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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用人不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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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延逝世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京城,皇商之位空置,而无论平头百姓还是官宦商贾,都认为会是弘朗承袭,却没想到圣旨下发,居然是弘府庶子弘时康承了位。
一时间,弘时康声名鹊起,一个卑贱的庶子能在嫡子的眼皮底下抢走亡父的官位,其手段可见一斑。
却无人知晓,这一切都是弘朗故意为之。
皇商虽也算是官位,但一旦做了皇商,再想升官就难了,弘朗可不愿一辈子屈居于一个五品官。
那日面圣之前,弘朗曾找过弘时康,他问弘时康:“你可愿入仕?”
弘时康思索了片刻,没回答,只问:“入了仕,可以保护娘亲吗?”
弘朗说:“我不能保证,但入了仕,便有了权利,便有了保护所爱之人的能力。”
“若兄长所言非虚,那小弟愿意入仕,还请兄长指点。”
“我既来问你,那自是有了些想法,弘延的皇商之位,你要是不要?”弘朗直言问道。
弘时康怔愣一瞬,心中有些忧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他这个兄长,“全凭兄长做主。”
就这样,圣旨一下,弘时康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商,赐居皇商府,弘朗虽无官位,却到底是嫡长子,弘家家主的位置理所应当地落在了他头上。
柳声虽曾为贱妾,但到底是新任皇商的生母,便也脱了奴籍,随弘时康一道住进御赐的皇商府里去了。
而弘延死后,弘朗和弘时康二人一经商议,决定丧仪事宜一切从简,只是将弘延的尸身葬入后山,便草草了结了。
至此,京城这场闹剧才算真正落了幕。
“家主,沈公子那边寄来了信。”念柳呈上信封道。
自弘朗接手了弘家的生意,念柳的称呼就变成了“家主”。
不过弘朗不做明面生意,只做暗里的事,弘家立足京城这么些年,自然不只靠买卖些丝绸香料发家。
弘家靠的,是地下城的信息网与人,其中有一人极为重要。
弘朗笑吟吟地接过沈洛寄来的信,只看了两眼就变了脸色——大哥的病情又加重了,哪怕是封醉月陪在身边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弘朗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愁绪难纾。
沈洛曾说过,林消昼早已病入骨髓,治不好了,能活多久全看命数,现在信中却赫然写着林消昼只剩三个月了。
“家主,二公子求见。”念柳进来禀报道。
弘朗闻言只得先放下信,到前厅与弘时康会面。
弘时康是等弘朗来之后才落座的,甫一坐下,弘朗便问:“柳夫人怎的没同你一道来?”
“母亲身体抱恙,不便出门,便就只有小弟只身前来。”弘时康恭敬回道,他知道从当上皇商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为弘朗手中的一颗棋子了。
“你今日求见,是有事要问?”
“兄长聪慧过人,给小弟安排此官位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只是小弟愚钝,昨夜思来想去也未能明晰,所以特来求见兄长,望兄长解惑。”弘时康道。
弘朗轻抿着茶,眸中闪过一抹戾色,半响他才开口道:“我若为你解了这惑,你便从此只能是我手下的人了,不论我日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你都脱不了干系,可想清楚了?”
弘时康却突然跪立在弘朗身前,“母亲曾说过,做人要有良心,兄长救我母亲脱离苦海,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小弟愿为兄长赴汤蹈火,死亦不惜。”
弘朗心中略有所触,但还是说:“你的忠心我不怀疑.但我有我的规矩,你你若想知晓真相,需得吞了这粒药。”弘朗拍了拍手,念柳便端着一个锦盒走到弘时康跟前。
弘时康自然清楚这药的用处,可他还是没有丝毫忧豫就把药吞了下去。
“你既有此决心,我便也不再瞒你。”弘朗见弘时康吞了药,便终是松了口,不过仍是真假参半地将目的告予弘时康知晓。
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弘朗大致讲完了,弘时康虽面上不显,心中却是骇了一大跳,他这个兄长,表面看着纨绔风流、不堪成器,背地里居然连皇位都敢谋算。
弘时康喝了口茶暂压下心中惊异,开口问道,“兄长,若如你所言,这位宸华公主断不是个好相与的,却要她与我们结盟,想来定是艰难万分,该如何做呢?”
“这就要看你的了。”弘朗说。
“但听兄长吩咐。”
“下月初七是太子侧妃寿辰,侧妃身怀六甲,月份渐长身子自然圆润些,大致是有好些衣料不合身,若我猜得不错,下月初一陛下就会召你入宫为侧妃采买衣物,届时你自然会见到宸华公主,到那时,就让公主见见咱们的诚意。”
说完,弘朗扔给弘时康一个玉符,“这玉符能驱使我在郊外豢养的一部分私兵,那群人认符不认人,你把这个交给公主,她自然能明白咱们一片赤诚之心。”
“小弟明白。”
弘时康离开后,念柳低着头站在弘朗身边,一言不发。
多年的侍奉让弘朗一眼就瞧出了念柳的不对劲,于是问道:“心里有事儿?”
“回家主,有事。”
“既然有事儿,不妨说来听听。”弘朗喝着名茶,烧着贵香,倚在榻栏边。
“家主就这样将计划告诉了二公子,若是二公子临时反水,岂不麻烦?”念柳道出心中忧虑。
“念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样浅显的道理还需要我教你吗?”弘朗略微皱眉道。
“奴知道,只是……”
“我知晓你在担忧什么,我早有准备,只要我想,弘延的案子随时能反过来咬死柳声,就算他弘时康没情没义到连亲娘都不在乎的地步,我的那枚药也足以让他生不如死。”弘朗语气笃定,似乎是确信弘时康不会背叛他。
“更何况,我也没全说实话不是?”弘朗浅笑道。
“是,家主英明,是奴多心了。”
“你下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弘朗说完就往书房走去,他又拿起信,一次又一次轻抚那句“见字如晤”,就好像沈洛此刻真的站在他面前一样。
“‘见字如晤’?阿洛,若你此刻真站在我面前,我倒是不敢认你,若有一日你知晓了我的真实身份,会原谅我骗你吗?”
与沈洛在一起后的每一日,弘朗都无数次想告诉沈洛他的真实身份,可每次刚要开口他就怕了。
没有人会接受枕边人的欺骗,更何况是沈洛那样爱憎分明的人。
若是他将真相告诉了沈洛,沈洛恐怕会毫不犹豫离开他。
再等等,等到沈洛再爱他一点,等到沈洛再也离不开他,届时他才好对沈洛毫无保留。
只可惜弘朗不明白,掺了谎言的情意就算再多,到头来也只会是一场空。
“阿洛,我好想你。”
彼时的海州,沈洛正在疗伤,他来海州不过才近半年,大大小小的伤就受了不少,褪去衣物,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触目惊心。
沈洛现在虽还没有恢复灵力,但连续几日的静养也到底让体内的灵丹有了些生气。
大概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恢复了,到那时,寻找碎片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沈洛呼出一口浊气,穿好衣服,他近日时常能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流出,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灵力,是容娣的,容娣的灵丹在他体内许久,竟是认了他做皿。
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闻和,你在吗?”沈洛朝门口喊道。
“回公子,属下在。”
“我要去看看林大哥,你帮我备下马车吧,多谢了。”沈洛对闻和说。
闻和倒觉惶恐,“公子实在客气,属下这便去准备。”
闻和是弘朗送给沈洛的,起初是为了监视,现在是为了保护。
闻和性子沉稳,不善言辞也不喜同他人讲话,功夫倒是不错,声音和模样也不差,就是比之弘朗难看了些。
车程不算久,沈洛进到流年十字的时候才不过巳时,他径直走向渡梨院。
“林大哥?”沈洛在林消昼的门口喊着,“你现在方便吗?我能进来吗?”
“阿……阿洛,那个……我现在不太方便,你待会再……再来成吗?”林消昼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沈洛虽未尝经人事,却也知晓林消昼此时在做什么,霎时一阵脸热,道:“抱歉打扰了,那我就在楼下等,你好了下来寻我就成。”
沈洛飞快下了楼,喝了点凉水清醒了一番,不免想起弘朗,若是弘朗在这儿,必然不允他喝凉水。
想来又会说什么凉水伤身之类的话,明明自己也不注意身体,却偏要来管他。
啧,真烦。
话虽这样说,沈洛倒也没拒绝过弘朗,反而是乐在其中。
沈洛心思早飘了,自然没注意到有人靠近。
“漂亮哥哥,你是来找我阿娘的吗?”封夜走近沈洛问道。
沈洛循声低头,看见一个孩子,看着六七岁模样,再结合他说的话,沈洛一下就猜到他是封夜。
沈洛早知道封醉月在这儿,只是他前几次来都没看见封夜,他还以为封夜没跟来呢。
“是啊。”沈洛蹲下身,回答道。
“那你怎么不上去啊?阿娘就在楼上,我带你去。”
小孩子童言无忌,天真不懂事,自然不知道他的阿爹阿娘此时正要紧着,哪里会理他。
小孩子不知道,沈洛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又不好解释,便只能故作不适地咳嗽了两声,果不其然,那小孩儿立刻关心道:“漂亮哥哥,你生病了吗?”
“可能是来的路上感染了风寒,不打紧的,但就是不好现在见你娘,若是把病气传给他,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不妨我们就在楼下等等,就当你陪陪哥哥好不好?”
封夜想了想觉得也对,就乖乖地和沈洛一起在楼下嬉闹,大概半个时辰后,林消昼和封醉月才姗姗来迟。
“久等了。”林消昼带着歉意说道。
“不妨事,林大哥身子可好些了?”沈洛关心问道。
“还是老样子。”林消昼边说边走到沈洛对面坐下,“倒说不上不好,却也是每日都没什么精神。”
林消昼伸出手,沈洛便为他把脉,片刻后,沈洛说:“现在病情勉强稳定了,还是要记着不能动气,要好生休养。”
封夜见状问道:“阿娘你生病了吗?”
林消昼僵住一瞬,还是封醉月出来打圆场道:“你阿娘只是身子有点虚,没什么大事。”
“那阿娘你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有什么事我帮你做。”封夜很容易就信了封醉月的话。
看着封夜那天真的模样,林消昼突然就红了眼眶,他立马别过头去深呼吸,然后强颜欢笑地说:“好啊,我们小阿夜长大了,知道心疼啊娘了。”
“那当然了。”封夜答得骄傲,“儿子日后可是要做状元的,届时定求圣旨给娘封个诰命!”
林消昼的眼泪是真的藏不住了,他差点当着封夜的面哭出来,幸而封醉月时时看着他,发现了他的异样,早早将封夜带上了楼。
林消昼与沈洛二人相对而望,片刻林消昼开口道:“阿洛,我自知我这身子已经不行了,撑不了多久了,临死前,我能不能求你办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