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受101》周森ere

3、疲倦

　　庄非羽怔住了。

　　他的腿还被李石捧在胸口，纱布下的伤口已经快要好全了。刚刚的他还想假装疼痛让爱人放轻动作，再亲亲他，说些安慰的话。

　　“你…说什么？”

　　庄非羽看向李石那张俊逸的脸，脑子有些发懵。

　　那双深邃的墨色眼睛里没有一如既往的温柔，反而是平静无波的，带着些无奈和疲倦。李石坐在沙发上，用空闲的那只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分手。”

　　“你敢再说一遍？”

　　“我们分手吧。”

　　庄非羽的脸颊气得通红，他拽着边上的一个方枕直接朝李石扔了过去，硬是砸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那张明艳绮丽的小脸此刻已经布满了怒火，相处六年多来两人并不是没吵过架，但哪次不是过几分钟就合好的？而且就算是冷战了，李石也没对自己提过分手。

　　这是庄非羽第一次谈恋爱也是谈得最久的一段恋情，可是今天他却意想不到得听到了这两个字？！

　　分手？李石怎么敢的！

　　他急促地呼吸着，调整了一下情绪，强装着冷静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说？”

　　那一瞬间，各种狗血的情节在他脑袋里像播放电影一样快速闪过。与爱人相处这么久，他当然清楚对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温柔、细致、有责任心，认定一件事就倔得谁也拉不回来。

　　当初为了达到哥哥要求的业绩更是不要命地加班与接软件开发，本来健壮的身体都瘦了一圈。

　　他的眼眶发红，甚至在猜想是不是哥哥隔了这么久又心血来潮给李石使绊子，让他在公司里被人欺负，让他丢脸了。

　　李石按住庄非羽乱扑腾的腿，将纱布仔细包好，一边整理着医药箱一边回答：“我只是累了。”

　　“你累了，你有什么好累的？难道…你喜欢上了别人？”庄非羽拽着李石的袖子，紧紧扯着不让他动，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男人爱了他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才追上自己，现在的他也爱上了对方，如今让他放手，怎么可能？

　　“你是这么想的？”分手的原因就是自己在外头找了人，在这一刻，李石真心觉得自己以前付出的一切都喂了狗。
　　他放下庄非羽的腿，站起来俯视着面色奇怪的爱人。

　　后悔刚才那么说，又不好放下面子道歉罢。

　　有时候独处时他会思考：他怎么会这么喜欢他，喜欢到遇到那么多挫折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又为什么，要一次次说服自己。

　　“非羽，你有多久没和我主动发信息了？”

　　庄非羽看不懂李石此刻的表情，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让他猝不及防，他明白，现在的自己要粘上去并诚实地告诉爱人，来让李石消气。可他冻结在那漠然的目光中，被宠惯了的他心里有点小委屈。

　　“我...没有几天吧。”

　　“你知道我的剃须刀、工作文件在哪么？”

　　“你知道你的哥哥，最近又给我多派了什么任务么？”

　　“你知道——”

　　没有歇斯底里，李石只是把一直以来的疑问和憋屈的事说出来而已，这些给了他一定的支撑。
　　他秉承着自己当初承诺的那样，当一个称职的恋人，不想给庄非羽带来一丝一毫的困扰。可是，他错了，他的爱人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关心自己。

　　他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李石擦着沾了药水的手指，27岁的他容貌俊朗。有时候他还会自嘲，若是他再平凡些，没有了这副还算看得顺眼的皮相和较为温顺的脾气，庄家人还能否接受自己。

　　他们的爱情就像是小说里的那样，一门心思读书的普通人爱上了天上的星星，便只能用百倍的努力去接近、去缩短他们之间的差距。
　　可是到头来，自己的这些年在别人眼里是应该做的事，是不被注意到的，是被视作日常行为的举动。

　　自己付出是值得的，要是自己不做点什么，庄非羽不会爱自己，庄家所给予的“便职”他也将不配拥有。

　　他在这个大城市奋斗，又顾及着对方的脾气，总是夹在父母和爱人之间，为爱人说话。

　　有时候严厉的父亲气急了，会拿着衣架子指着他，“当初你向家里说这事的时候，他有来看你吗？这几年来他又主动来过几次？还说把我们接过去，老头子我身体不行了，享不得你们的孝心！”

　　刀子嘴豆腐心的父亲觉得庄非羽不关心自己，他也只好找借口，说庄非羽身体不好受不得苦，说自己同性恋会被乡里人嚼舌根，说城市里好、热闹。
　　心终于是一点点凉下来。

　　庄非羽碍着面子和他那别扭害羞的性格几乎不对自己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仅有的几次也是他们在一起时，情到浓处才腆着脸咬耳朵，这几年来更是没有表白过心意。

　　在单位接不到爱人关怀的电话，回到家里要看着庄非羽的脸色哄人。
　　对方口不对心，这副傲娇的样子似乎只给了自己。

　　一次，两次，许多次。

　　加上各种各样的事情，李石开始想，这段似乎只有自己在燃烧的爱情，没有回馈的单箭头付出，算什么呢？

　　他累了，不愿继续下去了。

　　庄非羽抱着枕头，珍珠般的眼泪从漂亮的眼里落下来，一颗又一颗，璀璨耀眼。
　　他吸着通红的鼻子抱怨道：“就因为这样吗？你告诉我啊，我记住我改还不行吗？”

　　“我忙，我没时间看手机，哥哥那里我去说就行了。你当初说好的，我怎么样你都喜欢的…”

　　“你现在怎么能这样呢！突然这么说，我很无辜啊！”

　　窗帘被他拉开来，夜晚的道路还是灯火通明。穿过雨丝，他能看到那金色的光点缀在城市楼房中间，偶尔还会有几辆车快速驶过。
　　人们这时应该已经进入梦乡了，可对面的屋子里仍有几点没熄灭的光，看起来突兀无比。

　　也许他也是突兀的那一个。

　　他拿起表面湿淋淋的电脑包，突然不想继续看到庄非羽，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不能再心软。

　　留下哭的眼圈红红的庄非羽独自坐在沙发上，咬着牙，终究是没有说出那句：“不要走。”

　　“睡觉吧，我明天要加班。”

　　*

　　过了一个小时，睡在客房的李石终于将出差的任务分类完成了。他把文件压缩好，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懒得再出门去倒一杯热水。
　　李石滚动鼠标，翻看着好友列表，因为怕明日不能及时传给对方，便在做完后就立刻发了过去。

　　对方的作息时间很稳定，现在应该…睡了吧。

　　一分钟后，手机震动。

　　【叶秘书：好的，收到。】

　　这么晚还没睡？和庄非羽不欢而散的他心情不是很好，想到吵到对方心里便更加沮丧了，他挠了挠还没干透的头发，和对方开始商业道歉。

　　【抱歉，我以为你睡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了吗？】

　　【叶秘书：没有，你早点休息，后天记得登记。】

　　信息简短，他们之间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是如此，僵硬而模式化，和屏幕对面的那个人一样，冷淡果决。

　　【谢谢，晚安。】

　　是庄非然的秘书啊——

　　很有能力呢，年纪轻轻就可以应对那么刁钻复杂的谈判。

　　庄非然的秘书...他皱紧了眉头，感觉生活中的一切都被庄家的网死死罩着。

　　李石累了一天，各种繁杂的事情全堆在了一起。他终于撑不过身体、心里的压力，关机后沉沉睡了过去。

　　而在另一个高档公寓里，早已经穿着睡衣的人正视作珍宝般双手捧着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盯着晶亮的屏幕，看着对方那简洁的信息白框。

　　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是很明显的喜悦，他用手心隔空贴了贴手机屏幕，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疏离的眉眼间又有着浅浅的笑意，他咕咚一声钻到被子里。

　　【叶秘书：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