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2、病发

　　神医谷正厅内，穆明坐在侧位，旁边是嘴里唠唠个不停的沈音。

　　昨晚穆明在桃树下做了半宿，吹了很久的风。

　　感觉身体有些乏，伸手揉了揉眉心。

　　此时，一位墨色玄衣的中年男子慢步走来。

　　面容俊朗，细微眼角处看的岁月的痕迹，周身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阿音姑娘家家的，怎么不能跟明儿一样稳重些。”

　　男子目光和蔼的看向穆明，说:“明儿最近住的还习惯？”

　　“都好，劳舅舅挂念。”穆明起身，答道。

　　男人笑容爽朗，眼角挂着慈爱着说:“哈哈哈跟舅舅还客气起来了。”

　　此人便是神医谷谷主——沈华行，穆明的亲舅舅，当年名震一时的大人物。

　　不过十年前，神医谷便宣布隐退，江湖上再没了消息。

　　寒暄片刻，便看着有人进来。

　　穆明原本平静的眼神一滞，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眼眸低垂。

　　沈谷主看见妹妹走来，朝她摆手:“华予，你来了。”

　　一旁的沈音见穆明没有反应，伸手拽了下衣角。

　　穆明回过神来，开口说:“娘。”

　　沈华予瞥了一眼穆明，平静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反倒是有些不屑和冷漠。

　　沉默无言。

　　沈华行打圆场，道:“人到齐了，用膳吧。”

　　沈华予绕过穆明，笑意盈盈的走到沈音面前，一只手放到她的头上，一脸慈爱的摩挲几下。

　　“阿音，姑母跟你一起坐。”

　　穆明坐在一旁，听着母亲对自己的态度，鲜明的对比，心里酸酸的，好像是被什么揪着。

　　“姑母………”

　　沈音夹在两人之间，活泼的性格也不敢多说什么。

　　沈华予拖开沈音旁边的凳子，紧紧挨着她坐下。

　　正位的沈谷主看到自己妹妹的荒唐举动，皱起眉头，压着心中的不悦，道:“明儿来了，你这当娘的，别太任性了。”

　　一旁的沈华予置若罔闻，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糖醋河鱼，放到沈音的碗里。

　　“姑母，我自己来吧……”

　　沈音夹在穆明和自家老爹中间，弱弱的瞥了一眼黑脸的老爹。

　　就是饿她个三天三夜，也吃不下这顿饭。

　　可姑母也不是她能惹的起的，怎么办……她简直是缩在角落里的小可怜。

　　‘啪！’一声，沈谷主用力的将筷子摔到桌子上，脸色铁青。

　　“明儿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沈谷主面色铁青，厉声呵道。

　　原本不断给沈音加菜的沈华予，轻轻将筷子放在，目光厌恶的瞥了一眼穆明，转眼看向怒瞪着自己的大哥。

　　病态又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漠的嘲讽:“我早就没这个女儿了，大哥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你……荒唐!”

　　沈谷主被气的不轻，胸口剧烈的起伏。

　　原本是家人团聚的家宴，现在却搞得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穆明站起身来，抓住沈谷主的手臂说:“舅舅，您别太动肝火。”

　　同时戳了一下，身边可怜无助的沈音，示意她赶紧把这两个人拉开。

　　沈音虽然没心没肺，却也不傻，赶紧抓住沈华予的胳膊:“姑母，别动怒，阿音吃饱了，您陪我去消消食吧。”

　　沈华予强硬的态度变得柔和下来，叹了口气，无奈的摇头。

　　看向沈音的眼里只剩下宠溺和疼爱，伸出手轻轻刮下她的鼻子。

　　“好啊，姑母陪你”

　　沈华予挽着沈音的手臂，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沈谷主看着穆明，无奈叹气:“明儿……”

　　“舅舅不必担心我，只要母亲开心，我就开心。”

　　沈谷主看着明明和沈音差不了多少大的穆明，原本是最活泼开朗的年纪，可肩膀上却压着沉重的担子。

　　“关于你母亲有一件事，前几日谷里寻到一位鬼医，传闻有死而复生的能力，只不过那位医者云游四海，只能派他的弟子前来。”

　　医者？

　　穆明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晚上的青色身影，还真是他。

　　“明儿是想到什么？”一旁沈谷主看见侄女的表情，好奇地问道。

　　穆明摇头:“没什么，想到母亲有救治之法，我心里自然高兴。”

　　沈谷主欣慰看着穆明，之前还身高稍稍到自己腰间的侄女，如今已经长到自己肩膀的地方。

　　“明儿长大了，一晃而过都已经变成大人了，真的越来越像你爹的风范了。”

　　穆明眼神黯淡，低垂着头，嘴唇微抿，紧紧捏着筷子。

　　过了半响才有反应。

　　“舅舅，我这次来不仅是为了母亲，还有一件事……”

　　“何事？”

　　“先令君河”

　　穆明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沈谷主。

　　沈谷主听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睛，惊讶的打量这眼前的小姑娘。

　　“明儿你告诉舅舅，怎么会知道这个？”他收起了慈祥的神情，用略带复杂的目光打量着穆明。

　　“舅舅，我爹的死是不是也跟这东西有关。”穆明答非所问，看着舅舅复杂的神情心里算是有几分答案。

　　“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穆明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沈谷主，等着回答。

　　沈谷主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在释怀什么心事，笑着摇头:“你这丫头，还真会给你舅舅出难题，怪不得你突然回谷里，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我答应你，不过你得在谷里多待上多呆几天，就算是陪陪你母亲吧，到时候你自然会得到答案。”

　　沈谷主抬头对上穆明的眼睛，愣怔了一瞬，想到曾经那个人也这么倔强坚定的跟他谈条件，那脾气简直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个人却再回不来了……

　　穆明看着舅舅态度的松动，笑着点头:“好。”

　　走出正厅的穆明，准备回去，可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母亲的院子门口。

　　桃花盛开，阳春三月

　　穆明站在门外，虽然关着门几乎还能听到二楼房间里沈华予温柔的声音，完全不像之前的冷漠。

　　“穆姑娘～”

　　就在此时，穆明身后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

　　原本低落的情绪突然被打断，她转过头一看，原来是江云扬懒懒的倚着桃树树干。

　　“怎么又是你。”

　　“自然是跟穆姑娘有缘。”

　　穆明不想跟他嬉皮笑脸，转身想要离开，却突然看见沈音慌张的从宅子里跑出来。

　　穆明见状赶忙上前拦住沈音:“阿音，你怎么了。”

　　沈音看到穆明之后，慌张的眼神里快要流下泪来，看见主心骨一样紧紧抓住穆明的手臂。

　　“姑母她……她刚才突然倒下，昏迷不醒，明儿怎么办……”

　　沈音的声音颤颤巍巍，随之身体也开始颤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什么！晕倒？”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晕倒了。

　　穆明稳住心神，握住沈音的手臂，尽量使她冷静下来，平视这她的眼睛说:“先别怕，你懂医术，先进去陪着母亲，我去找舅舅。”

　　穆明定神，转身看向身后的江云扬:“江公子，请你跟阿音进去。”

　　“不，明儿，我去找我爹，只有你能稳住姑母。”

　　沈音握住穆明的手，像是想到什么，转身朝着小路，往正厅的方面跑去，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跑的没影了。

　　穆明跑进院子，只是走到门口时，脚步停了下来，伸出的手也缩了回去。

　　跟在身后的江云扬，踉跄一下，颀长的身子撞到前面的犹豫不决的穆明。

　　穆明被这股推力撞在门上，将虚掩的门直接推开，发出不小的声响。

　　屋里只有沈华予躺在塌上，精致的面容带着苍白的病色。

　　穆明走到她的面前，做在塌边，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母亲的手，温热的体温让她稍微回神。

　　病榻上的人，仿佛感觉到触摸，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

　　眼里含泪，以前的母亲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穆明被父亲要求学习武功，她此其他人力气小，所以总是被摔，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母亲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嘴上一边唠叨她，一边温柔的用药给她按摩。

　　八年前，父亲战死，母亲生了一场大病，脾气也变的无常，后来直接扔下她，回到神医谷。

　　穆明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连指甲也狠狠地扣进手掌里。

　　身后的江云扬站在穆明身侧，伸出手轻轻的放在沈华予的手腕处，探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怎么样？”

　　穆明焦急的看向江云扬，红着眼睛，紧张的询问母亲的情况。

　　“夫人怕不是生病这么容易。”

　　“不是生病，那回事什么？”

　　“可以解释为中毒。”

　　“中毒？母亲怎么会中毒呢。 ”

　　“这种毒药传闻于是西疆的血毒，可以蔓延全身血液，此毒无色无味，可却极其霸道，并且阴险之处在于，会不断折磨中毒之人，生不如死。”

　　“此前，虽然只是猜测，还不敢断定，可如今探了夫人时而微弱，时而霸道的脉象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不可能的，我娘她怎么会——。”穆明突然脑海中想到什么，头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穆姑娘！穆姑娘。”

　　江云扬扶住穆明，镇定的抓住她，让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你听我说，虽然此毒霸道阴险，可是总归有调节之法，你先别急。”

　　此时沈音领着沈谷主赶到，沈谷主让众人赶紧出去，他和江云扬就在屋子里。

　　屋外的穆明呆呆站着角落里，眼神黯淡，仿佛是没有意识的人偶。

　　沈音走过去，安慰的牵住她的手，还未靠近就能感受到她肩膀的颤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晃就到了深夜，沈谷主和江云扬才从里面走了出来，出来就看见一脸担忧的两人。

　　“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江公子给你母亲服用了药剂，压制下来不成问题。”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舒展眉头，松了一口气。

　　“穆姑娘，放心夫人没事了。”

　　江云扬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的样子，语气正经，目光不移地看着她。

　　穆明对上他的目光，对他点了一下头。

　　“阿音，你拉着明儿先回去休息，这边你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

　　说完沈谷主便叫上江云扬急急忙忙的走了，好像有事更要紧一般。

　　沈音看着江云扬的背影，佩服的说:“这个江公子就是传说中的神医。”

　　穆明沉默的点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看到江云扬的那一刻心中悬浮的大石头，感觉一下子落地归根。

　　看着他风轻云淡的神情，心里竟然萌生出一股子安心。

　　只是母亲中毒的事，她一定要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