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的爱情》尘千洛

28、第 28 章

　　张秀英找到了一项新的乐趣。

　　作为一个年过五十、从未结过婚的单身女人，张秀英的生活可谓是毫无趣味可言。当然，她知道在这个流言比风还传得快的小镇，有很多可以拿来当日常笑料来讲的话题，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她不得不习惯这一点，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

　　小时候，她的黑、她的矮、她的胖，乃至她的笨拙，都是同学们嘲笑她的理由，理所当然的，她几乎没有玩伴。除非某个小孩某天因为某事，被他曾经的玩伴孤立，才会想到她。当然，只要这个孤立事件一结束，她的这个临时玩伴也会立刻离她而去。

　　长大后，所有的姻缘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有人提到要被介绍给张秀英做对象，都会被当成莫大的耻辱。不过，在她27岁那年，也差点和别人结婚了的。对方是一个45岁的鳏夫。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婚终究没结成。但可以想象，她的样貌是其中很大一个原因。

　　于是，张秀英断了结婚的念想，以养鸭为业，终日与鸭群为伴。她养出来的鸭，又肥又壮，肉质鲜嫩，在青石镇还挺受欢迎的，当然，被她的鸭群糟蹋的农作物可也不算少。

　　但除了养鸭，剩下的日子显得尤为漫长。于是她独自找到了一个能给自己带来乐趣、给自己打发时间的方法——窥探别人家里的最为隐痛的部分，以此为乐，并乐此不疲。

　　比如，自从范大同从工地上摔断了腿，变成了跛脚之后，那个天天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老公对自己有多好、自己有多幸福的范大嫂，经常因为范大同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而争吵；比如，老孙家那俩父女，闹到了差不多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又或者，老王家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出轨风波......

　　新鲜的，陈旧的，只要是别人家里的丑闻，她都会利用自己漫长而又寂寥的独身时光，反复咀嚼，并因此得到快感。

　　最近让她感到兴奋地丑闻事件，便是董仲华出轨和刘小莲流产了。

　　说起来，这一家人出事，她尤其高兴。别说那个该死的二流子刘小艾老是在她的面前顺手牵羊，让她敢怒不敢言，就是刘小莲和董仲华这一对夫妻，平时总表现得恩恩爱爱，夫唱妇随，让她感觉假到恶心。还有那个刘小莲，整天一副菩萨样，好像天下人都等着她去拯救似的，看着就让人厌烦。

　　单这两天张秀英不那么高兴了，因为她的鸭群已经到了下蛋的时节，但在青石镇，鸭肉和鸭蛋的需求量日渐缩减，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这是一个夏日的午后，因为刚下过一阵雨，气温显得尤为舒适。张秀英躺在她家那到处沾满了鸭粪的院子里乘凉，因为太过舒服，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阵“咚咚”的敲院门声音将她吵醒了，这让她极为恼火，嘀咕了一句：“什么人这么讨嫌？”她直起身子，抬头一看，却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站在低矮的围墙外，正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你找谁啊？”张秀英不想离开舒服的座椅，大声朝外喊道。

　　“请问这是张秀英的家吗？”陌生人礼貌地问道。

　　张秀英满腹狐疑，不情愿地站起身，走到围墙边，说：“我就是，你是谁？有什么事？”

　　“我叫叶进怀，是县城里一家叫聚缘餐馆的老板，听说您这里有鸭卖，而且肉质非常鲜美，我想来看看，合适的话就都买了。”

　　“啊？啊！”张秀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小跑步打开了院门：“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怠慢了，您请进，请进，先进来喝杯茶。”

　　叶进怀走进来，看见院子里满地的鸭粪，轻咳了一声，说：“那个，不了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事，您能直接带我去看看您的鸭子吗？”

　　“当然当然。”张秀英讨好地笑道，“来我这儿您算是来对地方了，我这里的鸭子啊，可以说在青石镇，我们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之前有县里的领导来我们镇视察，指明要尝尝我养的鸭，他们吃了后，那个叫赞不绝口啊......”

　　叶进怀看着后院的简易木棚里一只只肥壮的鸭子，赞赏地点点头：“刘小艾先生果然眼光好，您的鸭子真是名不虚传。”

　　“刘小艾？”张秀英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是的，他极力向我推荐了您养的鸭子，并请我一定过来看看。看来这趟是不虚此行了。过两天我会让人来和您洽谈具体的购买事宜，请问您是需要现金还是微信支付？”

　　“啊哈哈哈，我要现钱，现钱，比较有安全感。”张秀英几乎笑得脸上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叶进怀满意地告辞，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刘小艾告诫他的话：张秀英这个老女人就是一个人精，和她做生意一定得防着她耍小花招。

　　何俊彦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几天前，他陪同苏苏到省城最好的眼科医院做了检查，结果超乎想象的好。

　　“幸运的是，她只是眼角膜受损。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手术会有一定的困难，但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主治医师这样告诉他们。

　　“太好了，这样说来，苏苏，你很快就可以重见光明了！”何俊彦抓着苏苏的手，由衷为她高兴。

　　苏苏只是坐在那里，感觉有些不真实。

　　“呃，可以这么说。”医生回答道：“一般来说，这种手术并不难，费用大概在两三万左右。但她的情况有些特殊，过了这么多年，想要恢复视力，至少需要二十万。”

　　“二十万？”苏苏不由深吸一口气。

　　二十万，对于何俊彦这个曾经的销售总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但由于他平常不懂节俭，加上在风月场上如鱼得水，对换的一个又一个女友从来都过于大方，身边本就没什么积蓄。此外，来到青石镇后，他自认为命不久矣，钱财这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更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现在别说二十万，就是五万他都拿不出手了。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提包，里面装着刘小艾交给他保管的钱。自从他发现自己真正爱上苏苏之后，他就非常不愿意刘小艾和苏苏扯上关系。但看着苏苏那张充满期盼的脸，他明白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这个没问题。”何俊彦回答道。

　　“其实做这个手术钱倒不是最难的，主要是现在需要眼角膜的人太多了，而愿意在死后捐献眼角膜的人还不是很多，加上需要匹配合适的眼角膜，所以，要做这个手术，可能需要等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就病人目前的情况，建议最好半年之内做好手术。否则，成功的概率可能会下降很多。”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抱歉，无能为力。”

　　何俊彦有些沮丧，半年时间，上哪去找合适的角膜？半年！半年！突然，他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按照之前医院做的诊断书，他大概只剩4个月的生命了。他突然想笑，大概，上天让他遇见苏苏，本来的意愿就在于此吧！

　　“苏苏，你在外边等下我，我和医生再商讨一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何俊彦紧紧握住苏苏的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