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为我而落》玥十六

28、未来

　　温冉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这些事情，连顾云遥也不知道。在苏惠的长期打击拘束之下，她变得随遇而安，性格里的那份倔强慢慢地消失，生命里的锋利棱角被磨平。

　　可是当陈屿光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时，当他像现在这样握住她的手，耐心地听她叙述这些压抑在心底的难以言说的事情时，原本枯朽的木头在这一瞬突然逢了春。
　　枝丫疯长。

　　温冉以为自己会哭，但是没有。她很平静，坦然地接受着所有。

　　而且很奇怪的是，刚才在厕所她听到那两个女生讨论他们的时候，心里虽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股意气。
　　她不知道她们口中所谓的那个法务宋清是谁，是否像她们说的那样和陈屿光般配，她没有必要因为别人的看法而动摇。

　　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坚定地握着她的手，她怎么能退缩？她既然和陈屿光在一起了，那么未来面对的还会有很多，会有很多人对此议论，如果就此退步，那她对陈屿光的喜欢也太单薄，太廉价了。
　　她不能这样对他。
　　她要勇敢向前。

　　陈屿光腾出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耳廓、脸庞，语气很轻但尤为认真：“冉冉，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支持你。”

　　温冉的呼吸突然也变得轻了起来。她呆呆地看着陈屿光，张了张口却一字说不出。

　　陈屿光笑了笑，担心她压力大，又接着说：“不要怕失败，也不要有压力，尽管大胆去做，这不是有我在吗？”

　　这不是有我在吗？

　　这句话，辗转多年之后，他终于说出了口。

　　十八岁的时候他躲在那扇蓝色大门后面，听见她的哭声时，他很想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说：“这不是有我在吗？”
　　可是，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未来都没有把握，对心里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也没有把握。
　　他不能坦坦荡荡地说出这句话。

　　后来的那些被梦魇缠身的夜晚里，他多次梦到那扇蓝色大门，梦到她，才明白他还是放不下她。

　　在蔚宁的时候，他听到她说，他是她仰望的对象时，他并不觉得开心。他一直觉得对于一个人是否优秀的判断标准是不同的，不是说谁成绩好就是优秀了。陈屿光觉得温冉也很优秀。
　　能够成为她仰望敬佩的对象，他觉得在他在她这儿是有魅力的，但是他更想做给她托底的人。
　　因为一个人孤军奋战过，所以他知道没有退路时的孤注一掷需要背负的有多重。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人再体会一遍。

　　这一路上，陈屿光没有依仗过任何人，他觉得在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

　　可是他想让她有所依。
　　他想做她最坚实的底，做她的树，做她最亲近依赖的人。

　　虽然他现在有足够的能力说出那句“我养你”，但是他更想说的是“我支持你”。

　　他觉得她可以在她热爱的领域闪闪发光。

　　突然间，温冉抱住了陈屿光。

　　他在屋里面只穿了一件衬衣，很明显地感受到了她胸前的软绵和温度。没有任何预兆的拥抱令陈屿光有些意外。

　　温冉的手圈在陈屿光脖颈，下巴颏放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畔糯糯地说着：“屿光…谢谢你。”

　　她不知道她用这样的声调喊陈屿光的名字对他有多大的杀伤力。

　　他对声音敏感，对她的声音格外敏感。她这样喊他，让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陈屿光正想回抱时，温冉已经放开了他。她目光灼灼，看着他，嘴唇抿着，像是在给他立誓一样：“你放心，我会好好努力的。”

　　她在辞职的时候，那位很赏识她的副台长孙洁打赌她不到半年就会回来。温冉刚来单位的时候都是孙洁一步步带着她熟悉成长的。当时辞职的时候，孙洁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她只是说给温冉放一个长假，让她好好想想再说。

　　孙洁很像温冉的外婆，她很喜欢温冉，也很器重她。

　　温冉知道在十二月中旬的时候电视台会再引进一批人，进行二招，这次招人名额很少，同时要求会更严苛。她想凭借实力，走正规程序再试一把。

　　陈屿光看着小姑娘又板正起来的样子，笑了笑。然后长臂一伸，把温冉重新揽入怀中。
　　“我话还没说完呢。”
　　温冉懵懵的：“你还想说什么？”

　　他贴近她，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耳朵上：“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怎么还有条件？
　　这是资本家的通病吗？

　　她正想问是什么条件时，陈屿光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接着说：“你的未来里必须有我。”

　　他可以由着她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但是前提条件时，她一定要把他规划到她的未来里。
　　温冉发现陈屿光在有些时候很没有安全感。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很在意她。
　　她不知道现在怎么做，才能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她思考了一会说：“我答应你，而且给你写保证书，好不好？”
　　陈屿光突然笑了，目光有点意味深长，不假思索地回答：“好。”

　　温冉找出一支笔和一张白纸，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写道——

　　“我答应陈屿光，不管未来怎么样，我的未来里一定有他。落款：温冉”

　　陈屿光看着她的字迹，没怎么变化，和高中时候的差不多。圆圆的，很可爱，很齐整。

　　她写好之后，又拿过来陈屿光办公桌上的红色印泥，用大拇指在落款下面按上指印。当她按完之后，细细看着她写的这句话，突然感觉这不是什么保证书，这是卖身契吧。

　　未来里一定有他？
　　这…这不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意思吗？
　　这也太冲动了吧。

　　“等一下……”她话音未落时，桌子上的纸就被陈屿光抽走了。

　　男人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慢条斯理地把纸折叠起来，放进衬衣口袋里。

　　温冉急忙站起来说：“你先给我一下。”
　　“反悔了？”他捂着口袋，逗她。
　　“这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我吃亏了。”她忿忿地说道：“都是我太善良了，被你占便宜了。”
　　“那给你占回来。”
　　陈屿光说完便低头含住了温冉的唇。
　　她的嘴唇真的好软，像果冻一样，却比果冻甜的多。唇齿间还沾染着红豆双皮奶的清甜奶香。
　　令他着迷。

　　温冉不知道刚在她一笔一划写保证书的时候，陈屿光就很想亲她了。因为他知道他姑娘真的是很认真地在对他，笨拙地，赤诚地把他放在了未来里。

　　因为是在办公室，温冉很害怕突然有人进来撞见，所以她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分开这个吻，但陈屿光没这个意思。

　　他也不阻拦温冉往后退，只是她往后退一步，陈屿光往前进一步，唇齿不离。

　　温冉退到刚才坐着的旋转椅前面，无路可退时，陈屿光稍一用力，温冉就坐在了椅子上面。

　　陈屿光刚才一直低垂的手此时放在了椅子的两侧，把温冉圈了起来。这种对温冉来说很有安全感保护感的姿势，对陈屿光来说也是。
　　他的身前，有着一只小小的她。

　　她的一整个瞳孔映照的都是他的模样，她的眼里只有他。
　　陈屿光的额头贴着她的，鼻尖触碰着鼻尖，眼神碰撞着彼此，空气分子中撩着火星子，此起彼伏的喘气声敲着心肺。
　　暧昧、热意肆意地攻击着陈屿光所剩不多的理智。

　　他看着温冉的清凌凌的眼睛，闭了闭眼。

　　温冉酝酿着想说什么时，瞥见了陈屿光的衬衣下摆的下面一点的西装裤时，发现了异常。

　　她小脸刹那间通红，吓得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她这便宜占得…也太大了吧？

　　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要不然就装作没看见吧。
　　他那么能干，这种问题他应该也可以自己解决吧。

　　温冉正胡乱想着，耳朵又被烫了一下。

　　陈屿光的唇很喜欢在她的耳侧流转。

　　虽然办公室只有两个人，但他还是想贴在她的耳边说。他只想告诉她一个人，只想让她一个人听见，只想给她说的话。

　　男人嗓音低哑，热气喷洒在她的耳廓、脖颈上。

　　只听他说：“我的未来里一直有你。”
　　十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她规划在未来里了。

　　高考结束那个下午，青春在最末尾的时候画出了依旧绚烂的一章。
　　黄昏笼罩下，蝉鸣不息里，教学楼满是纷飞的白花花的试卷，天台上是呐喊的少年，广播站早已“沦陷”，把原本放的校歌直接切换到了《同桌的你》。

　　陈屿光记得那时候程垚森像条疯狗，把他拽到天台上，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老白干，朝着湛蓝的天空说他十年后一定会成为地产界的大亨，让他老子看得起他。
　　说他一定要娶到许静雯，说他要生三个孩子。

　　陈屿光听着他的话，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接着程垚森又问他要做什么。
　　陈屿光笑了笑，脑袋里闪过温冉的笑脸。

　　那时候歌词正唱到“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陈屿光有很多想法。
　　他想母亲平安长寿，他想研发一款软件，他想中国的科技不再受外国的限制，他想娶到心爱的姑娘。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敢想太多。他一直敢想敢做，却在告白这一件事情上畏畏缩缩，敢想不敢做。
　　他只是想，如果多年后再遇到她，他们还单身，他年少有为，他一定会表白这时没言说的心意。
　　告诉她，她一直都在他的未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