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76、幸福

　　自从底宁轩被曹缘带走后，过了半日都没有消息。

　　京城中许多流言四起，各种猜测阴谋论纷涌而来。

　　议论归议论，过两日便是春会宴，街道上河道旁都纷纷设上绒花团簇，各家各户也纷纷上街扯布，买菜，准备春会的食材。

　　穆明料理处理完盆栽后，便起身去了端王府。

　　从后门进去，绕过长廊，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穆明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径直走向厨房。

　　冬日天寒，此时的厨房里却是雾气环绕，柴火在灶堂内冉冉升起，火焰交融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云扬一身素衣，坐在灶台旁的小板凳上，修长的手指熟练拿起斧头，将粗大的木柴一劈为二，送到灶堂里。

　　穆明心里一阵暖流经过，看着江云扬烧火做饭的场景，心里感觉满满的。

　　原来一日三餐也可以很美好。

　　添柴添的差不多，江云扬起身将手洗干净，拿起碗筷，转身就看见穆明站在窗外，笑着看向自己。

　　平静的眼眸开始变得柔和，朝穆明摆手，道:“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穆明还想吓他一下，没想到江云扬竟然早就知道她来了，乖乖点头，熟练地倒水洗手。

　　今日菜系已清淡为主，唯一带点荤腥的就是一道炖鸡汤。

　　穆明觉得嘴里没味道，眼神讨好地看向江云扬，伸手靠近他的衣袖，用手指勾动手腕，道:“最近总觉得嘴里没味道，想吃辣。”

　　江云扬拿过穆明面前的碗，舀上一整碗鸡汤，将锅里的唯二的两只鸡腿放到碗里。

　　“杀狼可是力气活，不好好补补怎么能行。”

　　穆明叹气，若是别人说这话她倒不觉的怎样，可偏偏到了江云扬嘴里，就能感受出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我昨天都被爷爷说了一路了，今天来你这，别念叨我了呗，江大人。”穆明接过汤碗，夹起其中一只鸡腿，放到江云扬碗里。

　　“刚说的不能冲动，转眼就忘到脑后去了。”江云扬无奈看向穆明。

　　“这怎么能叫冲动，普天之下，敢在皇家园林里放狼杀人，况且还是黑衣人……”穆明越说约没底气，奈何江云扬此刻气场太强大，搞得她有些心虚。

　　“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境，就算黑衣客来这里想干什么，要干什么，不也还有皇上和陛下和那些大臣撑着，索性是锦衣卫及时赶到，不然那些成群的恶狼，你有几条命可以撑得住。”

　　江云扬极力克制情绪，担心和忧虑还是流露出来，不轻不重地砸在穆明心上。

　　穆明知道他在担心，灰溜溜地挪动凳子靠过去，道:“这次是我冲动，你别生气，他们不是说过年不许生气嘛，不然会生气一年的。”

　　“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先退出来，保护好自己。”

　　“这得看情况……好好好，我答应你，任何事情都以保护好自己为前提，好吗？”穆明本想讨价还价一番，转头看他这次严肃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见穆明点头答应，江云扬脸色才和缓下来，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今天先这样，下顿再做别的。”

　　“好的，谢谢江大人。”

　　临近晌午，一顿饭下来，穆明困意来袭，刷完碗筷，迷迷糊糊躺到江云扬地床榻上午睡去了。

　　半个时辰才醒过来，环视四周，看见江云扬正坐在不远处的木桌前，手握刻刀，雕刻木头。

　　穆明揉了揉眼睛，起身走过去，伸出双臂，从后面揽住他的脖子。

　　脸颊因为盖着被子，而阵阵红晕，声音温柔低沉，道:“在刻什么？”

　　“刻朵桃花。”

　　“桃花？干什么用。”

　　“挂你剑柄上。”江云扬神情投入，抽出精力回答穆明的问题。

　　“江公子，好有情趣，是不是对其他女子也这样——”

　　穆明笑着打趣江云扬，怎料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抓住手腕，假装狠咬一口。

　　“每天就知道胡言乱语。”

　　穆明不闹他了。

　　慢悠悠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不去打扰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自顾自地找乐子。

　　靠窗处有一排大大的书架，横格中整齐陈列着各种书籍文卷。

　　许多书名甚至都没有听过见过，惊讶之余，夹在夹层中的一本游记，成功地引起了穆明的注意。

　　“这里的书，我能看吗？”穆明朝不远处的江云扬问道。

　　“可以。”江云扬头也不抬，答道。

　　穆明伸手将游记从书架中抽出，苍黄的纸页显露出岁月的痕迹。

　　书页封面上写着规整的四个大字——闲人游感。

　　翻开书页，里面字画相应，以作者游记山川江河后的感官为主，加之每到一处便会有一处的画稿和感想。

　　内容有趣生动，一册纸页读下来，丝毫不觉乏味，反而意犹未尽。

　　此刻江云扬早已把桃花雕刻好，吊上红绳，涂上木油静置一旁。

　　起身走到穆明身边，见她正读书读的尽兴。

　　待她看完，开口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穆明意犹未尽，点头道:“这本书的作者是谁？”

　　江云扬笑容很深，伸手替穆明拨正耳旁的发丝，笑道:“你猜。”

　　穆明看江云扬嘴角弯起的弧度，猜测道:“难不成是你写的？”

　　“聪明。”

　　穆明惊讶转头，没想到作者竟然是江云扬，道:“这是你写的？好厉害！”

　　“不过是之前混迹江湖，闲着无聊时候写的，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

　　穆明抱住游记，道:“给我？”

　　“嗯，你若是喜欢看，我就令起一册，将我们的故事也写下来，划成画，送给你。”

　　穆明小心翼翼地将游记塞进衣袖里，靠着江云扬，得逞笑道:“不许反悔。”

　　她确实想要了解他的过去，想要了解他不曾认识她前的日子。

　　江云扬伸手揽住穆明，声音柔和，墨发白颈，木檀香味安定沉稳。道:“我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我的就是你的。”

　　穆明玩昧地勾动江云扬地手指，道:“身子也是我的吗？”

　　江云扬向前一步，气息喷张，道:“想要就给你。”

　　穆明被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竟然还顺杆往上爬，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地干咳起来。

　　同江云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是平淡的一日三餐，却总觉得很短暂，转眼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下来。

　　端王府亮起烛灯，江云扬下厨，穆明帮忙添柴。

　　穆明心满意足地吃着桌上辣子鸡，支着胳膊站起来，道:“一会跟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保密。”

　　两人收拾好碗筷，街道上点上烛灯，人群簇拥，人挤着人，孩童穿梭奔跑在糖人零食的摊贩前。

　　穆明领着江云扬来到一处繁华街巷的尽头出，一条民巷横亘在闹市之中，闹中取静。

　　江云扬跟在穆明身后，天色昏暗，人群嘈杂，即使有烛灯照亮，相撞之人几乎看不到对方的脸庞。

　　宽大的肩膀默默挡在穆明身侧，护她在身旁。

　　跟着穆明的指引，沿着民巷路口往前走，停在另一家漆红木门前，推开大门走进气派干净的院子。

　　整个宅院三进三出，每处房间内都精心陈设，看的出布置者，动了巧思。

　　穆明转头看向江云扬，道:“礼物。”

　　江云扬转头看向穆明，眼神中略带惊讶，道:“礼物？什么意思。”

　　穆明从袖口掏出一枚钥匙，递到江云扬面前，道:“送给你。”

　　穆明来京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其中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选合适的宅院。

　　端王府大都年久失修，偌大的宅院除了江云扬住的主宅外，别处的灰尘该有一指厚了。

　　之前一直没下定决心，怕唐突，也怕江云扬难过。

　　可直到那晚看到江云扬昏迷说胡话的时候，她才明白，端王府对江云扬来说，已经算不上家。

　　亲人离去，病痛缠身。

　　对他来说，那里是噩梦的发源地，是年少时伤痛和孤独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他孤零零一个人在那里，穆明心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揪痛。

　　穆明观察江云扬地神情变化，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唐突的决定，他到底能不能接受。

　　“你买的？”江云扬回神，不解问道。

　　穆明点头。

　　“京城上下寸土寸金，这么大的宅子，一定不便宜，何况我在那里都能住，何必再花这个钱。”江云扬第一反应竟然是在考虑花钱。

　　穆明把钥匙放到江云扬手里，道:“我有钱，给你花多少都乐意，你的任务就是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去找别的，你要是不喜欢在外面住，那我就出钱把端王府重新装修一遍，全部按照你喜欢的风格。”

　　江云扬无奈地笑，握住穆明的手，道:“现在倒真成了你要包养我了。”

　　穆明见江云扬的反应，心中才算暗暗松了一口气，说:“能包养端王殿下，倒是求之不得。”

　　伸手拉起他的手，同他介绍院子里的布局，还有一些小设计。

　　“这里是花亭，现在没有鲜花，我只能先买着绒花装饰，在这里你可以弹弹琴，晒晒太阳。”

　　“这里是厨房，时间太短了，还没来得及买锅呢，不过你放心，这个厨房又大又宽敞，可以让你同时做三四个菜都没问题。”

　　“这里是正厅，角落里有一块巨大的壁炉，冬天可以在这烤火。”

　　“这里是书房……”

　　“这是内室……”

　　穆明引着江云扬到处介绍。

　　而江云扬也不厌其烦地跟在穆明身后，耐心听她介绍。

　　“阿云，这太贵重了。”

　　穆明掰正江云扬的脑袋，四目相对，微薄的唇压过去，冰凉的触感惊地他瞪大双眼。

　　“金银百万，也比不上江郎一笑。”

　　□□迎心，呼吸急促，两人交融成一体，谁也不肯分开。

　　穆明不怕非议，不怕流离，偏偏就怕那少年郎委屈的不说话，怕他觉得自己不配美好的东西。

　　轻咬他的脖颈，热浪扑息，道:“我和你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