪琼，感觉陈屿光和她给人的感觉还是很一样的，气质如出一辙。

　　气场她照样招架不住。

　　一家人却不同姓？温冉在心里狐疑。

　　盛雪琼一点也不意外，也看出了温冉的心思。
　　她转了两下手腕上的玉镯，声线依旧平稳，语气淡淡的：“我们同父不同母，我随母姓，他随父姓。屿光因为一些事情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和爸爸闹得比较僵，不怎么回家，平时打电话以工作忙为理由。我爸爸很疼爱这个儿子，希望能缓和他们的关系，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契机。希望温小姐可以帮这个忙。”

　　温冉缓慢地咽了下嗓子：“你的意思是我打电话约他出来？”

　　“现在不急。”盛雪琼微微笑道：“我父亲只是想先请你吃顿饭，他对你有些好奇。”

　　“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没有拿礼物，没有化好妆，穿的也是简单的白色卫衣牛仔裤。
　　她只是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就要去见家长了？
　　会不会出现什么“给你五百万，离开我的儿子”这样的狗血剧情？

　　盛雪琼笑道：“没关系的，就是简单地吃个饭，就是普通的家庭聚餐，没有那么正式的。”
　　温冉看着她那一身小众设计的小香风套裙，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另外温小姐，我希望你先不要和屿光说我们见面的事情。”
　　温冉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又转念想到刚才盛雪琼说的他和家里人关系不太好的事情，就没有问出口。

　　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穿进了一步现代玄幻电影里，类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很吊诡。令温冉觉得是不是自己现在在另一层梦境里。

　　陈屿光是百盛科技老总陈百盛的儿子。
　　她之前磕过的cp竟然是姐弟。
　　以及，她现在要去见这位身价不知道几千个亿的未来的公公？

　　宾利最后在华章清苑前门停下。
　　温冉跟着盛雪琼下车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黑色奥迪。乔峥刚办完事儿在这等人，没成想看到了盛雪琼。
　　接着看到了她身后的温冉。

　　助理的直觉让他拿起电话打给了陈屿光。

　　温冉跟着盛雪琼走进了华章清苑。与前门现代化设计不同的是，华章清苑里面是仿古设计。
　　以土黄色打底，古画作壁，雕梁画柱。路过的走廊两侧叠叠镂空的檀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古董器具。
　　温冉跟着盛雪琼穿过一道拱门，再往前走时是露天的景色。里面不知道从哪里引入了一条活水，流淌而成一条清湛的小溪。石桥下水雾缭绕，郁青的草长在水旁。

　　温冉看了两眼，再回头望时，竟被绕的忘了来时路。

　　她这一路上想了很多见面的措辞，还偷偷地用手机搜索了一下陈百盛的资料照片，等到见到真人的时候，心里还算镇定。

　　可能是百度百科上的资料很久没有更新的缘故，这时的陈百盛比着照片上要老的多。他穿着一身唐装，坐在最中央的位子上，一直静静地合着眼，听见门开的动静时才睁开眼。

　　温冉措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上，发现陈屿光和他的眉眼之处甚为相似。只是眼前的这位老人眼神中沉淀的要多的多。
　　堆叠在眼角的皱纹掩不住他的庄重肃穆，依旧可见年轻时的意气。
　　“伯父您好，我是温冉，是屿光的女朋友。”
　　长者的威严令人忌惮，但好在温冉早已练就良好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应变能力，说话时还算平静，略带着播音腔，显得比较郑重。

　　陈百盛轻微颔首，示意她坐下。

　　整个小包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还有一位服务生。
　　“温小姐不必紧张，我也就是见见你，简单聊两句。”
　　“嗯。”温冉淡淡应声。
　　她其实不太擅长这种人际交往，和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吃饭时，整个人完全是紧绷状态，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更何况，对方还很可能是自己未来的公公，一言一行在此刻都显得尤为重要。
　　她端正地坐着，背挺得笔直，注意力很集中。

　　“温小姐的家庭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差不多了，你的母亲苏女士之前还负责过我们公司的案件，工作能力很强。我相信她培养出来的女儿也一定很优秀。”

　　温冉抿了下唇，缄默不做声。

　　“不知道温小姐酒量如何？”陈百盛说着示意一旁的服务生给她倒了一杯。
　　“伯父，我不会喝酒。”温冉实话实说。
　　她对自己的酒量再清楚不过了，一杯必醉。况且为了保护好嗓子，她也不怎么喝酒。
　　“温小姐，这是家父珍藏的陈年好酒，为你特意开瓶的。平日里我们都没有这个口福呢。”盛雪琼在一旁说着，很温和但是话里却藏着刃，“这瓶酒度数不高，你大可放心，我们不会灌人喝酒的，只是图个礼数。”

　　温冉看着那一小杯酒，被细腻的白瓷盛着，心里打着鼓。

　　“要知道屿光平时也有很多酒局应酬，如果以后你们真的结了婚，那他带你出去应局，喝酒也是避免不了的。”陈百盛说。
　　只是一杯酒而已。
　　温冉想陈百盛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她现在还不够格成为陈屿光的女朋友。她想陈屿光在商界以后的路还很长，婚姻对他自然也很重要。
　　他说过，她一直都在他的未来里。

　　于是温冉点了点头，拿起了那杯酒，在陈百盛的注视下，仰头饮尽。

　　白酒滚入喉肠，一路辛辣，烧的她胃轻微地翻涌起来，泪也开始在眼里打转。

　　她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咳嗽。只是热已经漫溢而出，烧得她整个人都热了起来，脸更是一瞬染上了红。

　　她原以为这一杯酒就结束了，没想到他们没动几下筷子，陈百盛又来了兴致，又让服务生给她满了一杯。

　　温冉试着推脱：“伯父，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我酒量真的不好。”

　　“酒量不好才要多练啊。”陈百盛笑道，把酒杯往她那边一推：“放心，有醒酒汤，不会让你醉着回去的。”

　　温冉咬了下嘴唇，拿起酒杯，闭着眼直接没有细品味道就直接灌了下去，纵使这样，她还是被酒气呛的难受。

　　放下酒杯的没几分钟，她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温小姐谦逊了，这酒量可以啊。”陈百盛嘴上夸着，默不作声地又示意服务生给温冉的酒杯里添满。

　　温冉摇头嘴里说着：“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可是陈百盛做出的决定一向不会收回，这也是他在商界闯荡到现在的一条原则。

　　“温……”盛雪琼这话还没说出来，包间的门就被踢开了。

　　“百盛科技的老板怎么突然对我的人这么感兴趣？”陈屿光一身黑衣慢慢地走了进来，黑色映衬下，他的五官格外锋利，气息逼人。
　　他的声线降到了最低，眼里一丝温度都没有，嘴角轻扯着，戾气满身。

　　温冉听到那在熟悉不过的声音，提起昏昏沉沉的头，眨了几下眼睛，努力看清来人后，轻轻喊了一声：“屿光…你来了。”
　　她这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生疼生疼的，像是被刀子划拉过一样。

　　陈屿光看到她红扑扑的小脸，还有眼里泛起的晶莹时，胸腔里的怒火在那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将她一下子抱起，将她的小脸藏进他的风衣里面。他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陈百盛看到他这副样子轻嗤了一声：“我就是见见未来儿媳，请她吃顿饭。是你的这位小女朋友不胜酒力，这才几杯，就醉成这样。”

　　陈屿光觉得可笑至极：“未来儿媳？”
　　陈百盛看他一眼，眉毛皱了起来，对他这种态度很是不满。
　　“你听清了，这话我只说一遍。”陈屿光直盯着他，眼里满是血丝：“只有我妈才能见她，至于你…”
　　他轻“呵”了一声，接着一字一顿道：“还不配。”

　　“你这个逆子！”陈百盛怒地直拍桌子，力量把酒杯震倒了一个，酒水弄湿了昂贵的桌布。

　　陈屿光还想说什么时，怀里的人微微动了一下。
　　他看了眼桌上的酒瓶，眼眸比刚才更暗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屿光，父亲也是好意…”
　　盛雪琼试图缓和现在的局面，却被陈屿光的一个眼风扫的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从没有见过她弟弟这副模样。

　　虽然平时里他对她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但至少还会配合她逢场作戏，这个面子他还是给的。
　　可是现在，这个眼神冰的人汗毛立起。

　　“盛雪琼。”他把目光移到她脸上：“你那副温言善语的样子留给公众就行了，不用在我面前装。”

　　盛雪琼嘴角一抽一抽的，硬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陈屿光的目光又移到陈百盛身上，他突然笑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那种笑。目光看似温和却足够威慑。
　　接着他的笑很快消失。
　　他唇角勾着，威胁意味十足：“你们动她一个试试，我不介意赌上所有搞垮百盛科技。”
　　“还有…”他不疾不徐地说着：“陈百盛，以后找个机会，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