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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他想出演她的剧本 ...

  •   暴雨中,周一的车来回疾驰。

      他先沿着大路把何夕可脚程之内的范围搜索了一遍,整条山路都很空,没有人也没有车。

      一个女孩子,顶风冒雨,不可能走太远,有很大几率顺着小路跑进了山里。
      那些小路大多是人踩出来的泥道,又窄又滑,坑坑洼洼,山雨一来还容易积水,一不留神就会被冲下山崖。

      想到这,周一顾不得雨天路滑,加大了油门。

      不要啊,不要再有人因为自己而……
      周一狠狠砸了一把方向盘,不敢再想下去。

      他在每一个岔路前停车,淋着雨徒步走进小道,仔细搜寻、大声疾呼。
      雨太大了,瞬间将他彻底浇湿。狂风助纣为虐,席卷着水幕向他涌来,每一股都令他无法呼吸。
      然而最烦的是雨帘对眼睛的攻击,在雨水无穷无尽的拍打中,他几乎难以睁开双目,只能一点一点摸索着前进。

      又到了一个岔路,周一刹车,推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这已经是第八个小道了,再找不到,就报警。

      打定主意,周一转身深呼吸一口,亦步亦趋向内走去。
      路口比较窄,越往里空间却大了起来,这里是一个向内凹去的山谷,左右山壁上探出一些大树,枝繁叶茂,雨被挡掉一些,周一终于可以完全睁开眼睛了。
      但光线也更暗了,周一打开手电仔细搜寻。

      “有人吗?”
      “喂!”
      “那个谁,你在吗?”

      周一不住疾呼,嗓音已沙哑不已。

      得不到回应。

      手电垂了下来,周一不再呼唤,颓然转身,决定报警。
      却在哗啦啦的雨声中听到一声微弱的“在呢。”

      他惊讶转身,却未见有人。他向前走了几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不久后又听到一声比刚才稍大声的“我在的。”
      这次他听清了,声音是从上方传出来的。

      他慌不迭抬头,何夕可正揉着惺忪的睡眼向他招手,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很是迷茫。

      !
      何夕可探出头来的那个洞口,离地少说也有3米。
      她是怎么上去的!

      周一目瞪口呆,何夕可被雨淋得稍微清醒了些,也露出了几分惊讶:“你怎么来了?”

      没有惊喜,也不像是被暴雨吓傻了,平静的好比周一记错了时间,提早到了拍摄现场,导演略感意外地随口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何夕可是真的想不到,前一刻将自己赶出门的冷漠明星,这一刻会宁可被淋成落汤鸡,也要来找自己。

      周一被问得哑口无言,脑内千头万绪。

      我怎么来了?
      我是来救她的啊!
      看她那没睡醒的样,这是居然躲在山洞里睡了一觉吗?
      她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
      还有,那个洞那么高,她到底怎么上去的?
      再看她无比淡定的模样,怎么感觉我才像那个需要被拯救的呢?

      好在何夕可终于反应过来周一应该是专门来找自己的,带着点欣喜问他:“你来带我回去吗?”
      一瞬间把胡思乱想的周一拉了回来:是啊,先把人带回去要紧。

      他左右环顾,并没有什么可以攀爬的工具,便对何夕可说:“待着别动,我去想办法把你弄下来。”
      之后转身就往外跑。哪知没跑两步,听见身后何夕可说“不用了。”
      他诧异回头,终于弄明白何夕可是怎么上去的了。

      她从洞里扔了几条藤蔓出来,顺着藤蔓一路滑到了底。
      ——这些藤蔓不知为何只在洞中生长,垂了几条到洞外,她就顺着它们爬进了洞里,然后又把它们收进洞中,盘在身下为自己做了个床垫。

      周一瞠目结舌,觉得腿有点软。
      3米虽然不算特别高,但一般人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往下滑,多少有些胆寒。
      这姑娘眼都不眨,抱着藤蔓“嗖”一声就滑了下来,要不是下来后看她脚步略有些踉跄,真以为她杂技团出身呢。

      何夕可向周一走了过来,把手在衬衣上抹了两下,看起来有点开心:“我们走吧。”
      周一注意到她的白衬衫刚才被手擦过的地方,除了有绿色的藤蔓汁液,还有鲜血划过的痕迹。
      她右腿的裤子膝盖处破了,露出的皮肤也是擦伤一片。
      额头上也有一道划痕。

      这么看来,倒也不是毫发无伤。
      只是她不大在意。
      ——她从来不向人喊苦,以前是不需要喊,后来是不敢,现在,是习惯。

      上车后,周一第一时间脱下了湿漉漉的外套,甩了甩头,拿纸巾抹脸。
      何夕可生出些歉意:“对不起啊,害你淋湿了。”
      周一递给她两张纸巾,没有回话。
      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奋力去救一个陌生人,一时不知作何回应。

      半晌,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了一句:“你行李箱忘拿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何夕可居然点点头:“我知道的。”

      周一这下愕然了,还带上些怒气:“知道为什么不回去拿!”
      ——如果你回来了,我也就不用这么顶风冒雨巴巴地找来了。

      何夕可指了指外面:“下雨呢,想等雨停了回去。”

      神情看起来还有些莫名,令周一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是啊,下雨呢,挺大的,怎么回去啊?

      ……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行为极其不合理,但……居然也非常合理。
      让他有火都发不出来,最后只能神情古怪地看了她好久,最终作罢。

      冷静地想一想,把她赶出去的人是自己。实在也没理由生气。
      暴雨期司机大多都不敢上山,其实自己应该想到的。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确实不太会主动考虑到一些问题,世人说他无情,说他冷漠,他都认。可如果真的有人因为他遭遇了什么危险,他也是承担不起的。所以这没来由的怒意,大半其实针对他自己。
      而那一小半……是何夕可非比寻常的脑回路导致。

      平复了一下呼吸,周一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我给S网的人打电话了,他们说联系不上你。既然他们不来接,你为什么不回来呢?”
      “啊……我手机没电了。”何夕可只解释了前半句话,并且看起来没有要回答后半句的打算。

      周一只觉得一阵无力,浑身上下又湿哒哒的,衣服都粘在皮肤上,令他极其烦躁。

      “谢谢你啊,我还以为要在洞里过一夜呢。”顿了顿,何夕可真诚道谢。
      周一瞥了她一眼,忽然心情舒畅许多,可能是觉得何夕可这句道谢听起来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到别墅后,周一把同样有洗手间和卧室的一楼让给了何夕可,还给何夕可拿了医药箱,自己上了二楼。

      折腾一天,何夕可确实累了,洗漱完就早早进入了梦乡。

      二楼主卧内,周一却还没睡,他打开了电脑,点开一封未读邮件,神色立刻变得凝重,看时间不算太晚,便拨打了一个电话。

      打了几次都没人接,还有一次是“正在通话中”。
      周一看了看通讯录那个名字:编剧小梁,不依不饶地再次按了拨打键。

      响了很多声,似乎被他的执着打败,小梁终是接了起来。
      是个男声,语气带着几分胆怯:“周哥……”
      周一沉着嗓音:“怎么回事?”
      小梁顿了顿,无奈地:“我真不能给您写。”
      周一深长长地吸了口气,努力克制情绪:“不是已经说好了么?”
      “您别问了。”小梁听起来也很郁闷,“问来问去也是那些原因,您自己也知道。对您不住,说实话您开的价很高了,但整个圈子恐怕都没人敢给您写本。”

      长长的沉默。
      周一叹了口气:“知道了。”

      “周哥。”小梁轻唤了一声。
      “嗯?”
      “挺对不起您的,之前要不是您力挺,我根本没机会写本。但是……”
      “没事,不是你的错。”周一打断,“你好好的。”
      “……好。”

      挂了电话,周一摁了摁太阳穴,惆怅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书房有一整面都是落地窗,抬眼便能见到整片夜幕,山间安宁,月光似乎也格外皎洁。
      只是他的心,此刻无比灰暗。

      感伤片刻,周一便又对照着通讯录一一发着邮件,他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内心极其坚定,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底。这一干就是半宿,他头昏脑涨,想出去透口气。一出门,便看到在幽暗的落地灯下,沙发上有一个把自己包成茧的轮廓,感受到突然射出的卧室灯光,“茧”微微翻了个身。

      周一又皱起眉来:这是找不到卧室吗?她为什么做什么都那么与众不同?

      这还真错怪何夕可了,一楼卧室从来没人用过,根本没铺床,何夕可觉得乱开人家橱柜不好,又不想去麻烦周一,就想着在沙发上对付一夜算了。
      当然周一也没错,这别墅有沈阿姨专门负责打理,铺床什么的不用他操心,他跟女生同住的经验约等于0,不至于那么细心能考虑到这些细节。

      看着沙发上那颗“茧”,周一相当无语,却忽然想起:她,不也是个编剧吗?
      他走下楼,来到沙发旁。剧本就放在茶几上,分成了好几摞。
      周一拿过一页,就着昏暗的灯光读起来。
      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圆瞪双目望向何夕可。

      何夕可紧紧缩在毛毯里,睡得很香,呼吸声不重,安安静静。小橘窝在她颈窝,倒是浅浅打着呼噜,小耳朵偶尔被头发丝拂过,轻轻摆动几下。
      她额头上的划痕还在,没有包扎,也没有上药的痕迹。

      这剧本,周一看过。

      他忽然很想摸一摸那海藻般的黑发。
      很早以前,他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洗发水,能把头发洗得如此乌黑油亮。

      所以……会是她吗?

      受惊又被雨淋,何夕可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小橘把她舔醒。她看向屋外,已天光大亮。
      雨停了,清新的空气飘进来,何夕可深吸了几口,起身时注意到剧本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她有些恍惚,四下寻觅,却是一惊:周一正坐在窗前阅读,手上拿着的,可不就是她的剧本。

      时间尚早,周一却已一身清爽,跟起床必带七分迷糊的何夕可完全不同。
      听见声响,他抬起头来。

      何夕可心跳有些加速,安慰自己:只打印出了前三集,问题应该不大。而且上面有大量批注,她的字潦草得有时候自己都认不出,周一应该很难看懂。
      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紧张,直勾勾地盯着周一……手里的剧本。

      周一也在看着她,眼神相当复杂。半晌,先问了一句:“你怎样?没感冒吧?”
      何夕可感受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不舒服。”

      周一观察了一下她,眉目清明,看起来确实不像生病,便抖了抖剧本问:“真的是你写的?”
      “是。”何夕可答,后又马上补充,“不过,要修改的。你看的版本……参考性不大。”

      这是在明里暗里微微点出周一不请自拿的罪状了。

      周一却置若罔闻,继续发问:“方便问下,你多大了吗?”
      “28。”何夕可有些莫名,也还是答了。

      周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上了无人察觉的轻颤:“你叫什么名字?”
      “何夕可。”
      “哪个xi,那个ke?”

      “朝闻道,夕死可矣。那个夕和可。”

      很特别的介绍方式,一般来说,接一句“夕阳的夕,可是的可”别人就明白了。
      何夕可却非要说一句典故,如果是别人,不免觉得她故作高深。

      但周一知道她不是,她从来都是这么介绍自己的名字。
      因为父亲太爱她,她也太爱父亲。
      --------------------------------------------------------------------------------------------------
      【你的名字挺好听的。】
      【哈哈哈,这是一句典故哦。】
      【哦?】
      【“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爷爷很喜欢这句话,给我爸取名叫何闻道。我爸就给我取名叫何夕可。怎么样,很酷吧?】
      【很酷!】
      【哈哈哈】
      ……
      --------------------------------------------------------------------------------------------------
      彼时十来岁的周一,其实不太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他看书很多,但小说为主,倒是没读过论语。
      但是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这句话。

      真的是她。

      周一浅浅笑了,走到何夕可身前,注视着她:“或许,你认识我?”
      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但刻意遮掩了那份期待。
      何夕可终于抬头看他,阳光圈住他宽阔的肩背,泛起一层光晕,晃得她眼花。

      “认识啊,实力派演员周一嘛,你的剧我都看过的。演技很棒。”
      最后一句是真心夸赞,但这并不是周一想要的答案。

      周一有些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我太多秘密,而现在的我,不想背着这些秘密与她相逢。

      他把剧本还给何夕可,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出演你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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