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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窗日影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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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既然想不起来,就不必再想了,你先好好休息吧。”他竟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让我去休息。他的声音很轻柔,轻柔道让我恍惚以为他这样温柔的人是不可能做出灭人家国之事的。
他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吩咐暄竹进来服侍我,暄竹一看见我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娘娘,您怎么变成这样了?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伤害您?”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我也听不太清楚,但她的话语里似乎有一种要为我打抱不平的口气。
我勉强对她笑笑,说:“我福大命大,一点皮外伤而已,不算什么的。”
“这怎么行呢?你现在是地下的妃子,可更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您这个样子,还怎么好好服侍陛下?”她见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又继续说道。
“我的好暄竹啊,我下次一定会小心的。我想睡一会儿,你先退下吧。”
她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不过还是乖乖的退下了。
我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才能勉强地下地走动。其实按照我这样好动的性格,半个月简直就是比住牢狱还要痛苦的事。
可是他似乎了解我的性子,每日都亲自来看我,好像生怕我跑掉似的。
终于有一日他来看我的时候,对我说“朕看你的伤势差不多好了,可以让暄竹陪着你下地走动了。”
听到他的话,我瞬间开心的差点蹦起来,都快要忘了,后背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疼得我龇牙咧嘴。
他笑了笑,似乎像在看一个玩物似的看着我,“九妍,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一个孩子?”
我努努嘴,不接他的话,心想为什么我都病了半个多月绍熙王都不来看我?难道他还不知道我生病的事吗,还是说在这半个月里他已经娶凤凌霄入府了,而我却不知道。
我很想问问他绍熙王府的事,可是每次当我的话语里提到一点关于绍熙王的事情时,他都很不开心,现在我马上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在这个紧急关头,我可不他触他的霉头。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我现在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他注意到我的话,测过身来看我,“你想去哪儿玩?朕可以陪你去。”
听他的意思,我似乎可以去任何地方玩,所以我鼓足了勇气,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我想去街上玩,可以吗?”
他听了我的话,眉头皱了皱,“你现在是朕的宫妃,怎能随意在外面抛头露面。”他的话里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一种不容反驳的压迫感。
“可我真的好久都没有去外面玩过了,现在外面是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了。如果每日都在宫里这样待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低声反驳道。
他看了看我身边的听容侍卫,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朕的九妍,果然和那些人不同,那些女子心里想的都只有朕,而你的心里却只有玩戏,果然还是个孩子呢。”
他还知道我是个孩子,那又为何如此急匆匆的将我召入宫中为妃,他不知道孩子的天性就是自由吗,我在心里暗暗嘲讽他,却也只能明面上应付着他的话。
“你是九五至尊的天子,自然不能随意出宫,那你能不能让听容陪我去?”我眼巴巴地看着他,装出一副可怜的神情,希望以此能得到他的怜悯,准我出去玩。
只要我能出去,我就一定有办法逃走的。我在心里暗暗想着。
后来的很久,每当我想起这件事我就会觉得这次似乎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我注定会再次遇见那个故人,如果没有这一次的相遇,可能我以后的命运都会大不相同吧。
他可能看出了我的心思,对我说“那你要保证你出宫的时候不能偷偷溜走,否则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会将你抓回来的。”
见他快要同意了,我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是是,我一定不会乱跑,一定会完完整整的回来。你就放心吧。”
一旁的凉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能这样的事情在南靖国朝也是第一次发生吧。
他终于点了点头,不过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朕要多派几个人陪你一起去,要不然朕不放心。”我终于得到了他的首肯,赶紧站起来,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来好好表示我的感谢。
他挥了挥手,示意我免礼。又将从旁的人都秉退了下去,又一次朝我凑近。
我试着躲他,却没有什么结果。只好又试探着对他说,“陛下别忘了我是哪儿的人,底下居然凑近我。就不怕我伤害你?”
“朕当然不会忘记,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朕只记得,你现在是朕的人。”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我说的话里的意思,依旧一步步逼近我。
“我想问陛下一个问题,陛下为何要灭掉北国?”我知道我的这个问题很幼稚,可是我还是想知道除了拓展疆土以外的原因。
可惜,这些原因他不会和我说,而我也不会再问下去了,因为他的面色已经欲有生气之色。我知道,我又一次惹怒他了,我赶紧转移话题,毕竟不能让这样的一件小事阻拦了我出宫的计划。
“陛下,这不知道这宫外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刚刚来到这里没多久,外面的好玩的地方还不清楚。”我眨着眼睛看他,努力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不再回想刚刚的那件事。
“朕不知道。”他的回答简短而有力,看起来还在生我的气。
“商九妍,你要学会在宫里生活,朕才有办法留你性命。”他突然抱住了我,我又一次拼命挣扎着他的怀抱,他仿佛没有感觉到我的动作,反而将我抱的更紧,低头在我耳边凌乱的发丝旁开口,那声音毫无温度。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让我退下。
他的意思是我可以出去玩了吗?我不肯确定,但这毕竟是在永妍宫里,他让我退下,应该就是说,我可以出去了吧。
我连忙称是,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没注意到门口高高的门槛,差点被绊了一跤。
门外的暄竹伸手扶住我,我感激得看了她一眼,她对我笑笑,“娘娘,您慢些跑,小心摔了。”
在我的眼里,她什么时候都是这幅笑如春水的模样。
人越是看不到的东西就越好奇,我也不例外,我很想看看他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和现在一样也讨人喜欢吗?
不过我现在来不及想这些问题,想着我的出宫大计。
听容并没有走远,他在永妍宫外的大殿阶石上等着我。
“听容,陛下准许我现在和你出去玩了,我们现在总可以去了吧?”我笑眯眯的看着他,恨不得他现在立马就已经带我来到了宫外的大街上。
他勉强点了点头,随即我就来了一众侍卫,似乎要跟着我一同出去。
风掠长空,我们两个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若是气氛不那么凝重,倒也是极动人的画面。
再次出宫,宫外的一切已经物是人非,我看着道旁那些饭卖东西的小贩,竟有些羡慕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
要是我没有来到宫中的话,也不用想着复仇,在绍熙王府里待个几年,等到出宫后说不定也是这样,普通人家的生活吧。
可惜生活却不得不让我相信那句世事无常的古话。
“小心!”一声惊呼打断了我的思绪,听容赶紧把走神的我拉到路的一边,我抬眼望去,竟然是一队南下的士兵。
他们穿着的军装很奇特,让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曾经北边特有的用来御寒的服饰。
虽然南靖收复了北凉,但有些习俗还是未曾改变的吧。我仔细观察着马上的人,希望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也许是上天有意,在我瞪大了眼睛仔细寻找的过程中,我竟然真的在队伍的末尾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和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往事。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北凉的卫国大将军之子秦川。
从前的我,会在春光三月里,同他一起到草原上采刚刚绽放的野花,会在仲夏夜里,陪他练习他新学会的招式,还会在凉凉秋雨里,与他一起倚在廊下看书,虽然上面的字我并不是很能看得懂,最美好的回忆,还是每一年的冬雪纷飞,我们会一起坐在窗边,一边围炉暖酒,一边拈子下棋。
春日采花,夏日练功,秋雨看书,冬雪煮酒。可能说的就是我们曾经那段最美好的岁月吧。
那样的时光真是再美好不过了。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朝我的方向望了几眼,在我们目光对上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身体里的什么情感被激发了,让我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问一问旁边的听容,“这些人是来京城干什么的?他们是从北边来的吗?”
我看到听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的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如实跟我说了,“这是北边的副将大人,他们此次是为进京述职而来。”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他这次进京会不会掀起什么大的波澜,他知道了我的遭遇,以后会不会想方设法带我回去呢,还是会任由我在这里待着。
我想起来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实施,于是赶紧想了个主意,想要支开听容他们,“听容,你可有看见我腰间悬挂的那个荷包,那个荷包是陛下赠于我的,刚才匆忙之中我把它弄丢了,你快帮我找一找,好不好?它对我很重要。”
听容听到了我说的话,问我“不知娘娘的那个荷包是何模样?”
我假模假样的给他描述了一下我藏起来的那个荷包。
他狐疑地看着我,我怕继续说下去又会引起他的怀疑,便赶忙催促他快去寻找。
他终于点了点头,带着他的一众侍卫兄弟四处寻找了起来,不过,可能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他并没有如我所愿将所有的侍卫都带走,他还是留了两个人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我紧紧盯着他们,想从他们的眼神中找出一些些走神的痕迹,可是直到听容回来,我都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听容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就赶了回来,丝毫不容许我有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机会,也对,像陛下那样的人,要是知道我在听容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明日京城的头号新闻就是御前侍卫身首异处了吧。
“娘娘,属下无能,并未能找到娘娘所说的荷包,属下新买了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娘娘,希望娘娘不要再因此而烦闷。”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歉色,低着头。
我心中暗道他的神通广大,不由得佩服起眼前这个侍卫,诺大的京城街道,在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能找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实属不易。不过,他既然搅了我的好事,我总是要小小地教训他一下的。
我把他递上的荷包重新塞回他的怀里,冲他喊道:“你知道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即使是一模一样的,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一个了,我不要这个,我就要刚才那个。”
我知道这番话有些假,毕竟在这宫里就连一个前朝的侍者都知道汐宸妃和陛下关系不好,此刻我说他送我的东西很重要,怕是没人会信吧。
不过,既然我都说了,演戏就得演全套,我负气地往前走,不再理会他们,他们倒也是真怕我丢了,在后面快步跟上了我。
我在前面走着,一大群男子在后面进跟着我,这场面总透露说不出的怪异,就这样一路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回到了宫门前。
在熙攘的人群中,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似乎是专门在那里等我,刚刚随着他进城的那些兵士都已经离开了,城墙下,只余他一人,他的眼神正在盯着这边出神,看到我,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然后翻身下马。
我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走来,不自觉地往后闪躲了一下。几年前,他也是这样,一步步逼近我,然后命令旁边幸存的宫侍带我离开,他虽然是我的童年玩伴,但也是亲手覆灭我家族的秦延章之子,现在的一切,让我有种不真实之感,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当年,只是,没有遍地的尸首而已。
他几步就走到了我的面前,趁着听容他们还没赶来,在我的右手中塞入了一张字条,然后重新走向那匹马,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他应该是有备而来的吧。
我刚把纸条藏入了袖中,听容他们就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我的身边。京城中的那些女子,一听说戍边的年轻少将要回京述职,便一早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们看秦川的眼神之中充满着仰慕与爱意,可我却不同,只有无限的凉意。
听容看到我还在,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催促我:“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宫吧,这里的人太多了,臣怕娘娘出事。”
我也装出一副敬仰的样子,看着秦川的方向,不耐烦地对听容说:“我一会儿就回去。秦将军少年成名,戎马沙场,方才听闻他的事迹,我心中甚是景仰,我也想一睹他的风姿,有何不可?”
听容想继续说下去,可终究是动了动嘴唇,没再吱声,任由我看着秦川的慢慢转身,牵着马朝宫里的方向一步步走去,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这下,我实在没有什么理由拖着不回宫了,我慢吞吞地向宫里一步步挪着,没走了几步,我就看见暄竹在门口等着我,她的脸上是一副焦急的神情,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正发生在永妍宫中。
看到我,她赶忙上前,与听容说了几句,然后走上前来接我回去。
我压抑不住心底的好奇,偷偷问她:“暄竹,永妍宫出什么事了吗?”
她倒也不藏着掖着,一口气对我全说了出来,:“娘娘,您还记得上次古寺遇袭之事吗?这些天陛下一直在查,现下终于有了眉目,您猜这人是谁?”
我冲她笑笑,催促她赶紧说:“我怎么猜得到,你还是赶紧告诉我吧。”
“这人正是日夜在您身边服侍的洛川,陛下现在正在永妍宫中大发雷霆,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洛川,怎么会是他?自从他在我身边服饰以来,给我留下的一直是一副谦恭温和的模样,这样的坏心思,要说是洛川有的,我还真有点不相信。
我努力地在脑海中回想着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洛川,足以让他下如此的狠手对付我,我又想起那天曾听到那个人说我很碍事的话,难不成,我在无意之间发现了洛川的什么秘密,让他不得已痛下杀手吗,我想起从前话本里说的杀人灭口的故事,后背有些发凉。
胡思乱想着就回到了永妍宫的门前,我正犹豫着该怎么进去面对他,就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凉寒,他今日的面色不太好,似乎刚刚里面那位才动过龙炎之怒似的。
我盯着凉寒出神,冷不防听到了一个清冷的男声在唤我的名字,与清冷之中透露着不可对抗的威严。
“九妍,进来。”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可以那么乖地听他的话,可能我害怕他一生气就把我也杀掉吧,虽然我知道他舍不得,可我还是立马提裙跑了进去。
他看着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洛川和在一旁站着,一脸迷茫的我。
少顷,他厉声喝问洛川,“为何要谋害朕的汐宸妃?是受何人指使?”
我看到洛川抬头偷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默不作声,我知道他的这一小动作定逃不过陛下的眼睛,于是又转头观察着陛下的反应。
等了半晌,他还是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跪着,有那么一瞬间让我以为眼前之人是一尊木偶雕像。
我身旁的陛下目光变得闪烁不定,但我知道,那里面藏着可怕的杀戮的光。
洛川脸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恐惧,我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幕。
“来人,将他带下去,严加审问,一定要问出一个结果。”他冲门外的宫侍喊道。
我觉得洛川可怜,若是照这样的方法审问,洛川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于是我赶忙出言求情。
“陛下,洛川他一定是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了大错,况且我现在不也没出什么事,您就原谅洛川这一回吧。”
我看着他,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些肯定的回答,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劝慰我,“九妍,有一次就一定会有下次,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朕自会查明,你今天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果然,他是不会听我的意见的,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情。
的确,今日发生的事是太多了,我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昏昏沉沉地睡一觉。
我刚打算去休息时,突然想起来那张被隐藏在袖中的小字条,也不知道秦川要告诉我什么,会是当年事情的真相吗。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字条,拿到手心里感觉心都快不跳了,哆嗦着打开,只是一个单薄的不能再单薄的纸条,上面是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体,简单的几个字:
后日年宴,后苑相见。
看到上面完全没有我想得到的真相,我有些失望,起身走到烛火旁,将字条递到了燃烧正劲的蜡烛旁,几乎是顷刻之间,烛火便吞噬了那单薄的字条,只留下了一堆灰烬。
烧完字条,我回身躺在了床上,明明已经很困,却怎么都睡不着,字条里的意思是他会在那个时间救走我,还是只是想与我见一面,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第二天,我终于可以前往参加年宴了,我一早就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打扮自己,可能是我太心急的缘故吧,总是什么都做不好。
今日窗外落了雪,翠色的帘子被低低地卷起,从帘外看去,雪似乎不小,又是一年除夕之日了,可我总觉得长大还是那么遥遥无期。
我着急往外走,暄竹在后面拿着斗篷赶着我的步伐,“娘娘,您慢些,您的斗篷还未来得及穿上,小心着凉,陛下会怪罪的,还有,……”
她后面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太清了,我一路小跑着绕过人群,成功地甩掉了跟在后面的暄竹,可能在这宫里,像我这样穿着华丽还跑得如此莽撞之人实属罕见吧,过路的贵人宫女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不过我没有功夫看他们,好不容易进了后苑,我才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此刻后苑里的人倒不是很多,人群大多已经聚集到前门处的未央殿和清安殿,上次我还在上元节时随绍熙王前来清安殿参加年宴,所以我对那个地方并不陌生,待会儿只需要偷偷赶回去应该就没事了。
这么想着,我心安了许多,再向后苑的方向望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我悄悄地走上前,想要吓他一跳,可是可能是幼时这样的把戏玩多了,也可能是在我刚刚发呆的功夫他已经注意到了我的身影,当我走近他时,他已经喊出了我的名字,
“小满,这两年你还好吗?在这里没有受苦吧。我知道,你心里定是不愿意做他傅云琼的妃子的,可是,当初我爹就是受了他的蛊惑,才走上了反叛的道路,可事后,他没有给我们秦家半点好处,现下我爹已经病逝军中,我在杨将军的手下担任副将,我爹临终前,向整个北凉皇室忏悔,希望你我二人携手复仇,杀死那狗皇帝,为北凉报仇。”
听了他的一席话,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反问他,“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只记得当年是秦延章率兵逼宫,杀死我的父亲和母亲,即使他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复仇的事我会上心,只是,我不会为了你们秦家而复仇,更不会和你一起。”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话到嘴边,我就不自主地把想说的和从前并未想过的都一并说与他了。
他并不察觉我的情绪,倍加真诚地继续说:“小满,我知道,我们秦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们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复仇也并非为秦家的声誉和名望,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助你大仇得报。你一人在宫中艰难,若是没有兵马支持,复仇也并非易事。我在边关带兵为你所用,你在京中巧计暗杀陛下,里应外合,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到时候,我掌了兵权,便向宫中报信,你伺机动手即可。”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发懵,他说得很周全,让我再没有了反驳他的理由,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过了一会,我才慢慢地吐出几个字:容我考虑考虑。
他点点头,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对我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让我回到了小的时候,天天追着他玩笑打闹的时光,可是,时间如流,逝去的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独自往回走着,正午的阳光很暖,投射在我的身侧,我的半个身子都笼罩在光影之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一路上想着秦川刚刚说的那件事,一直有些懵,迷迷糊糊地走到清安殿的门口,就听到暄竹焦急的声音,
“娘娘,您跑到哪里去了,一上午都不见踪影,奴婢还以为您丢了,刚想去禀报陛下,您就回来了。您到底去哪里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她,问道:“暄竹,你刚刚说什么了?”
可能是看到了我脸上迷茫的眼神,有些担心,伸手上来摸我的额头,接着说道:“奴婢是问您今日上午去哪儿了?怎么一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赶紧想办法应付她,“我看到庄嫔姐姐和她的两个孩儿在玩闹,就看了一会,忘记了时间。”
暄竹捂着嘴偷偷笑,“您要是真的这么喜欢小孩子,您就赶紧为陛下生一个,这样您就不用天天羡慕庄嫔的孩儿了。”
我没有理她,径直往里走,宫中宾客几乎都已到齐,我不知道自己的位子在哪里,求助性的回头看向暄竹,暄竹朝旁边的一个空位指了指,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那个座位的旁边竟然是绍熙王的座位,我有些欣喜,在绍熙王来之前。赶忙走过去落座,想着没想到还有这样好的机会能在此处遇见他。
可惜,我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等到绍熙王来到,陛下就来到了殿中,他的身后跟着皇后和郑贵妃,我极力坐得端正些,低头喝茶,希望他能不要发现我的身影。
可好巧不巧的是,他刚刚来到殿中,就向我这边扫了一眼,似乎是早已看到了我的存在。
我只好欠手遮住自己的脸,又故意回身找暄竹说话,我知道这一切可能都没什么用,但此时此刻我只能做这么多来掩饰自己了。
当一阵静默无声之后,我试探着转身想看看陛下是否已经回到龙位之上,可是我刚刚一转头,就看见他正站在我的面前,一脸肃穆地看着我。
他这么突如其来地站在我的面前,倒实实在在把我吓了一跳。我打了个哆嗦,站起身为他请安。
他倒也不客气,直接拉过了我,我一个没站稳,直直撞入了他的怀中,撞得我脑袋生疼。
他抓着我的手腕,力道很大,扯得我生疼,我被他拖着往前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那个熟悉的清冷声音在向陛下请安。
“臣拜见陛下,为陛下请安。”果然,他的声音里还是没有一点温度,而且,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可是,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的身边竟然没有凤凌霄做伴,按理说,陛下赐婚,那他二人就算没有举行成亲之礼,也算一半的夫妻了,可是今日,来年宴的却只有他一人。
“落座吧。”
想来,自从半年前离开王府,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于是我努力地回头看向席间。只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身着白衣,面色平淡如水的男人。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孤高清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当我们四目相对时,他的眼神闪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无言。很快,他又恢复了往常平静,不再看我。
我有些失落,目光又重新移回到殿阶上。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已经被带到了圣位上。于是我开始拼命挣脱他的束缚,希望从这里逃下去,毕竟皇后和郑贵妃也在那里坐着,我不知道郑贵妃现在是不是想杀了我,不过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愤怒与嫉妒。
我听到陛下在我的耳边以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说道:“安分些,别乱动。”我怕他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些什么别的举动来,只好任由他拉着。看着那些朝臣对我异样的目光,我心里总有些不自在。
我与他一并坐在圣位之上,我心里很紧张,他倒是觉得没有什么,还是像往常一样为我添酒,我小心翼翼地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不敢再去看座下任何一个人的眼睛。
陛下转头看向凉寒,和他说了句,“开宴吧。”
凉寒立马会意,开始扯着嗓子宣布诏令,“辞旧迎新,丰年可兆,值此佳节,举国同庆,奉行馈岁之礼,请诸位进献。”
他的话音刚落,那抹熟悉的身影站了起来,向身后的牧尘示意了一下,紧接着,牧尘从身后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绍熙王。
“臣弟愿为皇兄献礼,臣弟不才,只为皇兄准备了一个小物件,一樽天然而成的麒麟珊瑚,愿皇兄在新的一年里瑞兽呈祥,愿南靖国泰民昌。”
绍熙王府里还有这等好玩意儿,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也对,这么宝贵的东西,要是摆在连我这种小婢女都等看见的地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地就被歹人偷走了,我心里暗想着。
身侧之人也在收下贺礼之后及时行赏,丝毫不怠慢,失了帝王应有的仪态,“皇弟有心了,赏绍熙王傅云奕玉珠十件,白银万两,择京外别院一处,赐家臣十人。”
“臣弟谢陛下赏赐。”他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我看到他本应云淡风轻的面容之上多了一丝变化,虽然那目光里依旧是我读不懂的东西。
正在这时,我好像听到了一些朝臣的议论,一位离我很近的,身着绛紫色官袍的官员与旁边的臣子在低声交谈着,“陛下赏赐别院和家臣,难道是?”
那几位臣子也附议着,“家臣别院都是赏赐闲王的规矩,陛下莫不是……”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到没有听的太真切,只是听了他们的议论,我觉得心中很是愤愤不平,明明绍熙王是一个那么有才华的人,陛下怎么可能让他成为一个闲王,空置他的才华呢。
我觉得气愤,想起身和他们理论,可此时,陛下却又拿过我的酒杯,为我重新添了酒,示意我与他一同举杯,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刚才那些官员的议论,他的脸上仍然是那副兴尽的表情,他难道不在乎别人的误解吗,还是这本就是他的本意呢?
“朕与诸位爱卿共饮此杯,愿南靖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举起酒杯,向诸位朝臣敬酒,我刚才发着呆,没注意到他的举动,等我拿起酒杯时,他已经饮下了那杯酒,我也赶忙喝了下去,却因为灌得太急而被猛呛一口,咳嗽不止。
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丢人,恨不得找一个地缝立马钻进去,再不出来,可是,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好事。
果然,郑婵颇为嫌弃地看了我一眼,回身和她身后的婢女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她们两个就在那儿偷偷地笑,我觉得不好意思,脸都快憋红了。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郑婵那边的动静,便开口发话道:“郑贵妃,朕素来听闻你多才多艺,至此年宴,不妨来为诸位爱卿献舞一曲,以示庆贺。”
郑婵被叫到了名字,这才收住了脸上的笑容,起身缓缓点头称是,那一副袅袅婷婷的样子和她素日里出现在我面前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让我觉得甚是虚伪。
不料,她竟然又说道:“臣妾想邀绍熙王为臣妾伴奏,请陛下应允。”
我偷偷地观察着陛下的反应,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悦,不过还是点头应允了,真不知道郑婵好绍熙王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让绍熙王为她伴奏呢,不过,看她看向绍熙王的眼神却是让我似曾相识,我使劲在脑中回想着这种似曾相识的情形,终于想起来一个人,那个曾经天天纠缠着绍熙王的凤家小姐凤凌霄,难道,郑婵也对绍熙王暗生情愫吗?
这些复杂的问题简直无头无尾地在我脑中盘旋,我实在觉得蹊跷,便抛开了这种宫廷秘闻,专心看郑婵的表演。
不过,我猜,绍熙王应该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吧,我这样想着,果然,听到了他出声拒绝的声音。
“臣弟不才,琴技荒废已久,实在无能为贵妃娘娘伴奏,请娘娘另择他人吧。”
“陛下都答应了,难道你还想抗旨不遵不成?”郑婵又恢复了往日的本性,厉声质问道。
“臣不敢,只是此事事关贵妃娘娘脸面,请娘娘慎重考虑。”
陛下可能实在是不想看他们俩个当庭争执下去了,于是开口说道,“不就是伴奏吗,绍熙王你的琴技绝佳,即使荒废多年,这样简单的奏曲应该也是可以的,你就不必推脱了。”
果然,他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迁就绍熙王,他的亲弟弟,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而至于手足相残。
“臣弟领命。”
郑婵得意地看了绍熙王一眼,然后又款步走到大殿中央,开始翩翩起舞起来,她的舞步确实很美,有一种江南水乡的袅袅之风,是我这种北凉人难得一见的风景。
当我再听到绍熙王的琴声时,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我在院中听他练琴之时,那时的他,还是一副淡漠高冷的样子,让我每天都既害怕又埋怨,那时的我,也只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婢女,可惜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会重演了,这可能是我还能为数不多地听到他琴声的一次吧。
我心里难过,脸上却不由自主地多了两行泪痕,我怕陛下看见,又要动怒,赶紧伸手去擦,可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陛下当然注意到了我的神情,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不似刚来时那般冰冷,有了些许温度,可即使这样,在他的手触碰到我的那一瞬间,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九妍,你若是累了,就先去更衣吧。”他的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不想错过难得一次见到绍熙王的机会,于是赶忙摇摇头,回应他的话,“臣妾不累,只是眼里进了沙子而已,不妨事的。”
我知道这个理由很荒唐,毕竟这是在清安殿,又不是在茫茫大漠,哪有什么沙子之类的东西,可我现在也只能找这样的借口搪塞他了。
他没再说话,也没再放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郑婵舞毕。
他带头鼓了掌,说道:“皇弟就不要谦虚了,这一曲分明奏得很好,倒让朕想起一个成语,天作之合,你说呢,云弈?”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觉得气氛有些怪异,这句话的话外之音,难道是怀疑绍熙王和郑婵的关系,他果真是个多疑之人。如果绍熙王回答是,那么便坐实陛下所言,犯了私授罪过,若说不是,便是当众驳了陛下的面子,也是罪过。
想到这里,我赶忙打圆场,“陛下,臣妾身体不适,陛下是否可以送臣妾回永妍宫先行休息。”
我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会听不出来,若是他真的有意不把事情扩大,那么兴许会答应我请求。
我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他转头看向我,慢慢地吐出一个字,“好”。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次我应该也算帮了绍熙王一个大忙吧,他会不会感激我,还是,无动于衷呢。
冬日的夜似乎格外寒冷,我踏着满地的碎琼乱玉胡乱地走着,凉风阵阵拂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丝淡淡的忧伤悄然在心里泛浮,随着月色从琉璃瓦上,梧桐树间滚落下来。
夜从屋瓦边漫出去,彤云就染得极蓝。从那些提着宫灯的宫侍中,他那颀长的影子倒影在宫灯之下,拖拽出一道长长的笔直的线。
廊道宁静深长,傅云琼的长袍在地面上拖出窸窸的声音,一步一步,不紧不慢,连同他身旁的我,此刻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九妍,九妍……”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一如我在养心殿里见他的那次,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就不肯和朕在一起?朕对你很好,为何你就不能以真心来回报朕?”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月光映得他的脸分外清晰,连同他精致的轮廓,一并倒影在我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我想起白日里秦川的话,陷入了犹豫之中,若是在往常,我肯定又会和他大吵一架吧,可是今天,我却犹豫了,秦川的计划很好,我无法辩驳,若是牺牲我一人,能换来北国百姓安康,那一定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吧。
我这么想着,心里释然了很多,早就听闻北国百姓在边关饱受蹂躏,过得生不如死,我作为曾经的公主,北国皇室唯一的幸存者,自然是应该肩负起复国的这份责任的,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好”。说完,便低下了头,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他的神情,但我能听得出他随后声音中的惊喜与激动。
“九妍,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终于被朕的真心感动了。”
我没再说话,继续跟着他走路,不多久,永妍宫便到了。
院中的宫侍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估计是早就知道了我要提前回来的消息,在这里候着我。
“到了,陛下。”我回头和他说了一句,希望他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离开永妍宫,可是他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看着我,然后又突然凑近我,将我一把抱起。
我缩在他的怀里,心中如刀划过一样,带着一种薄薄凉凉的疼痛,我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里很后悔刚才说的那一个字。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迷离,将我放下来,又伸手环住我的腰,我赶忙说,“陛下今日在宴会上也饮了不少酒,明日还有朝会,陛下先去休息吧。”
他听了我的话,向我逼近了一步,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让我喘不过气,我低头,小声地说道:“陛下回养心殿休息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想从他笼罩的阴影里抽身出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的大手牢牢禁锢,他带着些许迷醉,力道比平日里更大了。
“九妍,你刚刚答应朕的。”他凑到我的耳边说。
“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他又重新矮身把我抱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我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不是该挣扎一下,还是,就这样乖乖地躺在他怀里。
他把我扔在床榻上,转身遮了幔帐,我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往后退缩着。
“九妍,朕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不必害怕有人会与你争宠,也不必害怕以后的事情,朕会一直都在的。”
很久以后,当我在他的病床前和他再次提起这句话时,他不置可否,“朕的确说过,将朕的一切都给你,是朕错了。”
我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入已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我真的很想有一柄匕首,让我能够直刺他的胸口,可是无奈,我也只能这么想想。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眼角未干的泪痕,轻声问我:“九妍,怎么了?”我勉强向他笑笑,说没事。
红烛帐暖,满室生香。
他终于在我的身边睡去。夜晚的星光斑驳,透过窗纸,在我的房间里映出点点微光,我躺在他的身侧,借着一丝薄亮,偷偷地想若是我现在杀死他,胜算会有多大。我很想试一试,不过身体里残存的理智告诉我,像他这样多疑的人,应该不会真寐。我用仅有的功夫,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他的,这我已经见识过了。他若真的醒了,应该会立刻杀了我或者是将我丢到冷宫去吧。
几次翻覆,香炉里的香料竟悄悄燃尽,当整个房间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却是连肌肤都冰冷,真切的寒意。
我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在梦中他低沉的声音一直在念叨着“九妍,九妍……”
次日醒来,天已大亮,暄竹在我的旁边,恭恭敬敬地等着我醒来。
我问她为什么不叫我起身,她在旁边偷偷笑,“陛下吩咐了,说您身子疲惫,等您醒了再叫您。”
我的脸有些烫,想下床去,可是身子酸痛地要命,暗骂着傅云琼,慢吞吞地爬下床,想要更衣,解开褥衫才发现身上满是一块一块红紫的印记,不禁脸又热了一些。
“暄,暄竹,你先退下吧,我自己来吧。”我向她要过手中的新衣,自己开始摆弄起来,好不容易收拾完了,走出去,看着那些做好的早餐,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走出永妍宫外时,清晨的天空仍然如冬日那般雾蒙蒙的,我觉得这样的气氛让人压抑,却又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躲避这沉闷的氛围。
我正四处漫步着,又在后花园处遇见了秦川,花园中他仍然一袭黑衣,像从前一样练功,仍然是我目力完全不能企及的招式。
从前我就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练功,在他练完后,给他递上一杯热茶,然后听他絮絮叨叨地给我讲故事,逗我开心,有时,我百般求他,他也会教我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武功,然后我就会跑回我的宫院里,在玉兰树下笨手笨脚地演练他教我的一招一式,那时候,母后总是会在旁边笑着责怪我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想起这些,我还是不自觉地会露出一丝笑容,曾经美好的一切还是那么历历在目,可现在却都被我的夫君毁得支离破碎了,这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啊。
眼前的那个身影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慢慢地向我这边走过来,我回过神,往旁边躲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他加紧了脚步,靠近我几步的时候,突然将我一把搂在了怀里,我没有挣扎,眼泪莫名的流了下来,我多么想这是最后的结局,这是最后风平浪静后我们相拥的画面,可我心中和身体的痛苦都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小满,我听说昨天,昨天晚上你……”他突然开口,声音中是难以掩饰的焦急。
我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再去想了。”
“小满,都是我的错,要是当年我拦住了我爹,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你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小满,我对不起你,你等着,我一定会帮你报仇,杀了这狗皇帝。”
我静静地听完他说的话,挣脱开他的怀抱,冷冷地说:“你走吧,我记得你交给我的任务。”
他叹了一口气,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踉踉跄跄地转身向我的身后走去,不知为何,我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沧桑,我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的事使他如此疲惫,在我还来不及想明白这些问题时,他已经要动身返回边关了,而我,也即将经历另一场风波。
一个月时间如梭般飞逝,自从秦川走了以后,陛下似乎一下子清闲了许多。也对,本来年关之前的事情就比较繁杂,加之边关将军回京,事务更是繁忙了一些。
他几乎是日日住在永妍宫,将这里当做了他的养心殿,只要他不看奏折,就会陪我到宫中各处闲逛,或者陪我下棋,虽然我从没有赢过他一次。
午后风轻,尚未回春的天气难得明媚舒朗。我坐在院中梧桐树下与他下棋,他的长指如玉,优雅从容地落子,却是每一步都不是我能企及的。我只能眼巴巴地坐在旁边,看他一步步地击溃我建起的围墙。不知为何,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诗,“闲敲棋子落灯花。”想来,那位诗人应该也和他一样优雅吧。
“陛下,南萧的使者已经来到驿馆了,听说还带了一个世子,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看。”凉寒突然出现在我的后面,附在陛下身旁小声耳语着,倒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他虽然是在小声说话,但他的话却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我的耳朵,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终于有机会能摆脱他的束缚,不用在他的面前演戏了,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回头看了看我们的残局,眯了一下眼睛,似乎是很不舍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想了想,说道:“九妍,那朕明日再来陪你下完这局棋,可好?”
我敷衍的点了点头,其实对于我这样必输无疑的人来说,下不下得完都是一样的,可他似乎总觉得和我下棋很有意思,真是想不明白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却还要努力为过程而挣扎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九妍,你跟朕进来,替朕更衣。”他突然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向屋中走去,我这才注意到,原来凉寒身后五米开外的地方,竟然有三四个侍女在捧着礼服等候我们,似乎是怕打扰我们的清静,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胡乱的摆弄着那些绶带头冠,摆弄了许久也没有将它们各归其位,于是只好将它们交给旁边的侍女手中,我转身想走,却被他顺手一把扯入了怀中。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泛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看着我发呆的样子,捏了捏我的脸,说道:“九妍,乖乖等朕回来。”
我抬起头,冲他甜甜地笑了笑,“好。”
傅云琼站在桌案后,带着九龙玉冠,冕袍佩綬,眉目端朗,颇有王者之气。
“臣妾恭送陛下。”我看着他离开的步伐,松了口气,慢慢地说道。
刚坐了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问暄竹,“外面怎么了?是何人在吵闹,你去看看吧。”
暄竹应下,走出门去,可是她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几个人拦了回来。那几个人气势汹汹,似乎是来找茬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紧张的注视着她们。
为首的那个婢女率先开口道:“奴婢见过妍妃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叙话,请跟我们走吧。”
我手中的茶碗险些跌落,深吸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太后找我有什么事情,说实话,在我进入皇宫之后,与太后见面的次数也并不是很多,鲜有的几次见面时,她都是给我留下一副严肃刻板的样子。
三月长安,春重花疏,阳光叠落,牡丹飘香。
我踏进太后宫中时,正是阳光正好的时刻,外面的气氛暖洋洋的,让人觉得分外温暖,可是我一进到殿中,便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
果然,殿中是少不了她的亲侄女郑婵在场的,说不定这次的事情也是她在参言吧,我在心里这样偷偷想着。
我还没来得及向她请安,她就先发话了,“哀家听说你最近和陛下走得很近啊,哀家便在此恭喜你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茬,只好在一旁默默站着,没有说话。
她也不在乎我的回答,继续说道:“哀家知道他从心底里喜欢你,可我的琼儿是一个明君,他怎能醉心在你这样的红颜祸水之中而忘记了家国大业,最近一个月,他除了早朝便概不会面大臣,现在他龙案上的奏折都已经多不胜数了,你这样缠着他,就是在毁我南靖的江山。”
我早该猜到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我暗骂自己的愚蠢,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应对她的指责,毕竟,这些的确都是我所为之事。
“臣妾的确祸乱朝政,目无纲纪,但此乃陛下所愿,太后娘娘恐怕无法干涉圣意吧。”我硬着头皮解释道。
她的表情变了变,精致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怒意,随即又皱了皱眉,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像是一只随时会把我啄穿的利器,不知为何,此时,我竟然很想那个人快点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别拿琼儿来压吾,即使他今天在这里,也会向着哀家而不是你,哀家是他的亲生母亲,而你,什么都不是。”
“既然太后娘娘您如此认为,那为何不叫陛下前来当面对质,而是要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臣妾来此,相信陛下还是更听您的话吧。恕妾身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我起身想走,想快点逃离这是非之地,毕竟,若是再待下去,就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了。
她凝眉看着我,白皙的面孔上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张张口,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跪下。”
“只要哀家在后宫一日,哀家就不会让你这种狐狸精陪在琼儿的身边,你休想继续祸乱我朝江山。”带着愤怒的低吼打断了我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我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
她的话越来越严重,由儿女私情上升到了家国情仇,让我觉得她颇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如此情形,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屋中之人都意识到了不妙,除了那个还在看好戏的郑婵。
太后瞪着鹰一般的眼睛看着我,我们如同是前世的仇人,今生的冤家,可是这样下去,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糕。
屋子里安静地很压抑,我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静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来人,将她带出去,让她在外面给吾跪着,好好反省,等到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再起来。”
她像是发出通牒般宣告了我接下来的命运,我被几个人拖着,丝毫没有反抗的机会,被带着来到了庭院之中。
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午后晴朗无云的风景线变成了乌云密布的压抑感,和我的心情遥想映衬,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雨很快就会来了。
我就这么一直跪着,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
可能是今年第一场春雨的缘故吧,这一场雨格外大,连同春雨一起来的,还有那浸润草地后混杂着泥土的新鲜味道,我曾经最喜爱的味道。
庭院春意深如许,却让人感到寒意深深,浓重的花影倒映在紧闭的重门,在雨水的滋润下,似乎也是一道很好看的风景线。
我眼睁睁地看着天边乌黑的云彩消失在漆黑的暮色里,却依然没有看到任何除太后宫侍外任何的人。
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眼前有点发黑,不知道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如此羸弱,我咬着牙告诉自己坚持住,不能倒下,我模模糊糊地看见郑婵从屋中出来,绕到我的身旁,低声和我在说些什么,她的眸子闪了闪,然后慢慢地模糊起来,我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倒了下去。
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绍熙王,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记忆里的最想看到的人竟然是他,我多么希望这是真的,他真的把我带回绍熙王府,然后回到以前梦一般的生活中去,可即使是在梦中,我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烟花易冷,人世易变,那些日子美好的过往,终究是擦肩而过了。
我整个人像是置身于一个空寂的深谷,茫茫无边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一切我可以触及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难受,只是不自禁地想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前出现了一点光明,我仔细辨认眼前的身影,竟然真的是绍熙王,我细细地瞧着他的脸,他脸上有一层柔和的光彩,眼睛里有一些陌生的,我读不懂的情感,既怜惜,又冷漠,他的目光让我产生了类似那次复杂的心情,那时我因为想家半夜偷偷在房间哭,他也是这样看着我,安慰我别哭。
我张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开口只发出一丝轻轻的呻吟,随后便又是铺天盖地的翻涌和恶心,我怀疑自己得了什么绝症,才会这样痛苦。
“长怿,你过来看看。”
我看到苏长怿慢慢地向我这边走过来,抓过我的手试探了一下我的脉息,随后面上便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身体一点都动不了,莫非真的像我猜的那样,我真的快要死了吗。
我看到苏长怿贴近王爷的耳朵说了句什么,但我听不到,只是看到听完这句话的王爷微微蹙了眉,他是不会有任何大的表情变化的,他永远是清冷孤寂着那一张脸。
“长怿,你先回去吧,我来和她说。”
苏长怿乖乖地转身走了,还在我的床头放了一个精致的白瓷瓶。
他亲自告诉我的事,肯定是大事吧,我想着自己可能并不能活多久了,有些害怕,费力地起身,抱住了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是不是以后还能有的。
他的怀抱依旧那样冰冷,但此时于我,却是分外温暖,我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他清冷的声音里难得透露出一丝变化,是一种复杂而又怜惜的情愫,那是这么些年来他的声音里难得带着的情绪。
“你都知道了?”
我点点头,抽泣着说:“我都猜到了,我一定是患了什么绝症,马上就要死了,对不对?”
我看到他似乎苦笑了一下,他这样的人,难得笑笑都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他把我推开,将我重新塞回被子里,恢复了往日冷漠的表情,慢慢张口吐出一句简短的话,然后便起身出了房门。
我听到那句话,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再一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
他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你有身孕了。”
南萧使者要带一名皇室质子来到南靖,除了后宫中的人,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
前朝的那些大臣是在忙着上书此事陈述利弊,而那些礼部之人则是在忙着接待的礼节,至于我,则喜欢看那些人熙熙攘攘地来往穿梭,觉得这也是一大乐趣。
虽然质子已然下榻驿馆,可距离他进宫似乎还有很长一段时日,因此,这倒给了那些大臣充分辩论的机会。
陛下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再没有了几日前的从容雅致,他来找我的次数也比往日少了很多,倒了给了我充分思虑的时间。
我不确定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他,若是我什么都不说,他应该也不会知道,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我的父母,在傅云琼屠尽北国皇室满门后,我竟怀上了他的孩子,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件太讽刺不过的事情了。
我觉得这实在是一个毫无头绪的问题,只能暂时抛开它,打算出去散散心。
三月春回,我停在了一个小湖边,正是树木花草出芽生长的时候,能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游览湖畔,真真是一件太幸福的事情。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无人束缚,自由散漫过了,此刻得了这样的机会,便在心里暗暗祈祷不要有人会来打扰我。
湖畔的柳树在初晨的映照下很是好看,树叶间透洒下点点斑驳的晨光,随着风的吹拂在地上慢慢地旋转,很像我在年节时看见的那种会旋转的兔子灯。
我正看着柳树发呆,,突然身侧传来一个声音,“臣拜见妍妃娘娘。”
我回头一看,一位年轻的身着官服的人正站在我的身侧,年纪看起来和傅云琼差不多,不卑不亢,端庄得体,倒和我往日见过的那些官员不大相同。
“娘娘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就不怕腹中孩儿受凉,娘娘还真是心狠。”清冷的声线似冰雪融化而形成的山涧水,听着便觉得寒意刺骨。
“娘娘此刻一定很好奇臣是怎么知道的吧?”他侧过头去,过于俊朗而显得不那么平易近人的面庞,被错落的光影勾勒得轮廓分明。
这样的一张脸,一定能迷倒这南靖国都很多女子的心吧,只是,现在对于我来说,却是那么可怕。
我半晌才反应过来,心思辗转反复,最后只是问:“你是何人?”
“臣姓暮名逸轩,是和娘娘来自同一国度之人。”他轻蔑地笑了笑,看着我。
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但他的话就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让我猛地为之一振。
我仔细地端详着他的面孔,觉得有几分面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身孕的事的?还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他眼里的笑渐渐消匿,我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一丝愤恨从他的脸上闪过,毕竟那只是一瞬,我再看他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平淡的表情。
“臣愿意成为娘娘的盟友,帮助娘娘共商复仇大计。”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向我抛出了又一个疑问。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这么多秘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会是我以前的故人吗。
叶缝里泻下的阳光被搅乱了,在我们的手上,在碧绿的嫩叶间,在暮逸轩的肩头上,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公主殿下,臣作为北国的一份子,愿为您效忠,只是,希望您不要着急赶臣走,否则,娘娘的秘密也会一并保不住的,臣手上可是有娘娘的证据。”
他继续说道,这次我真的彻底不知所措了,我只能继续问他:“你找我到底是想干什么?不会仅仅是为了帮我吧。”
“是。”他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字,看我没什么反应,又开始冷笑了起来,他笑得意味深长,语气含蓄:“臣是真心想帮助公主殿下完成复国大业,否则,仅凭娘娘一人之力,就算到时候获得了陛下的信任,那也是无法得到朝野上下的支持的,臣愿为娘娘效劳,前朝的事情,您尽管交给臣好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他说的很有道理,我无可反驳,他话语恭敬,挑不出错,却让我觉得很不舒服。当一个掌握你全部秘密的人站在你的面前时,无论是谁,都会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的吧。
“你既然说要帮我,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孩子我该不该留。”我试探性地问出了一句。
他不疾不徐地说道:“当然留不得,不过,也得好好加以利用才是。娘娘不是一直想扳倒郑贵妃吗,这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娘娘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做,就不用臣为娘娘策划了吧,臣今日话止于此,娘娘好好想想要不要留臣为您的左膀右臂吧。”
寂寂庭院,空有煦风穿花绕叶。我坐在永妍宫的院中,懒散地发着呆,想着他刚才说的话,或许他说的是对的,我的确需要一个人来帮我交涉前朝事务了,我也确实要利用此事削弱郑婵的势力了。
可能人总是如此,比之赤诚相待,更宁愿怀着荒唐的恶意揣测不休。
我从未注意过,养心殿的后方竟是一片赤红的梅花林,虽然在此时,已经尽数调落,仅留下几朵残梅顽强地附在树枝梢头,站在观景廊上望去,凌寒怒放的几朵残花仍旧红得浓郁热烈,是一簇簇冻结了的火焰,也是一树树燃烧着的冰。
我贪婪地看着那一束束梅花,希望它们永远也不会凋零,冷不防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九妍今天怎么来这儿等朕了,朕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
说着,他伸手环住了我的腰,将脸完全陷进了我的肩中,我没有动,任由他抱着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残存的梅花绽放着。
他的语气很温柔,“曾经有人和朕说过,北凉除了雪就是冰,实在寡淡得无趣,不好。朕命人种下这片梅林,就是想有朝一日,你也能看到南靖冬日除冰雪以外的景色。可惜,你来得有些晚,这些梅花已经快要凋落完了。”
我笑了一下,转头看他,对他说:“没关系,陛下,臣妾还会在这宫中陪陛下度过无数个冬日,总有一次臣是不会错过它们盛放的。”
“臣妾今日来此找陛下,是想邀请陛下前往永妍宫中一醉方休,如何?”我低声说道。
冷风忽起,傅云琼为我戴好了兜帽,细心地紧了紧我斗篷的系带,笑着说:“当然可以。”
我们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宫里灯火通明,守殿的小俊子哆哆嗦嗦地站在殿门口,这样寒冷的早春里让他站在门口也实在有些为难他了。
他与我的年岁倒是相差无几,自从洛川被赶走之后,大部分时间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他了,似乎洛川陪在我身边的事情离我很近,却又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了。
暄竹早已按照我的吩咐备好了秦淮春,那是傅云琼最喜欢的酒,他一定会感激我的心意吧。
果然,看到秦淮春,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在我的额头映了一下,摸摸我的头,笑道:“朕的九妍有心了。”
我们两个坐在房中,看着酒瓶一点点变空,都说薄酒添醉,可不知为何,喝了这么多,我还是那么清醒,可能是心里装着事情的缘故吧。
“陛下,臣有一件事想与陛下说。”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沉吟一瞬,道。
他似乎是有些醉了,连语气中都不再那么端庄优雅,他的嗓音中带了些许的沙哑:“刚巧,朕也有一件事要与你说。”
“陛下先说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宠溺,眉梢眼角似乎还带着些许笑意,“朕已经拟好了圣旨,决意封你为贵妃。”
他果然信守了他的承诺,帮我一步步走向皇后之位,而我,却没有像与他说的那样,乖乖地服从与他,可能,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永远都不可能吧。
我装作一副很惊喜的样子,傻傻地看着他,笑得像个孩子。
“陛下说的都是真的吗?臣谢过陛下。臣也要告诉陛下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慵懒道。
我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臣有身孕了。”
他的眉目慢慢地舒展开来,脸上的表情仿佛快要凝滞了一般,而后又突然绽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
他把我圈进了他的怀里,轻轻问我:“你说的是真的?我们真的有孩子了吗?”
我点点头,开心地笑了笑,在他的怀里反复蹭着。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夺过了我攥在手心里的酒杯,皱了皱眉,嗔怪道:“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百无禁忌,喝这么多酒,不怕喝坏了身子?”
我笑了笑,伸手去夺他的酒杯,笑着说:“才不会呢,在我们那里,怀有身孕的人喝酒算什么,况且,我只喝了这么一点而已。”