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余肄

101、青涩（三）

　　“青梧，你……喜欢女孩吗？”
　　问出这句话时，迟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她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希望谭青梧说“是”，这样自己心中的猜想有了落实，她就可以在日后的相处中注意一些——谭青梧可能会排斥她的碰触。
　　但她又不希望谭青梧说“是”，这个世道同性相爱并不容易，她很怕谭青梧会遭受到歧视和恶意。
　　等待谭青梧回答的时间里，迟栖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呼吸好似都停滞了。
　　“是。”
　　谭青梧轻轻说道。
　　迟栖顿了一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谭青梧说，青叶便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有青叶在，不方便说这件事。
　　迟栖换了一副表情，“青叶没睡醒吗，快吃饭啦。”
　　小孩儿黏黏糊糊地发出一道声音，坐到餐桌前开始吃饭，全然没有发觉迟栖和谭青梧刚才的奇怪气氛。
　　夜晚，迟栖等青叶睡着才去找谭青梧谈话。
　　谭青梧正在埋头做题，正好是迟栖今天课上留下的作业。
　　“青梧，我们可以谈谈吗？”
　　谭青梧抬了下头，迟栖看见她在试题上留下了慌张的字迹。
　　“怎么了？迟栖姐。”谭青梧明知故问，她这一天都为早上的出柜而心不在焉，终于在晚上等到了。
　　“关于早上的事……”
　　迟栖坐到床边，谭青梧也挺直了身板，面向迟栖的方向。
　　“不管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都不会让我对你有任何其他看法，我问你这个问题，只是很好奇，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谭青梧点点头，如雷的心跳平静了许多。
　　迟栖深呼一口气，补充说：“还有两个月高考，我希望你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迎接，这段时间就不想其他事情了。”
　　话外之意，不要有其他谈恋爱的心思。
　　谭青梧的心脏不安分起来，迟栖的话，无疑是对她的警告。
　　她不免多想，迟栖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这种疑虑直到高考将近才慢慢消散。
　　考期一天天接近，谭青梧也愈发努力，凌晨几点不睡觉都是常事，迟栖包揽了家务和青叶的生活起居，让谭青梧全身心投入备考中。
　　两个月后，高考结束，谭青梧进入了高考后的漫长暑假。
　　青春期的躁动在喜欢的人身边发作得一发不可收拾，为了藏住自己对迟栖的感情，谭青梧提出和青叶搬回家里。
　　可是将近半年的相处，青叶早就把迟栖当作了亲姐姐，谭青叶不愿离开，迟栖也不希望她们走。
　　谭青梧依旧住在迟栖家里。
　　在此期间，迟栖帮谭青梧起诉了吞占姐妹俩赔偿金的亲戚，案子进行得很快，谭青梧拿到了属于她们姐妹的赔偿金，她用来支付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
　　随之而来的是谭青梧的高考成绩，高三的努力让谭青梧突破了上限，最终她考取了将近六百分的好成绩。
　　谭青梧不希望报考离家远的学校，但以她的成绩，能去更好的地方，在迟栖的建议下，谭青梧成功报上距家高铁两个小时的大学。
　　得知被大学录取的那一刻，谭青梧和迟栖拥抱了许久，直到谭青叶询问她们在干嘛才分开。
　　本想熬完这段艰难的时刻就和迟栖分开，可谭青梧没想到，她们姐妹俩与迟栖的羁绊越来越深。
　　谭青梧即将去上大学，青叶便只能待在迟栖身边。
　　谭青梧与迟栖之间的联系，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断掉了。
　　两个月的长暑假不咸不淡，谭青梧贯彻着自己的胆小鬼性格，从未和迟栖谈过关于感情的事。
　　去往大学前的晚上，谭青梧鼓起勇气，在深夜敲开迟栖房间的门，询问迟栖她能否和迟栖同睡。
　　迟栖答应了。
　　谭青梧本想在今夜把自己对迟栖的喜欢抹除掉，这次同睡是谭青梧不留遗憾的勇敢。
　　然而躺到迟栖身旁之后，谭青梧才发现，她还是太小瞧自己感情的程度了。
　　仅仅是躺在一张床上，谭青梧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迟栖的呼吸。
　　“青梧，难道是想家吗？”对于谭青梧今日的反常，迟栖问出了口。
　　“嗯……有一点。”
　　谭青梧模糊地回答，说话间听见迟栖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谭青梧忐忑的心终究是放不下，“迟栖姐，我可以和你说件事吗？”
　　“什么事？”迟栖翻身询问，正巧与谭青梧面对面。
　　突然靠近的距离让谭青梧心跳漏了一拍，发烫的脸颊让她不由得往后闪了闪，她不敢直视迟栖的眼睛，黑暗中闪烁得过分。
　　“迟栖姐，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迟栖还想开个玩笑，可看见谭青梧认真的脸时，她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青梧，明天要去赶高铁，早点儿睡吧。”
　　说完，迟栖掩耳盗铃一般地再次翻身，背对着谭青梧。
　　谭青梧从迟栖的语气中察觉到迟栖已经发现了她的意图。
　　焦急的心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过一秒都煎熬万分，谭青梧试探地伸手去碰迟栖的背。
　　“对不起，迟老师，我喜欢你……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希望迟老师能过得幸福，还有……谢谢你。”
　　谭青梧的指尖温度异常之高，迟栖仿若被烫了一下，等话语说完，背上的温度也不复存在。
　　谭青梧下了床。
　　迟栖随后便听见轻轻的关门声。
　　这一晚，睡不着的有两个人。
　　第二天早上，谭青梧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先到达了高铁站。
　　昨晚的告白让她和迟栖之间隔了一层薄膜，所以简单和青叶告别了之后，她便独自踏上了旅程。
　　她在候车区等了半个小时，高铁还没到站，迟栖和青叶倒是先追来了。
　　迟栖给谭青梧买了早饭，还拿了谭青梧遗忘在床头的充电器。
　　两人的交流是短暂的，直至开始验票也没有提昨晚的事情。
　　可是不知怎的，迟栖不想要这样的离别，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谭青梧，现在她已开始了想念。
　　“青梧，”迟栖上前，轻轻抱住了谭青梧，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谭青梧不禁瞳孔放大，呆呆地被推入队伍中验票。
　　迟栖仰头望过去，隔着人海看见谭青梧在抹眼泪。
　　与此同时，迟栖的心也一颤一颤的，或许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接受了谭青梧，只是自己还没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